34、第 34 章(1 / 1)

一直到家里,姜颂都没跟顾长浥说过一句话。

他在前面走,顾长浥在后面跟着。

一进门他就回卧室了。

胃里越来越难受,他翻出来一盒止疼片,抠了两粒吞下去。

他自己一向过得很凑合。

原本自从顾长浥住过来,这些暂且扛一扛的东西就都遭了冷落。

但姜颂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太纵着顾长浥了,让他以为自己万事都要仰仗他。

他也反思他自己。

由简入奢易。

和家政那些机械化的打理不一样,顾长浥住过来之后,他就没有一顿饭是凑合的,晚上睡觉也都很踏实。

有时候他半夜稍微有点不舒服,一醒过来就有人护着他拍背安抚。

家里有人照应的确是舒服。

但顾长浥毕竟不是小时候那个贴心小棉袄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俩就是“欠债还钱”的纯生意关系。

按照现在这种相处模式,姜颂天天吃人家做的饭,晚上睡觉让人家揉胃,早上起床让人家顺背醒神儿。

别说是债主和欠债的关系,就算他是顾长浥的前监护人,也已经不那么合适了。

现在他欠着顾长浥的,顾长浥要住他家里无可厚非。但那些说什么“不能超过一个小时离开他视野”的孩子话,是没必要依着了。

他决定今天就要找个机会跟顾长浥说说。

客房收拾得挺好,床也宽敞,要是他不愿意住过去,那姜颂就自己搬,把主卧让给他。

中午饭没吃,两片药咽下去他胃里面就没什么知觉了。

姜颂把枕头团好,蒙上被子就睡了下去。

梦都没做一个。

厨房里有轻微的动静。

粥已经连着桶落在酒店里了,新的粥熬起来又费时间。

顾长浥把冰箱里现成的青菜和面条切碎了,煮熟以后浇了鸡汤卧了荷包蛋,轻手轻脚地拿到卧室。

人蒙在被子里,蜷成了一团。

被子的起伏有些急促,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顾长浥把被子剥开一点,露出来姜颂的睡颜。

和顾长浥的不一样,姜颂的睫毛很卷翘,闭上眼睛的时候显得年龄很小。

因为被子里面呼吸不大顺畅,他粉红色的嘴唇微张,像是早春的稚嫩花蕾。

他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在眉心凝成一个浅浅的“川”。

“起来。”顾长浥口气生硬,抚在他后背上的手轻拍了两下。

姜颂累得厉害,并不容易醒,眼睛眨了两下就又合上,眉头拧得更紧了。

“姜先生,起来吃东西。”顾长浥声音稍微抬了抬。

“嗯?”姜颂醒得很慢,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什么?”

“起来吃东西。”顾长浥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姜颂把脸向着枕头里埋,“我不吃了,你忙你的。”

顾长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没烧。

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为什么不吃?又不舒服了?”

“没有不舒服,”姜颂稍稍清醒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就是不饿。”

顾长浥皱眉看着他。

明明在酒店里还说饿了。

“不饿也吃一点。”顾长浥托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

姜颂的胃不行,饿着一顿都不是小事。

姜颂向后躲了一下,把他的手让开,“我自己饿了会吃东西,这点儿小事还是不劳顾总费心了。”

止疼片的效果开始消退了,但是他不想这个时候示弱。

这一次让了,这个小兔崽子肯定得寸进尺,后患无穷。

“不劳我费心?”顾长浥冷淡地笑了一声,“我能费什么心?还是说你想我现在打电话给邢策的母亲,免得姜先生有个闪失?”

姜颂没想到这个崽子今天刚见了小姨,就已经能搬出来威胁他了。

“你给人家打电话干什么呢?人家跟你客气几句,你就什么都当真?”姜颂心里清楚苗红云女士并不完全是跟顾长浥客气,但他也没觉得她对他俩的关系有个正确的理解。

只是他当时也不好纠正罢了。

“对,我什么都当真。”顾长浥盯着他,“尤其是别人信誓旦旦许诺我的那些东西。”

姜颂知道他又在提几年前那桩事。

他送他走那桩事。

但他和顾长浥没什么可解释的,只是直白地说:“那顾总的确还有成长空间。”

顾长浥再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切齿,“叔叔教训得是。”

姜颂吃没吃饱,睡没睡好,还得跟这个“不孝子”较劲,两粒止疼片根本扛不住。

他摸索着从床头找药,刚准备再抠出来两粒,药就被顾长浥拿走了。

“你……”姜颂想往回抢,但他地理上不占优势,稍一直起身,胃里就抗议了。

他没忍住窝起腰,轻轻“嘶”了一声。

顾长浥立刻弯腰护住他,招呼也不打就把他抱起来了。

“顾总别动不动就抱我,我当不起。”姜颂稍微缓了一下,撑着他的膝盖要下来,刚刚一动额头上就见汗了。

顾长浥捂住他的上腹,低声说:“我错了。”

听见他认错,姜颂有些解气,也有些莫名其妙,“你错什么了?”

“不难受了行不行。”顾长浥手心贴住他的胃部,眼睑有些发红。

姜颂觉得自己也没怎么着他,话说得也不重。

小兔崽子这就含眼泪是什么意思?

“不是,俩大男人,一天到晚你说抱就抱,我觉得不是特别合适。你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说,你哭什么呢?”越说到后面,姜颂的口气越软。

哪怕恨自己不争气,他也是真看不得顾长浥这样子。

他本来就是清冷甚至有些凌厉的俊俏长相,现在金色的眼睛泛红,湿润的睫毛成了簇,看着越发教人心软。

“我就稍微有点儿胃疼,没有很难受。”他也不知道怎么这气生着生着就成了自己哄顾长浥。

坐在顾长浥大腿上本就高一些,他低下头轻揩顾长浥的眼睛,“这有什么可哭的呀?你都二十好几大老爷们儿了,怎么老是说哭就哭呢?我胃疼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他叹了口气:有了通天的本事,到底也还是小孩子。

顾长浥沉默了一会儿,把面条端给他。

姜颂这会儿不敢拒绝了,老老实实接在手里,舀了一点慢慢吃。

碎面条本来没什么可吃的,但是顾长浥把味道调的很好,吃了一点他就觉得有了些胃口。

“我在吃了,别哭了。”姜颂一手拿着碗,一手给顾长浥揩眼泪,“老天,你这……发大水呢?”

他本来打了腹稿让顾长浥搬到别的房间去,现在这情形,他也没法开口了。

“吃,”顾长浥脸上还沾着泪痕,语气却依旧冷淡,“要凉了。”

姜颂小口小口吃了差不多半碗,刚想说吃不下了,顾长浥就把他的碗接了,“赫一岚和姜先生的关系就那么好?他做的蛋糕,你一定要吃?”

那当然不是。

姜颂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那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我吃不了,准备让他带回去的。但是你过来直接驳人家面子,那他对你印象肯定也就不好了。”

“我为什么要他对我印象好。”顾长浥的目光阴沉沉的,和他湿润的眼角并不匹配。

“……”姜颂感觉跟他讲不明白,也不打算接着跟他较劲。

他僵在顾长浥身上,怕自己一动这个崽子又要哭,轻声征求他的意见:“要不然,我先起来?”

吃饭的时候顾长浥一直在默默给他揉胃,吃完就已经完全不难受了。

顾长浥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肚子,把他睡衣拽好了才把人放下。

见小崽子哭了一鼻子,姜颂那两天都挺让着他,赫一岚的事也没再提过。

顾长浥不大跟他说话,他也乐得个清净。

晚上八点睡,早上八点醒,有时候还会睡个午觉。

这种睡半轮醒半轮的日子过了一阵,姜颂的身体明显有了起色。

前段时间他身体太差,洗澡都得让顾长浥帮忙。

好在顾长浥也只是扶着他进浴缸,等洗好了再把人抱出来。

坦裎相见这种小事姜颂是不大介意的,毕竟他跟顾长浥一起生活过那么些年。

顾长浥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己也没什么地方能让顾长浥觉得新鲜。

而且他当时是真的自己站不了多久,没个几分钟眼前就开始发黑,自己洗澡的确不是很现实。

但现在他身体好多了,也不打算一直麻烦顾长浥,就跟他说:“今天我自己冲冲就行了,不用浴缸了。”

顾长浥正在用电脑看邮件,闻言抬起头来,“不行。”

姜颂没想到自己的正当要求居然被这么直接地拒绝了,“这有什么不行?”

“你身体没好,摔倒了很麻烦。”顾长浥明显觉得这个事没什么可商量,很快又低头去看屏幕了。

姜颂就觉得离谱,“我洗个淋浴,也就十分钟的事儿,怎么能滑倒呢?而且滑倒了就站起来,能有什么麻烦的?”

“石膏才拆了多久,姜先生就忘了骨折的前车之鉴?”顾长浥头也不抬地回答他。

“那时候我是没睡醒,现在我醒着。”姜颂隐约觉得顾长浥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但是他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脚底下也朝着浴室挪,“我很快就洗好。”

“啪。”顾长浥把笔记本合上,利落地站了起来,“不行。”

姜颂算是弄明白了,顾长浥就是蹬鼻子上脸界的杰出标杆。

自己这两天什么都依着他,饭一送过来他就张嘴,被子一盖上他就阖眼,让起床他就起床,让遛弯他就遛弯。

配合着前几天媒体添油加醋的“顾氏boss挟姜家公子从xx酒店快步离开,围观群众不免忧心京城一美结局惨淡”,顾长浥显然是找不准自己的定位,要骑到他头上当爸爸了。

“我自己过这么多年了,能不能洗澡我不知道吗?”姜颂不理解,转头跟顾长浥理论。

“你自己过这么多年,把自己过成什么样你不清楚吗?”顾长浥两手抄在裤兜里,首先在身高上就赢了。

姜颂卡了一会儿,“但是我真的可以自己洗澡。”

“证明给我看。”顾长浥略微垂视着他。

姜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这怎么证明?”

“我不插手可以,但是我要在旁边保障我的财产安全。”顾长浥又拿出那副谈生意的口气。

“你要看着是吧?”姜颂今天跟这个崽子卯上了,“谁不看谁是孙子。”

他一个三十郎当岁的大老爷们儿,洗澡还能怕人家看?

他大步进了卫生间,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睡衣脱干净扔洗衣机顶上,走进浴室里。

顾长浥也进来了,在浴室的门框上靠着。

一低头看见自己肋骨和大/腿上的长疤,姜颂的动作有片刻的拖沓。

但一想之前顾长浥抱他泡澡的时候肯定早见过了,也并不怎么在意。

浴室里被琥珀色的灯光拢着,他身上的疤痕并不太起眼,像是他精瘦身躯上覆着一层羽毛状的淡淡阴影。

浴室里的暖风徐徐淌过,散开精油里细细的木质香。

那是顾长浥身上常有的味道。

姜颂弯下腰,脊梁上一串骨节凸出来,仿佛羊脂玉磨就的佛珠。

他进了淋雨间拧开水龙头。

热水淋下来,那佛珠上就好似新揉了油,泛出柔和的光泽。

头发打湿了,被他五爪金龙地拢到脑后,露出他光洁白皙的额头。

“我跟你说了我能自己洗。”他的嘴唇被水打湿了,润得如同红玛瑙。

随着他说话,一星白亮的光斑盈盈地闪。

浴室里的温度渐渐高了,氤氲出温吞的水汽,在空中缓慢游走。

姜颂压了一泵洗发水在手心里,搓出泡泡之后一把糊在了头上。

好长时间不自己洗头,他才意识到顾长浥给他洗头的时候是多仔细,从来不会把泡沫弄进他眼里。

不像他。

还没搓两下就迷眼了。

一旦失去视觉,别人的注视就仿佛无处不在。

他边闭着眼睛洗边跟背后的顾长浥说:“我自己没问题,你出去吧。”

起了雾的玻璃后面,他的身形影影绰绰,水珠洒上去,间或滑出一道水痕,斑驳地露出他的后腰。

那一段苍白流畅的凹陷,恨不得让人神魂俱灭。

听不见顾长浥的回应,姜颂快速把头发冲干净,“你出去了吗?”

他又冲了一会儿,空气里的氧似乎变得稀薄了。

姜颂按着胸口深吸了两口气,下意识地扶住了墙面。

热水关了,瓷砖触手微凉,让他稍微感觉好了一些。

他缓了两三秒,往手心里挤了一团沐浴液。

那是他常用的,英国梨的甜香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他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只是热水一浇下来,他又有些喘不上气来。

肩膀上的泡沫都还没冲干净,他就把热水关了,拄着玻璃门的把手,推开一点小声向外问:“你还在吗?”

头晕得让他有些难受,不锈钢的扶手上沾着水,抓起来轻微打滑。

外面还是没人搭理他。

他没把门全推开,就看不见浴室门口。

咬咬牙冲完得了,顾长浥可能已经回起居室了。

这么想着,姜颂就把热水又拧开了。

氧气就像是被热水稀释了,每一口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姜颂扶着墙,勉勉强强把身上冲个差不多,两个腿都直发软,几乎没力气推门。

“长浥……”他低低喊了一声,有些后悔高估了自己。

逞这个强干什么?有人给洗澡不好吗?

再不来人他就要跪在淋浴间里了。

他咬了咬牙,支离破碎地喊出来:“顾长……顾长浥!”

玻璃门从外面打开了,他几乎是摔进了顾长浥怀里。

顾长浥身上棉质的衬衫湿漉漉地把他贴着。

除了一处滚烫,那个怀抱冰凉冰凉的。

姜颂甚至隐约感觉到有冷水成滴从顾长浥发梢滴落。

他不明白,晕晕乎乎的还在操心,“大冬天的,你去……冲冷水澡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没写啥啊……小美都过了,审核小仙女别卡我了呜呜,爱你!感谢在2021-09-0520:04:31~2021-09-0616: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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