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片刻:“不用了。”
单挽又重新坐了回去,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纤长浓密的睫毛半阖着,又渐渐润湿了,珍珠般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静静看了一会儿,视野也渐渐模糊起来,连忙转过身,手握在门把上的时候,才堪堪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就是分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心里这样想着,却有一个声音在反驳我,告诉我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单挽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世界上只有一个这么好的单挽,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那一瞬间,我万念俱灰。
“等一下。”
正在我要打开门的时候,单挽却忽然从后面叫住了我。
我心跳如擂鼓,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勉强维持平静,转过身看他。
但如果现在我面前有一面镜子,我一定能看见,我眼睛里有满满的希冀,几乎要溢出来。
“挽挽,你,你是不是……”后悔了?
如果单挽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让我明天就去领结婚证,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只要他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个项链是褚泽的吧。”单挽垂着眼睛,把脖颈上的十字架项链取了下来,碎钻反sh_e的光,全都窝在他的掌心里。“还给你。”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单挽过来把项链递给我的时候,我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指,他就浑身都僵硬起来,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很快收回了手。
那条项链就像一条狡猾的银鱼,巧妙地从我们两人的手里溜了出去,滑到了地上。
“对不起。”他秀致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也很懊恼。
我在他面前弯下腰,想把项链捡起来,手却颤抖得厉害,捡了两次才捡起来。
随手把项链揣进了兜里,然后低头开了门,刚踏出去一只脚,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攥着塑料袋和手心里满是涔涔汗意,我的脑袋也是空白一片,心底空落落的。
单挽沉默着看我,他的眼睛里都是湿润的水汽,y_u言又止。
我对他笑了笑:“可以最后抱一下吗?”
单挽抿着淡红色的唇,眼底的雾气更浓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视线掠过我身后,看见电梯旁的人影后,就又冷下了脸。
我看见他明显抗拒的态度,就讪讪的,把行李箱拉了出来,最后看了他一眼。
单挽连句再见都没有说,就关上了门。
单岐走过来,接过了我手里的行李箱和塑料袋:“我送你回去。”
“你满意了吗?”
我把视线从紧闭的门上收回来,转头看着单岐:“我和挽挽分手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你这是迁怒。”单岐淡淡道:“错误是我们两个一起犯的。更何况,这几天你对苏简安的念念不忘,才是压倒你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总不是我逼着你去见的他。”
“我明白,我自作自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便你什么意思。”
我抢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转身朝电梯走去,直接关闭了电梯门,没有等他上来。
我真的觉得单挽很好,我也不舍得让他再j_ia_n下去了。
所以我同意了分手,这大概是我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做过的最善良的一个决定。
借的车已经被开走了,我只能拉着行李箱走到街那边去打车。
红绿灯红了又绿,车流如织,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可我只是站在
原地,盯着小区的门,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之前听说过一个悲剧,叫做《等待戈多》,内容就是有两个人在等戈多,等的人不知道戈多是谁,也不知道戈多会不会来,但他们一直在等。这是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作,喻示着人生就是一场无尽无望的等待——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去。
我的人生也是如此,等了一个人又一个人,但似乎也没等到谁。
苏简安说,让我好好和单挽在一起,不要像他一样,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真对不起他的祝福,其实我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抬起头,又是一次绿灯,我叹了一口气,终于拉着行李箱过了马路。
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从十字路口的拐角处,有一辆银白色的车闯了出来,我怔怔地看着它像流星一般朝我滑过来,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车主也看见了我,急忙踩了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但留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太短,我刚回过神,迈开腿想往旁边避开,就被车直直地撞了出去。
然后脑袋砸在地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他怎么还没醒?”
“再等一会儿。”
我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从一片黑暗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记住。
听到一直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皮重逾千斤,努力了几次后,浑身都浸出了冷汗,却还是动弹不得。
鼻尖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耳畔一直有嗡嗡的声响。
忽然“刷”地一声,有人拉开了窗帘。
像是惊雷击破了混沌,一道暖洋洋的光照在了我的眼皮上,眼皮下的瞳孔在发烫,我不安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终于睁开了眼睛。
透明的玻璃窗后,是熔金般的阳光,有一个身影站在窗户旁,而在我的床前,还坐着一个人。
“向希哥,你醒了?”
见我睁眼,坐在我床边的人就倾身过来,惊喜地攥住了我的手指,他手心里都是冷汗,我有些不舒服,微微皱眉看他。
这一看,我的眉头却皱不下去了。
他长得太好看了,肌肤白皙,鼻腻鹅脂,眼睛如水杏一般,含着似睡非睡的朦胧。这种完全不具备攻击xi_ng的美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向希哥,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哪里疼?”
我被这个小美人捧着手嘘寒问暖,确实有些如在云端的感受,但问题是,他是怎么认识我的,还对我这么热情?
“我好像不认识你吧。”我犹豫着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美人被我问懵了,怔怔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脑震荡确实有可能导致丧失一部分的近期记忆,症状有轻有重,作为家属,你可以跟他多沟通交流,也许他很快就会恢复。”
小美人和医生在门口说话,原本站在窗户旁的那个人,就走到了我的床边。
他身形颀长秀挺,光影被他挡在身后,我抬起头,只能看见他面部冰冷的轮廓,隐在yi-n影里,看不真切,只能勉强辨认出优越的骨相,让人见之忘俗。
他的瞳仁黑如点漆,淡淡地盯着我:“还记得我是谁吗?”
声调低沉,音色却华丽如大提琴,听到的一瞬间,耳朵就酥了一半。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微微垂下了眼睛,不敢看他。
“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