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我居然没发现还有埋伏,看来那几条小鱼小虾是你故意迷惑我的,我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不知鬼不觉。”老贺叹口气,“我真的是老了,没用了。看来还是老团长说得对——跟谁斗也别和共产党斗!”
冯刚笑了笑,没理会老贺,把目光盯在铁窗背后陈沂生的脸上,说道:“可惜了你这么个好苗子。我带过的兵里,就数你最出色,可也是最让我操心的。别说,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你的人生经历居然是如此丰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是聪明还是愚蠢?我和你本来无冤无仇,杀了你我也不忍心。可是你为什么就偏偏往枪口上撞呢?”
“指导员!”陈沂生扬起了头,“你要杀就杀我好了,跟一个老百姓较什么劲?”
“杀你?”冯刚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哪有随随便便就杀人的权利?更何况......”他和蔼地一笑,“你没犯什么错误,我为什么要杀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对我有多重要?”说罢,他挥了挥手。两个士兵上前端枪,对准老贺就扣动了扳机......
“嗒嗒......”
陈沂生咬着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绝于耳的枪声,刺鼻的硝烟味道。血肉、碎骨冰雹一般溅落在他的脸上。当清脆的撞针击空声不断震动的时候。一个血肉模糊,温湿粘稠的残缺躯体贴着墙壁,节尺一般,一节一节地跪落在了地上......血水和着残破的内脏,霎时间,流了满满一地......
“贺师父!”陈沂生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不顾自己被跳弹击伤的伤口,冲出牢门,一头扑向猝不及防的冯刚......
正文第六十九章
(更新时间:2006-6-3022:47:00本章字数:4682)
陈沂生骑在冯刚的身上,挥动双拳左右开弓。两拳下去,两声惨叫,冯刚的脸立刻就变成了血葫芦......老陈咬牙切齿,正待结果这个人的性命,脑后却一阵风疾。
下意识地,他扭了一下头。一把枪托重重砸在他的肩上。力道之大令人始料不及,老陈一个跟斗就翻到了一边。
他捂着剧痛的肩膀,血红的双眼望着指向自己的那十几条枪。
“有种你们就往这打!”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我要是皱一皱眉就不是二排的种!”
战士们看了看冯刚,心里拿不定主意。可是冯处长伤得也不清,估计鼻骨肯定是断了,血流不止不说,那种难忍的钻心疼痛,令他鼻涕眼泪和着血水一起流......还好,他在基层干过,抗打击的能力比较不俗,所以这两下子生生接下来,也没有一命呜呼。
“你们要是个爷们就开枪,能死在战友的手里,我老陈这辈子也值了!”陈沂生的大脑早已被满腔的怒火和悲愤折磨得失去了理智。看都不看那些被他气得面色乌青的士兵,仍是自顾自在那儿叫嚣。
“放开他!”冯刚用手绢捂着鼻子爬起来,擦了擦眼泪,“把他放了!”他命令道。
“放了他?”战士们都愣住了,心想,处长的脑子是不是被人家打坏了?
“把他送回牢房!”冯刚喊了一声。
士兵们依旧是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没敢动。
“我的话没听明白吗?”冯刚怪腔怪调怒吼了一声,也许是用力太猛,鼻子上突然传来的剧痛,令他差一点没晕厥过去。
“是!”士兵推着老陈来到牢门口,照准他的屁股重重地补上了一脚......
“收拾一下!”冯刚看着满地的血污,不由觉得一阵阵地恶心。抬头又看了看趴在铁窗后的陈沂生,心里却有了一种很怪异的滋味。
老陈的眼睛始终就没离开过老贺的尸体。两个战士,一人一条胳膊腿,拽着老贺上了担架。当尸体从陈沂生的面前经过时,老贺的一只残缺手指的手从担架上滑落下来,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手背,又从手背润湿了捏在手中的红皮证书,一点一滴,洒落在地......
“贺师父!”老陈喊了一声,这一声极其凄惨,就如同从十八层地狱中传出的恶鬼哀号。听到的人无不鸡皮坟起,脑后凉风。
“贺师父!!”老陈又叫了一声,这一声却又透露着万般无奈,历尽
沧桑。听到的人无不感觉到人世无常,造化弄人。
“贺师父!!!”老陈拼尽全力哀号了一声。这一声,伴随着战士们脚步的加快,被厚厚的铁门“咣当”一声,隔绝在廊道里。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贺师父,你走好......”老陈失神地跪在地上,口中念起了家乡的“孝子词”......“师父啊!你抬抬脚,前面有门槛——别绊着:师父啊!你欠欠身,身底下没褥子——别硌着;师傅啊!你闭闭眼,头顶棺盖要落下——别迷眼;师傅啊!你试试鞋——黄泉路上别硌脚......”念着念着,眼泪成了串地往下流,张开了大嘴,放声痛哭......
这一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哭得昏昏沉沉,四肢无力,两眼发黑。趴在地上渐渐不省人事......
“老左,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赵廷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不冷不热地瞧着左政委。
左政委没吭声。
“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可就回去啦?”赵军长摇晃着头,一脸地不情愿,“你知不知道部队现在有多少事?要扯皮你就不会挑个没事的时候?”看了一脸阴沉的老战友,又追加了一句:“是不是想请我喝酒?咱可说好了,就喝你家里藏的那瓶茅台。”
“老赵!你先坐下,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想商量商量......”左政委向沙发努努嘴,示意他先别着急离开。
“那你就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婆婆妈妈的?”
“老赵!事情是这样的......上面来了指示,是关于陈沂生的处理意见.....”
“噢?”赵军长欠了欠身,他对这条消息倒是很感兴趣,“上面说什么啦?是砍头还是充军?”
“上面只是有人发了话。当然,没有正式文件。”左政委喝了口茶,“说是这陈沂生不能不处理,可是绝对不能枪毙!具体的分寸,叫我们自己去把握!”
“就这些?没有别的指示啦?”
“目前还没有!”左政委看了看一脸坏笑的赵军长,“这下你满意了吧?是不是你小子替他在老首长面前求了情?你还笑?我就知道你小子天生就是个坏事的母子!”
“呦!过奖,过奖。看来没让你如愿以偿,你这是心理记恨我了。唉!”赵军长全身舒坦,愉快地把身子向沙发里埋了埋,“看来这顿酒还是我请你吧!免得你小子心里不平衡!”
“你先别和我打哈哈!我问你,到底是不是你亲自找的老首长?别嬉皮笑脸的,这件事情很重要,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
“没错!就是我找的,你想干什么?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就凭我,我就不信弄不来一个小小排长!”
“你有种!”左政委伸出个大拇指,“我服了!咱俩是一前一后找的老首长,可没想到老首长只听信你的花言巧语。是不是你小子给老首长喝了什么迷魂汤?”
“没有没有!”赵军长摆摆手,“别说迷魂汤,就是连口水都没喝。我刚和他一说,他立马就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二话没说,就同意刀下留人了!”
“就这么简单?你一说他就同意啦?”
“是啊!”
“是什么啊?你还不了解老首长的脾气?他是那种轻易赞同别人意见的人吗?噢!就凭你那么一说他就同意了。你不觉得和他几十年来的一贯作风不符合吗?”
“你什么意思?噢!你敢怀疑老首长?我看你是不是发烧啦?老首长的话还能出问题吗?反正老首长已经点头了,我到看看谁还敢打这个排长的歪主意!”赵军长火大了。
“老赵!我看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倒不是怀疑老首长,而是我想不明白,整个事情就像是老首长亲眼目睹一般——从头到尾清清楚楚不说,而且,还没等我们商量出结果,他就把处理意见给拍了板。你说说,你不觉得这太快也太奇怪了吗?”
“奇怪什么?跟着老首长几十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首长惊人的判断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老首长事先派人做了调查,掌握了一手材料也说不定。有什么奇怪的?倒是老左你,没事就在这疑神疑鬼的,把问题弄得那么复杂,你觉得有意思么?”
“不是!我不赞同你的看法,反正我总觉得老首长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很奇怪。至少,他连材料都没看过,就对这件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肯定不正常!”说着,左政委拍了拍桌子上的卷宗,“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排长,军区司令派专人去调查。你觉得可能吗?”
“这个......”赵军长皱起了眉。
“总之,这件事情就照老首长的意见办理。不过,我和政治部及保卫处的同志商量过了,既然不能枪毙这个排长,那么总要开除他的军籍,多关上他几年吧!要不然你叫我们这些搞政治工作的脸还往哪搁?”
“开除军籍?”赵军长一听就蹦了起来,“那不行,绝对不行!”他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把他军籍开除了,那我的工夫不是白费啦?不行不行!说什么你也要把他的军籍给我保留。”
“老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