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汪汪!”一连串急促的狗吠声让道路两旁房屋中的山民们都吓得合上了窗,那两名强壮的训狗人用拇指粗细的牛皮绳牵着两只恶犬,黑色的狗有小牛犊般大小,健壮的令人害怕,它们焦躁不安的吠叫着,口中的尖牙利齿不断流下湿嗒嗒的口水,滴在石子路上,流了一路。
“看来这些人没的跑了,嘿嘿。”说话的男子正是不久前那在寨堡中险些被迆呈派人剁了喂狗的巴涵宇,此时的他已一改之前的狼狈,趾高气扬的指挥着手下的兵士,那神气劲别提有多嚣张。从拔脱长老处借来的两只猎犬果然如他所吹嘘的那样,身强力壮,可搏虎豹,最初见到之时,那凶猛的吠叫声让巴涵宇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时依旧还有些疼痛,但这男子却一点不怨恨这两只凶猛的猎狗,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否免去一死全看这两只狗的了。
那两只狗在它们专门的训狗人的指挥下,嗅起了那广场台子上残留下来的脓液,那极臭的液体让两只狗更显焦躁,大声的吠叫起来,凶残的样子让附近的士卒都不敢近身。“大人,这边。”一个训狗人指了指左边那向上行去的小路,而另一个则指向了相反的方向。
“哦?那人分了两头走,嘿嘿,倒是挺小心的啊,不过他可能根本没想到我有这宝贝吧。”他阴笑着搓着双手,然后挥了挥手,叫来自己十分信任的手下。“萨纳,那边你带一队人和一只狗去追,我追这边,记住了!千万要小心行事,这次要是完不成上面派下的任务你我二人都人头不保,听到了吗!”
“知道了,大人。”那谄媚的男人不停点着头,随后就带了一半人向着那右边的山路追去。
巴涵宇嘿嘿一笑,一挥手,带着剩下的四十余人向着左边的山路行去,那猎犬一路之上都极为兴奋,凶残的样子让路边偶尔经过的女子吓得惊声尖叫,让这一群兵士都乐得直笑。“哈哈哈,有这宝贝还愁抓不到那个家伙吗~”男子得意忘形的大笑着,走上前与那训狗人套近乎,对方是拔脱长老的人,亲近一下也好。
“大人,这里。”训狗人停了下来,指了指前方那十分普通的木屋,那黑色猎犬疯狂的朝着里面吠叫着,弄得邻街的鸡舍一阵鸡飞蛋打。
“哼哼,动手。”他一摆手,那训练有素的兵士立即将那木屋团团围住,长矛弓箭,甚至还有几人手持一种小罐子,那其中装的正是他们百用不爽的迷魂香。“打开它!”巴涵宇阴冷的下令道,门旁的士兵立即一脚踢开了那扇并未上锁的木门,与此同时那训犬人也松开了手中的绳索,黑色猎犬犹如离弦之箭狂叫着冲入里面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门一开,狗便冲了进去,而那门一经打开,那门上就有一大堆土黄色的粉末飘落下来,正当所有人不知这是何物时,那冲入其中的猎犬又惊惧的逃了出来,啪的一声撞在了那石墙之上,竟撞得脑浆迸裂,直接死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巴涵宇颤抖着问道,这猎犬可是拔脱长老嘱托再三才交予自己手中,而此时却在自己面前撞墙而死,无论如何他也不知道该作何交待。那训犬人咬着下唇,赶紧随着士卒闯入屋中,蹲在地上,观察起那土黄色粉末。“大人,里面只发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两个士兵将一个被捆得严实,嘴中塞着破布的男人拖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人呢?就这一个?那昆亚罗去哪了?!”巴涵宇色厉内茬的厉声喊道,但那些进入屋中的士卒都很快回来了,并没有任何发现。
“该死!这是狼毒散!有人针对猎犬布置下的!”那训犬人恼怒的站起来,厉声喝道:“我们中计了!”
陷入呆滞的巴涵宇一时还搞不明白情况,为何眼看着就要抓到那另自己烦恼的逃犯,但一开门却变成了自己中计了……他简单的头脑并不能判断这些事情,但依旧能明白这次自己是真的完了……与此同时,另一路的人马也遇到了相同的境况,那黑色猎犬蹿入一处柴草堆后,紧接着又用远超之前的速度奔了出来,吐着白沫倒在地上,没有挣扎几下就死了……
“大人……是狼毒散啊!专克狼犬啊!”巴涵宇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面前的拔脱长老捏着拳头,一言不发,随后哼的一声转身离去,留下那巴涵宇依旧哭泣不停,他知道他完了……
那几日的瓦齐寨,离奇的死去了很多犬类,后来很长时间山民都不敢将自己家中的狗放出家门……
“哈哈哈,爷爷,你真该看看那些家伙的沮丧样子,可有趣了~”那叫修卡的少年兴奋的跑入密林中的一处地穴里,大声的喊了起来。
“胡闹!”那老人瞪视了他一眼,骂道:“你个虫儿子,喊这么大声是嫌没人发现,这里太冷清是不!一定要招点人进来把我们一窝端掉吗!”老人气汹汹的骂着,那少年缩着头,吓得不敢出声。
此处是瓦齐寨山后一处密林之中,山路难行,再加上这林子植物茂盛,如果不是几人带路,西尔维斯别想找到这藏得极为隐秘的地方,而到了这里之后他也见着了这地穴中那十几个瓦齐汉子,他们并未戴着面具,高矮胖瘦,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无论长相如何,脸上都透着一股令人敬佩的坚毅。
几人将那身中剧毒的两人放到了一处干草丛中,西尔维斯这才长叹一口气,向着那老人行了一礼。“老先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们,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还上的。”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之前我也说过,我救人,你办事,就这么简单,男人之间哪来那么多客套。”那被称为七叔的老人睁着那浑浊的眼睛笑吟吟的打量那一脸恭敬的西尔维斯,而地穴之中围着的那帮瓦齐人也小声的议论起来。
“老先生,他们真的能救吗?我听那些寨民说被这尸虱咬了之后可只有死路一条啊。”西尔维斯黯然的问道,尽管心中依旧有着希望,但面对这奇毒,他也犹豫起来。
“不错,这尸虱之毒的确是当时一绝,来来,你过来,我给你讲讲这毒绝在哪里。”老人拉着西尔维斯的胳膊,走到了那沉睡不醒的修伊面前,蹲下身来指着那肿胀成青紫色的皮肤说道:“你摸摸看,什么感觉。”西尔维斯闻言,伸手按了按修伊那肿得老高的小臂。“很软,里面好像有水。”
“没错。”那老人笑着答道,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把十分精细的刀刃,那狭窄的刀身还不到指甲盖一半大小,紧接着他便用那刀刃在修伊的手臂上一划,一股青色带着恶臭的脓液从那细长的伤口中溅了出来,散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你干什么!”西尔维斯连忙抓住他的手,怒目瞪视着这伤害自己同伴的人,那神情似乎告诉他,你要再这样我就与你拼命。老人呵呵笑着,伸手将他的手拿开。“年轻人,别冲动,杀人你行,但救人你肯定不如我。”
“西尔维斯,别紧张,七叔他有一手本领,不会伤害你的同伴的。”来到此处之后,那昆亚罗就拉着在这等候的几人进了里洞谈话,此时出来没多久,正好看到了那老人精妙的一刀。
剑舞者咬了咬牙,只得忍耐下来,此时二人变成这样,已不是他所能够救得了的,只得将希望寄托在那老者身上。
“你说,这些是什么?”老人指着那滴在干草堆上的绿色液体,笑呵呵的问道。
“脓?”
“不错,这是脓。”老人欣赏的点点头,笑着说:“但并不完全对,这是脓,也是体液,也有毒汁,更有你同伴的鲜血。”他的回答让西尔维斯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老人呵呵一笑,自顾自挤着那修伊手臂上的细长伤口。
“这尸虱是这山中蛊虫,由来已久,后来被那瓦日里部的祖先们发现驯养之法,便成了他们的法宝之一,幸而我们的祖先寻得了驱虫草,才得以对付这尸虱。但一旦被这虫咬到,依旧还会要了人命。”他的话语让剑舞者又再次紧张起来。
“别急。”一旁的昆亚罗拍了拍他的肩膀。“听七叔讲下去,他是我们部族最厉害的巫医。”
巫医这个称呼西尔维斯并不了解,一头雾水的他只得继续听下去。“我祖辈父辈乃至我世世代代都是族中巫医,为了对付这尸虱可算是努力了几代人,我的爷爷更是以身喂虫,用自己老朽的身体试验了这毒虫之威。我父亲狠下心,切开了他肿胀的身体,这才将这毒虫的毒彻底的揭开。”
老人想起祖上的事迹,不免有些黯然,他长叹一口气,而后继续指着那划开口子的手臂,“尸虱,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喜性食腐,体内积攒了阴寒之气,而一旦被它咬到,那体内的阴寒之气就会进入人的身体中,那阴寒可不是人所能抵御的,最初之时,那阴寒之气迫出被咬者体内的一切污物,这些污物就会形成这味道熏人的脓液,流出体外。”
“污物……?难道这些脓液流尽之后,人便变得彻底干净了吗?”西尔维斯难以置信的问道,从这老者话语中所听到的内容,让他十分怀疑。哪有毒液是如此这样的。
“嘿嘿,年轻人,你不相信吧,我最初听到这说法时也不信,那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亲手切开了我爷爷的身体,将他的尸体弄了个明白,而后他苦苦思索了大半辈子,结合他毕生经验才将这个结论在临终之前告诉我,他不会骗我,更不会在将死之前骗我。”
“我站在父亲的肩膀上,才能够了解这尸虱之毒的奇特,最初两三日中毒者全身肿胀,恶臭难当,这是因为他体内的一切污物都被排了出来,而第四日开始,这些肿胀又会消除,但并非消失不见,而是浓缩起来再次进入身体之中,这就导致了他们的体内的毒性更加严重,这阴寒之气与浓缩的污物混杂在体内,随着血液不断流动,将整个身体都遍布毒液,到了这一步时人基本上就没救了,而后的两日那阴寒之气逐渐郁结,渐渐进入心腑之内,将会严重破坏中毒者的身体,那时就算神仙显灵,也再难治疗啊,唉~”
西尔维斯愣在原地,他咬着下唇,一脸祈求的看向老人,老人笑呵呵的对他说:“别怕,孩子。这些东西都是我花了半辈子才弄明白的,而现在你这同伴中毒只是两日,还有两天时间搭救,不要这样沮丧。”
剑舞者想了想,无助的点了点头,“老先生……”他轻声问道:“你有把握吗……?”
老人干笑了几声,摇了摇头。“也不瞒你,这些法子我自己想过,但并未真正使用过,因为大多数人被这尸虱咬过之后,几乎都是立即死去,你这同伴生命力顽强,才撑到现在。”一听他自己都毫无经验,西尔维斯又不免犹豫起来。
看出了他脸上的犹豫,那老者点着头说道:“年轻人,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但你同伴目前的情况,也只能用我方法试试了。”他语气诚恳,那和善的表情让剑舞者稍稍安心,他知道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再无其他办法。
“老先生,那……那就麻烦你了。”他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那诚恳的表情让原本小声谈论着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
“无妨,无妨,这尸虱之毒穷尽我祖孙三代之力,此刻我一定要亲自将这二人治好,以慰我先祖之灵。”老人站起身来,一伸手招来两人。“把这位小兄弟抬入里洞,修卡,准备道具,我要亲自医治他!”洞穴之中一阵热闹,西尔维斯随着修伊进入了那十分整洁的里洞,看着他昏迷不醒的身体被摆放在一处水磨石石台之上。
“小兄弟,接下来我要为他排尽毒液,你看好了。”老人已换了一身行装,那严肃认真的表情让他看上去丝毫不像是一个年逾七旬的老人,而像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男子。他手中握着那细小的刀,将修伊身上褴褛的衣衫除去,丢在了一边,而后聚精会神的查看起他肿胀的身体,一番琢磨之后,开始下刀了。
那短小却锋利无比的刀刃毫无阻碍的沿着少年的手臂划出一道口子,而后老人温柔而又缓慢的轻轻摁动那肿胀的手臂,将那散着恶臭的绿汁挤了出来,绿色的浓汁流到了水磨台上,而后又顺着那水磨台上的石刻缝隙缓缓汇于一处,滴入那早已准备着的木桶之中,而那被唤作修卡的少年则蒙着口鼻,站在那木桶旁,一旦装满就会重新换一个桶,而将那装满的木桶拎出去处理掉。
西尔维斯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那老人全神贯注的挥着刀,挤着脓液,手臂,大腿,肚皮,每当挤进浓汁之后,老人便会接过一旁一个沉默女子递来的一片巴掌大小的树叶,将那树叶贴住那被切开的伤口,而后没多久,那伤口便会止住流血,重新缓缓收起。
剑舞者愕然的看着这鬼斧神工的技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如何表情面对,那被挤去浓汁毒液的部位虽然还是泛着青紫,但看上去已好了许多,就这样原本肿胀的不成人样的修伊就在他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的重新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好了。”老人放下手中的小刀,疲惫的擦了擦汗,此时台上的修伊身体虽仍有部分肿胀,但已能够清楚的认出他原本的样子,只是那到处贴着的叶子让剑舞者不免有些担忧起来,这么多伤口到时候该多难看啊……他这般想着。
“剩下的余毒不能再用这种方法清了,否则他肯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老人解释道。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西尔维斯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下一步,估计你会觉得很恶心。”老人嘿嘿笑着,点了点头,那一旁侍立的沉默女子得到指令之后,便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提了一个十分精巧的小桶走了进来。
西尔维斯好奇的朝那小桶中一看,顿时恶心的退后了几步,那桶中竟是密密麻麻的大蚂蟥!层层叠叠的,蠕动个不停。
“这……你拿这些来干什么?”惊魂未定的西尔维斯小声问道,在野外这种小东西经常能遇到,偶尔也会为众人带来麻烦,但如今看到这满满一桶的蚂蟥,那强烈的视觉冲击仍旧让这年轻男子惊慌不已。
“嘿嘿,你别怕,这些东西虽然恶心,但却是宝啊。”老人眯着眼,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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