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瓦齐人抬着那血淋淋的麻布口袋,闲散的聊着话,走在那他们早已走过千万次的熟悉小路上,却不曾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正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悄悄跟随着。
西尔维斯安静的跟在他们身后已有近一个小时,期间这伙人似乎因为任务完成又或是因为从那令人害怕的虫巢中出来了,一路上都显得极为兴奋,说个不停,而紧随其后的西尔维斯也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了一些东西。
原来瓦齐并非他原本所想的只是一个异族部落的名称,而是一个部落联合的称呼。瓦齐下辖三寨,主寨便是瓦齐族的根本,瓦齐寨,占到总人口的近一半,而那洞穴中他们曾谈到过的三长老之一的塔利,则原是瓦日里一部的长老,瓦日里一部过去曾辉煌过,但随着岁月的变迁,渐渐不支,如今在之前的那场纷乱中因为大王(也就是迆呈)的计谋使得元气大伤,而那并不认可迆呈的塔利则在那场变故中出逃。
瓦日里一部擅长驱虫,这无尽山脉中生物丰富,大大小小的毒虫竟有上千种,而瓦日里一部则可靠秘术驱使毒虫为己所用,尤其是那长老塔利,一根长杖可驱使千万尸虱,而这尸虱便是毒虫中最为狠辣的一种,被咬上一口,重者当场立毙,轻者也顶多撑上几天,无药可解。所以虽然那次用计挫败了瓦日里一部的反抗,迆呈却依旧不敢出外追捕那瓦日里长老塔利。人命有限,无法与那无穷无尽的毒虫相比,所以他们的人也只得每日缩在那驱虫香遍布的主寨,防止糟了毒虫之灾。
瓦齐族还有一寨,被他们称为昆丁部,从他们口中西尔维斯只听到那昆丁部似乎也不满迆呈的继位,反抗的十分激烈,但迆呈心狠手辣,竟设下埋伏,在昆丁部长老昆亚罗带着寨民回边寨之时以毒药迷香毒杀了那昆丁部的几个领导者,昆亚罗长老虽然侥幸逃生,但却无法再出现在寨中,虽然人心不宁,但迆呈却已将那三寨人马握于手中。
“蠢东西,昆亚罗昆亚罗,你个瓦齐人怎么竟看好那昆丁部的老东西,你知道个啥,要是你这些话儿被上面的人听到,准摘了你脑袋不成,记住了,以后回主寨之后千万不可胡言乱语,真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个蠢笨东西。”那队长模样的男子扇了前方那正说得兴高采烈的男子一后脑勺。
“队长,话不能那么说,虽然现在大王看似威风凛凛,但这寨中之人也只是迫于无奈,才屈服于大王之下,唉唉,你莫要动手,我只是讲讲,不碍事的。”
“队长,三娃子说的没啥错,我们兄弟几个都心知肚明,这里也木有外人,咱几人聊着玩也没啥大不了的,你莫要打他呦~”那边上的几人都劝说那老队长,老队长只得悻悻的收了手。“一帮子脑瓜不开窍的蠢东西,古语说的好,势大者不可逆,如今大王已掌了三寨兵马,手下士卒过千,任凭那昆亚罗本领通天,也没法子翻盘了呦,他们昆丁部又不善驱虫之法,只懂打打杀杀的蠢东西,还挡不得我瓦齐部的销魂烟。”
“哎呀,队长~话不能那么说,我觉着要是昆亚罗长老一天不落网,那么这寨中形势都不可定算,你也瞧着了如今的大王已经十几天没有出那寨堡了,要是他真的不怕,为啥子要缩在里头呀。”那人话音刚落,那老队长模样的人便紧张的四处张望,西尔维斯赶忙一闪身躲在了一颗樟树之后,没有被他发现。
那老队长四下看了看之后,便发狠,一巴掌打到那人的脑门上,连那狰狞面具都打的歪了。“蠢东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道理你家老头没教过嘛?~这附近已经快到了寨子,要是被大王的亲信听到,不单单是你,连我们几个说不准也被抓去填坑,填坑你懂不,把你剥得赤条条,丢那坑里,然后拿土埋了你。去去去,不要多说,赶紧回去才是正事,别让头儿等急了。”老队长教训完那些年轻士卒后,队伍便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人咬着耳朵在聊些什么,其余的人都一脸黯然,低头只顾赶路。
“昆丁部长老昆亚罗,看来这人很得人心啊。”西尔维斯心中暗想,随后一闪身,便直接闪到了前方一颗大树的树梢上,悄悄跟随着地面的那些人。
他跟随那林中的士卒七拐八拐的,终于走出了那密林,一座傍山而建的营寨出现在西尔维斯眼中,那寨子三面环山,寨中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木制的异族小屋拔高而建,一座一座的显得十分精巧,寨子最里处,那靠近山谷的地方则是一座气势磅礴的木制建筑,那十分独特的设计将那木建筑完美的与那山壁交融在一起,看那情况,似乎有一部分便是建于山中,西尔维斯见那气派景象,便猜到那便是他们之前所说的寨堡,那无耻之徒必然躲藏在里面。
西尔维斯停下脚步,前方的寨口守备森严,两队手持长矛腰挎弯刀的异族士兵正牢牢的守在关口,边上则是两座高高的角楼,几名执弓男子正一脸戒备的巡视着那郁郁葱葱的林中,西尔维斯要不是发现的早,说不定已然暴露。
剑舞者依仗树叶的掩护,静静的看着那队士卒在与关卡的士卒交谈,他们指手画脚的说了一阵,又有几人查看了一下那麻布袋中的恶心骸骨,接着便放他们进去了。西尔维斯心中并不慌乱,此时已找到瓦齐族的居住地,接下来的只要潜入寻找,必然会有所收获。
他抱着树干安静的观察着这寨中情况,收集的信息越多无疑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更有利,他已不是那刚刚出道的愣头青,几名同伴的生死,璞玉族少女的等待,都让他极尽小心。
西尔维斯探头悄悄观察着,这瓦齐寨的确明显的分为三寨,虽然紧紧相邻,但要真是爆发了战事那么设立几道关卡便可凭借山势抵御住敌人的进攻。正中央的寨子房舍最多,街上也十分热闹,想必便是瓦齐主寨,而靠近西尔维斯右手边的那个寨子则规模小上了许多,其中的一半更是建在那山脊之上,看起来十分危险。西尔维斯猜测那想必便是人丁不如其他二部的瓦日里部。
昆丁部位于西尔维斯左手边,他们的地势稍显平坦,随处可见的二层木楼,显得格外的繁荣,只是那街道之上总有一队队的持矛携刀的士卒在巡逻,那异族妇人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些士卒的存在,依旧头顶着东西与那街上的街坊交流着。
西尔维斯看了一阵,心中大抵有数,从这鳞次栉比的木楼来看,这瓦齐族人员约有万人,只是不知道他们真正的手段有哪些,一时之间也觉着有些紧张,他曾听巴尔说过,这个卑劣的种族是用毒烟击败了那高山之上的巴图尔人。以西尔维斯从巴尔身上得出的印象,巴图尔人十分强大,但强大如斯也因为这伙人的毒药而死,这不得不提醒年轻的剑舞者,须得处处小心。
将那寨中情景看了个大概的西尔维斯开始行动了,他灵敏的在树梢之上跃动,动作之轻,速度之快,简直有如山猫,那些角楼上的哨位只见那树梢微晃,还以为只是风吹动的,并不知道已经有一个外族人从那一处靠近大树的木墙翻入寨中。
西尔维斯稳稳的落在那泥土地上,他身形一闪,躲入了那木楼后头,那前方的道路上,几个瓦齐山民正嬉笑着缓缓经过。剑舞者等到那两人走过之后才敢探身出去,随后脚下快速迈动,身轻如燕的跃到了几十码外,躲进了一处无人的庭院之中。
他安静的等待了片刻,确定自己的行动没有被人发现,这才从探头出来,观望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咦?”他轻呼一声,眼前一亮,看中了那竹架子之上晾晒着的藏青色的传统服饰,他出手如电,短短片刻便将那些衣物取在手中。
一阵窸窣之后,西尔维斯已经完全变了个样,身着瓦齐族传统服饰的他看上去也想一个瓦齐山民一般,唯一不同的便是少了那瓦齐族男子惯带的狰狞面具。他轻笑着四处查看,正好看到一个男人正摇头晃脑的走向这里。
“正好,想不到竟是这木屋主人。”西尔维斯躲在墙角,听到那人推门而入的声响,心中一喜,他悄然无声的尾随其后,随即一掌劈在了那刚刚打开门锁的男子脖颈上,男子闷哼一声便倒了下来。西尔维斯左右一看,见没人发现便迅速的将那男子拖入屋中。
一间十分简单的房屋,看那摆设这人应该是个单身汉,心中一喜的西尔维斯将那男子身上的饰物扒了下来,寻了一些不会发出声响的带在了自己身上,而后他从壁橱之中翻找出那藤蔓长绳,麻利的把那昏迷中的男子捆了个结实。
“老兄,委屈你了,等我救出同伴之后再来赔罪。”他双手合十歉意的说着,随后将那破布塞入了那昏迷中的男子口中,接着便带上了那狰狞面具。
与他所想的并不一样,这面具为木制,那些狰狞的线条都是用天然油彩所绘,戴在脸上也不觉不自在,那鸟雀的羽毛覆在后头,正好挡住了他与这瓦齐人颜色不同的发色。“还行,就是戴着有些不方便。”西尔维斯转动了一下脑袋,适应了一阵才习惯。不管如何戴上这面具之后都显得有些迟钝。“算了,反正是潜入,又不是去杀人。”剑舞者检查了一下置在那长褂之中的两把细剑,确认不会被人发现之后才满意的走了出去。
他悄悄阖上门,将那门锁重新锁了起来,然后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院子。
乔装打扮之后的剑舞者泰然自若的走在那石子路上,向着坡下行去,此次行动都为了救出那不知身在何处的伙伴,如今之际便是尽量的搜集情报,托那腹中通译珠的神奇,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边上族人的谈话声,但为了不露出马脚,他也不愿开口与人交流,只是学着别人的样子,与那石子路上遇到的人和善的挥着手。
“那是谁啊?感觉有点眼熟?”西尔维斯走过之后,一位刚刚与他打过招呼的男子停下身来,询问路旁的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呦,你这眼神,那面具那衣服,还不就是那丧门星德荣嘛,这厮光棍了一辈子,也不知道今儿个为啥那么开心。”
“哦~是他啊,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这家伙平时不是与我们不理不睬的,今儿个怎么转了性了,还与我打起招呼来。”
“谁知道呢,前阵子不是有人传他看上了瓦日里的一个俏寡妇吗,我看这没准是真的,瞧他那神气劲,啧啧,不一样啊~”
西尔维斯并不知道自己与“俏寡妇”有染的消息不胫而走,要是他真的知道了这条谣言的话,说不定他会有兴趣去瓦日里部走一趟,去看看那“俏寡妇”到底有多“俏”。此时的他学着那山民的模样向下行去,走到这附近,已能够看到一些持着武器的卫兵,他紧张的走过他们的身边,对方并未疑惑,西尔维斯这才放下心来,对于自己临时起意的乔装念头取得的效果而高兴。
一队队士兵在这山路之上巡逻着,走过之后边上的寨民便会悄声议论,西尔维斯一时好奇,放慢脚步集中精神的听着,也听到了那两人谈论的内容。
“……瞧这势头,迆呈那逆子应该还没抓到昆亚罗长老。”
“嘘,小声点,这话被人听到可要填坑的。”那女人摆头看了看,见一个寨民正心不在焉的走过前方,没有任何动静,便放下心来。她压低声音说道:“这些话可不能乱说,不管那人用了啥子手段,此时掌权的可是他,我们这些小百姓可不能触了他的霉头。”
“这些子道理,我知道的呦,可是怎么说呢,这人当了大王,我心中真的憋得慌,想当年迆嚣鹰大王多么英武,却没想到这人竟真下得了手。”
“瞎说啥子东东,这些不都是谣言吗,谁也不知道这寨堡中到底出了啥子事情呦~”
“女人啊,你咋个蠢兮兮,这要不是迆呈那虫儿子害死迆嚣鹰大王和他大哥,他能坐上这个位子?省省吧~”那女人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她转头看着那个走了半晌还在院子附近不停的“迈步”走着的寨民,心中紧张起来。“嘘,你说啥子乱七八糟的,别讲了别讲了。”她笑呵呵的走到那木围墙边上,对着前方那走得出奇慢的人说道:“大兄弟,你腿脚咋回事,咋个走得那么慢啊~”西尔维斯心道不妙,赶忙装出崴了脚的样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脚,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哎呦喂,大兄弟伤成这个样子,咋还能走路呀,不妨来我屋中坐坐,我给你上些药,哎,咋个忽然走的那么快了~?”西尔维斯已经一溜小跑转过了一道弯角,他见边上没人,身形一晃,便窜上了街边的大树之上。
那两个刚才议论着的寨民慌慌张张的跑到大树之下,左顾右盼了一阵之后,焦急的谈了起来。“坏了,那些话都被那虫儿子听到了,这可怎么办呦。”
“你个蠢贼还说,要不是你嘴上不牢,能让他听到嘛,现在还在这瞎找啥子啊,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去外面避一阵再说。”那两人又心急火燎的赶了回去,树上的剑舞者苦笑一声,他可真的想下去对他们说“老乡别怕,俺们都是同道中人……”
“咣!咣!咣!咣!”一声声响亮的敲击声从那不远处的广场传来,西尔维斯抱着树干看了过去,从那面具的眼孔之中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广场之上正站着十几个懒懒散散的士兵,而一个带着高高面具的男子正敲着手中的圆形乐器。
“大家出来呦,有热闹看喽~”那人敲击了一阵,看到许多人都走出屋子看向这里,便吆喝了起来。疑惑的寨民走出家门开始汇聚到这广场之上,西尔维斯也不声不响的汇入人群之中,向着那广场走去。
“瓦齐族的父老乡亲们,俺们心里都亮堂,那昆亚罗密谋谋反,想要夺取那大王之位,被新王识破之后仓皇出逃,昨儿个我们的士卒在外头发现了两个人,他们告诉我们他们二人的名字叫做亚里亚和茅斯,将他们推上来。”他一摆手,后方的几名士兵抬着两个担架走了上来,将那担架摆在了石台之上。
人群中一阵慌乱,那担架之上的二人全身浮肿,散发着恶臭的脓液流满全身,令人十分恶心,议论声四起,这积满人的广场之上顿时满是闲言碎语,而此时西尔维斯则如同遭到了雷击,那肿胀的二人身穿的衣物虽然已经破碎不堪,但依旧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咬紧着牙关,要不是面具的遮掩,他的愤怒必然会被所有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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