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苏蕴把账册合了起来,拿着账册起身,走到了她柜子前,放入了柜中。
房中两个柜子,一个是顾时行,一个是她。他们虽是夫妻,但在房中,什么都分得极为清楚,他是他,她是她,泾渭分明。
便是晚上就寝时,一人一面被衾,而且半丈多宽拔步床都是一人一半,互相不逾越。
他们夫妻间房i事也是少之又少。只有主母他们催子嗣催得紧时候,他们才会偶尔有一次。
她并不喜欢做这种事情,每次都是咬着唇才能避免让自己痛喊出声。
她觉得顾时行是看得出来她对此事不喜,故而他也不热衷,每次都是匆匆地结束了,但也不能说是结束,因顾时行并未发泄。
其实她不大懂这种事。
以前因她嫁入侯府原因,所以让主母厌恶,把母亲送走,故而无人与她说夫妻之事。
哪怕她与顾时行在婚前就已经有过夫妻之实,可她那会浑浑噩噩,只记得疼,记得他呼出热息,记得她求饶。
可再多她都不记得了。
后来顾时行二妹妹出嫁时候,婆母唤了她过去。婆母塞给两本册子,然后悄悄地与她说,儿子清冷,便让她这个做儿媳主动些。
两本册子,一本图册,一本香艳话本。
苏蕴不明白那般端庄婆母为什么会有这些香艳本子,更不明白册子和本子上形容。
这事哪里舒爽了?
分明就折磨得很。
看了一半话本后,苏蕴依旧心如止水,兴致乏乏地把两本册子放进了柜子中,再也没有拿出来看过。
苏蕴把账册放到书柜中,转身看了眼依旧在看书顾时行。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话,关上了柜子后转身朝里间走去。
绕过屏风,把身上外衫脱下,挂到了架子上。苏蕴上了床,躺到了最里边,紧紧了靠着拔步床里侧雕花拦围,拉上软衾把自己盖得严实。
如此,好像就能把自己把所有冷漠隔绝开来。
苏蕴闭着双目,但并未睡着。
他们夫妻二人虽然成亲三年,也冷漠了三年,可却没有分房睡。
一则这侯府规矩,二则顾时行也注重他自己规矩。
已是夫妻,自然没有分房睡道理,哪怕他们二人不恩爱,一个月里边只有寥寥几句话。
两刻过去之后,苏蕴听到了书卷阖起,片刻后是柜子被打开细微声响。
而顾时行走路声音她完全听不见,他走路似无声无息一般,直到脱衣服细碎声音传来,她才知晓他已经站在床外了。
不一会,床板微动,身旁更是有淡淡清冷沉香气息袭来,萦绕在她鼻息之间。
顾时行手腕之间一直带着一串佛珠,平时若是不上朝不上值,便会戴在手腕上。
苏蕴偶然听婆母提起过,顾时行年幼时候身子孱弱,大病小病不断。侯府夫人便送他去寺庙静养,养了几年身子才见好转,离开寺庙时候,方丈送了他一串佛珠,也就是他手上时常戴着这一串。
苏蕴每晚都是在这淡淡清冷清香气息中睡过去。
不否认,这佛珠冷香,确实有几分宁神效果。
困意袭来,她渐渐地放松了身子,陷入了睡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苏蕴似睡非睡,好像是睡熟,可却好似又有几分清醒。
浑浑噩噩之间似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和一个女子在她身侧说话。
“这苏六姑娘不会整宿都昏睡成死鱼一样吧?”陌生男声纳闷道。
女子道:“且安心,我在六姑娘汤水里放了曼陀罗花粉末,但不多,估摸着会昏睡上小半个时辰。”
男子思索了一晌道:“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总归那厢房也点上了情缠香,小半个时辰后醒来,事也能成。”
女子道:“现在夜深,趁着无人,赶紧把六姑娘送到厢房去。”
男子闻言,上前把昏睡中苏蕴扛到了肩头上。
男子准备扛着人离开时候,女子嘱咐:“记得离开之时把窗户缝给开了,莫叫人察觉出来用了情缠香,等人走了我再去把香炉收拾了。”
男人应了一声好,随而扛着人就走了。
脑子混混沌沌苏蕴就像是在一重迷雾之中,想要从这迷雾之中跑出来,可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出来。
她感觉得到被人扛着,可却没有反抗能力,睁开了一条眼缝,看到昏暗宅子,隐约感觉得出来这布置像是在苏府。
这是梦吗?
可为什么会梦到苏府,梦到那两个人对话,梦到陌生男人扛着她走?
苏蕴用尽最后力气,想要从男人肩上逃脱,手艰难抬了起来,抓到了男人衣领。
可力道只是微微拉动了男人衣领,那股强烈眩晕袭来,几乎让她又陷入昏迷。
在昏迷之前,她模模糊糊之中好似看到了男人后颈上有一条像蜈蚣一样狰狞伤疤。
手无力垂落,人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衣领忽然被轻拽了一下,男人以为肩头上人醒了,心下一惊。趁着无人,扛到了隐蔽地方,再而把肩上人放下检查。
确认人没醒,再继而把人扛到肩头上,避开巡逻护院,往厢房而去。
情缠香配上酒,起初让人神志不清,后能让人陷入了迷乱□□之中,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能想着一件事,那便是最快活事。
顾时行最放纵一回,便是四年前。
时下,似乎与四年前重合。
顾时行虽是文臣,可他祖上却是武将出身,故而子孙皆会习武。平日里一身清冷素袍,旁人只看到了他挺拔身形,却不知那素袍之下是如何一副健壮身体。
旁人不知,但作为妻子苏蕴却是知道。他们关系冷淡,可又非假夫妻,怎会不知晓。
迷乱之中苏蕴,双手紧紧抓住了他那结实手臂,声声求饶,可声音确是软绵无力。
有些甜腻,却悦耳。
不知过了多久,闷热屋子,二人彼此熨烫得出了一层薄汗。
男人下颌汗水汇聚滴落,落在女子漂亮蝴蝶骨上,汗水似烫人一般,烫得女子身子缩了缩。
随而是男子低低沉沉一声闷哼。
时过大半个时辰,半敞开窗户渐渐散去了屋中暖香,只余那些难以言喻气味。
苏蕴浑浑噩噩意识清醒了几分,她好似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四年前那一个夜晚。
可时下感受却是比四年前要清晰。
四年前没有了清白那个晚上,她感受虚无缥缈,可现在却是感觉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都好像是印在身子上似。
如何求i欢承i欢,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想到这,脸色顿时红了又白。
昏暗屋中,她偷偷看了眼身旁人。
看不清人五官,但闻到了佛珠淡淡冷香,她就知道是顾时行。
脑子昏昏沉沉,但也隐约知道这里不是主屋。
“夫君?夫君?”苏蕴唤了几声,没有听到他回应,似是沉睡了。
除却淡淡佛珠冷香,她还闻到了淡淡酒气。
为什么会有酒气?
顾时行已经有多年未饮酒了,怎又忽然开始饮酒了?
苏蕴揉了揉有些痛额头,很是茫然。今晚发生事情像是做梦,可又像是真真切切发生着。
可如果不是在做梦,她怎觉得今晚有些像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晚上?
也只有那个晚上,清心寡欲,清冷自持顾时行才会如熊熊烈火一样,只差没把她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知道,顾时行那时着了道,她也一样。顾时行一直都以为是她做手脚,这事她也明白。
哪怕她什么阴私都没做,可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
这一件事一直是她这四年来藏起来心结,一个她恐怕一辈子都解不了心结。
偶尔,她也会梦到当年事情。她总梦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梦到她避开了一切。没有发生过那晚事情,母亲依旧健健康康,并没有因她事情而变得神志不清,也没有被幽禁起来,更梦到自己嫁到了小户之家,日子平淡,却幸福美满。
这数年下来,所有人轻视和背地里唾骂。还有侯府多重规矩,起早贪黑不敢出一点差错。再者母亲因这事而精神失常,被苏府主母幽禁,她便是侯府世子娘子,可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梦,她也不想在梦中再重蹈覆辙。
只是这一次梦着实怪得很,她竟没有避开与顾时行接触,这接触更是真实得可怕。
若没有意外,不久后便会有贼人闯进来,然后是冲进来抓贼苏府下人。贼没有抓到,倒是抓到了她和顾时行孤男寡女,衣衫不整躺在床上。
便是做梦,她也不想在梦中名声尽毁。
苏蕴扶着床,小心翼翼地下了床,靠着淡淡月光捡起了地上衣裳,颤抖着指尖,快速地穿了起来。
看了眼大门,随而又看了眼微微敞开窗户。二者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若是真有人像陷害顾时行与她,那门外边定然是有人看守着,
她颤着腿地走到桌前,搬一张圆杌子到窗台之下。
抬脚踩上杌子时候,撕裂痛让她倒抽了一口气,可想到接下来事情,还是硬扛着疼痛爬了窗。
约莫脑子不甚清晰,还有紧迫,所以即便诧异在梦中也感觉得到疼痛,可也没有去细思。
床上顾时行,苏蕴一眼都没有去瞧。
既然是做梦,她做甚还要在意他?
因窗户开得大了,有凉风灌入,拂入了床榻之中,轻飘飘床幔被风吹得摇曳,床幔在顾时行脸上似羽毛一样扫来扫去。
顾时行不堪其扰,眼眸微张,抬手拨开了床幔之时却被爬出窗外身影吸引了注意。
但头昏昏沉沉,不是很清明,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晰一些时候,人便没影了。
屋外天色昏暗,又值深夜,苏府中除却巡逻两对护院外,下人都已经歇息了,因此院中很是静谧。
院中静谧,虽有守夜下人,但也会适时偷懒打个盹。
苏蕴翻了窗时候不小心崴了脚,却是紧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院中只有回廊和屋檐下有灯笼,故而其他照不到地方皆是昏昏暗暗。苏蕴哪里敢走回廊,只敢摸黑往院门走去。
她来过几回长兄院子,所以知晓院门在何处。
刚刚偷摸出了院子,忽然一声高喊“有贼”,差些没把她吓得心悸而亡。
苏蕴不敢久留,从小院偷摸回自己院子,丝毫不知道她刚刚离开那个院子,此时有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