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青泥发了一株新花,苞呈弱紫,巍巍依在翠叶里,与周遭青青绿草截然不同,别样醒目又令人生怜。
方素膳后倚榻小憩,迷迷糊糊陷入梦境,梦里唐桥渊温柔如故,近在身前亲昵唤他,唤了几声将他唤醒。
方素睁开眼来,却见室内空寂宁谧,梦中那人不在身边。
夏日微热,一番午睡闷出额间细汗,他探手推窗,将清风放入更多,又偏头过窗而望,往院里寻一寻唐桥渊身影。然而人未寻见,倒倏然间望着那一株紫色花儿,先前不曾见过,顿生惊喜。
方素翻身下榻,行去院里仔细瞧上一瞧,蹲在其旁偏头观赏,小心抚摸。
花苞将开未开,仿佛含羞带怯,迎着他的指腹,触感柔软万分。方素看了许久,重又想起唐桥渊来,欲寻他共赏,却不料蹲得久了,这一起身竟觉晕眩,闭眼往后颠了半步。
再睁眼时,身后已有人稳稳扶他,唐桥渊不知何时回到身旁,自身后在他耳根一吻,声音含笑:“当心一些。”
方素回头看他,又被在眼旁偷了一口,不觉笑问:“桥渊去哪儿了?”
“方才有事出府一趟,”唐桥渊一语带过,罢了不再多讲,顾左右而言他,“素素蹲在此处瞧些什么?”
方素不作深想,扯扯袖摆示意他向下看去,欣喜回道:“桥渊你看,这里竟发了新花,从前不曾察觉过。”
“嗯,好看,这一片绿草之中发出一朵紫色花儿,别具风味。你若喜欢,便令人好生照看着。”
方素闻言颔首,想这时节偶逢骤雨,生怕摧了枝叶,确该令人多加照顾,最好是植入盆里,护在檐下养着,待何时花叶全绽,再移回院里。
至此,已忘了唐桥渊方才不知去了何处之事。
再度记起,已是翌日晌午。
方素一觉醒来又与昨日相同,唐桥渊不见行踪,唯剩廊里花儿孤寂伫在盆中。他站在一旁望着,心底莫名浮出几分不安来,耐心等了片刻,才见人回到院中。
方素迎上前去,原想问问他去了哪里,这一时竟难以开口,只觉一见他便满心踏实,嚅了半晌半个字未道出口来,便笑了一笑。
唐桥渊暗里瞧出他心中疑惑,却依旧不言,若无其事地哄了一会儿,携他回房。
三日,四日,接连如此。
方素终难忍耐,这一日午休假寐,悄悄跟在唐桥渊身后出了府门。
唐桥渊未去远处,车架未乘,不过徒步行了半条街,一转身便进了一间素雅铺子。
方素站在街对往里望去,隐约瞧得他身旁站了一位妙龄女子,正与他说着什么,道出唐桥渊满目笑意。
那眼里温柔,方素最是熟悉,一时之间脑里空空如也,进退不是。
街上往来行人不多,正值日中最是炎热时候,立在檐下依旧微汗覆背。方素一动不动,足下如有万千斤,如同嵌在地里,双眼一直望着对间铺里,良久,直到唐桥渊自里行出,终于抬首见到他。
唐桥渊面上浮出诧异之色,旋即几分明了,蹙眉行上前来,开口便要解释。
方素摇了摇头,向来内敛少言之人,这一回竟抢先说道:“你若喜爱她,便……我……”
便迎她入府,我不怪你。
这一句在脑里转了那样久,临到头来竟未能好好道出。
方素这才知道,自己哪有这般大度。
嫉妒,惊惶,他要唐桥渊心底只有他一人。
唐桥渊叹了一气,望着那眼底强压的水雾,摊开掌心向他,现出一双玲珑精巧的同心扣来。
“素素忘了,今日可是七月初七。”唐桥渊心疼不已,实在有些后悔瞒他,此时哪还念着惊喜与否,只管好生哄着,“林姑娘手巧,我不过寻她制这一对银扣与你,你就爱胡思乱想。”
方素愣愣瞧着那一双小巧东西,抬眼向他,目里委屈未散尽,不知所措。
唐桥渊抬袖拭去他额上汗粒,想他在此站了许久,心疼不已,缠着手指带他回府。
方素一路默默无言,待回到府中被唐桥渊拥在怀里再细细哄上许久,整颗心才安了下来,裹着满腔万幸,抬首迎他亲吻,好一番温存。
片刻之后,唐桥渊将那银扣系他腰间。
“原想今夜才拿给你看,却不想反倒引你忧心,怨我。”
“是我不……”方素同他认错,话未道尽,被唐桥渊一口亲回去。
“我家素素哪样都是对的。”
方素笑出声来,几日来的不快皆烟消云散,腰间银饰,与之共成一双。
旁的话,已半字不需多讲。
因他记得,书里写过:
同心扣,扣百年,生不悔,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