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却十分平静,直到天明也没有半点异常。船工们却仍旧不急着走,反而不紧不慢地做着早饭。
趁着空闲,王丰在舱中陪着王母说话,此时金莲噘着嘴儿,面色不愉地走了进来,对王丰道“隔壁船上有个登徒子,刚刚我道船边戏水,他就一直在那边船上对我嬉皮笑脸的。”
王丰笑道“那是人家看你漂亮,所以才对你笑呢。你该高兴才是啊”
金莲啐了一口,道“公子就会取笑人”
王母也道“丰儿,不许疯言疯语的。去看看,那人还在不在。”
王丰笑了一下,起身到甲板上看了看,周边船只极多,并没有看到像是登徒子的人,于是回到舱内,对金莲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金莲长得如此好看,有些狂蜂浪蝶也是正常的。人家既然没有死皮赖脸的纠缠,那就算了。”
正说着,就听仆役来报“禀主母,公子,旁边船上的孙公子递来帖子,邀请公子过船一叙。”
王丰大讶,接过帖子一看,顿时笑道“这孙富公子原来是徽州的盐商之子。我与他素不相识,他竟发帖来邀,想来必是看上了咱们家金莲。金莲啊,你说我该不该去”
金莲听见王丰打趣,顿时跺了跺脚,嗔道“公子又拿我取笑”
王丰笑道“我看那孙公子年少多金,你若是不反对,我便走一趟,为你牵牵线也未尝不可。”
金莲闻言,顿时面如土色,道“公子想要把我送人”
王丰本来是说笑,见金莲似乎被吓住了,忙道“我不过说几句玩笑,你怎么就这样了再说你也不过十四五岁,还只是个孩子,我再怎么也不能把你嫁出去啊”
金莲这才转悲为喜地道“当真公子可要记住今天的话”
王丰笑了笑,回头对仆役道“把帖子送回去,就说我偶感风寒,不宜会客。”
这只是个小插曲儿,王丰转头就忘了。谁想过了片刻,旁边船上忽然传来一阵吟诗声“千山云树灭,万径人踪绝。扁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王丰听了噗嗤一笑,对王母道“方今七月,正是酷热之时,这人却吟着独钓寒江雪,恐怕不是个傻子,就是别有用心”
金莲掀开船舱的窗帘看了一眼,噘嘴道“就是那个登徒子”
王丰也就着窗户看了一眼,见那人二十余岁,衣着奢华,只是油头粉面,一身轻浮之气,顿时没有了打交道的,当下放下窗帘,回头道“不是个好人,罢了,不理他就是了。”
那边孙富见自己一番表演,王丰这边只是掀开窗帘看了一眼便再没有回应了,顿时颇为懊恼。正在此时,附近渔民在水中打起了几条鱼,那孙公子眼珠一转,急忙道“渔夫,你过来。”
渔夫急忙划着小船靠了过来,就听孙富道“你们今天打的什么鱼”
渔夫道“有新鲜的大红鲤鱼,公子可要买么”
孙富问道“价值几何”
渔夫道“五文钱一斤”
孙富大笑道“我平生哪里吃过这么贱的东西不要了,不要了。”
渔夫闻言,顿时惊愕不已。
王丰在船内听见那孙富卖弄钱财,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做好吸引自己出去的,但也勾起了作弄之心,当下对金莲笑道“此人果然居心不良,既然如此,何妨去逗逗他”
说着,拉着金莲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对那孙富拱手道“这位公子说的极是贵人岂可食贱物那渔夫,你再想想,你的鲤鱼到底价值几何我怎么听说这芒砀山的鲤鱼最是鲜美,普通的都要一两银子一条。那红尾的鲤鱼更贵,要十两银子一条。你刚刚怎么出价这么低,是看不起这位孙公子吗”
那渔夫也不笨,反正你嫌价低了不买,那我就往高里喊呗,当下顺口道“不错,我刚刚说的是卖到鱼市上的死鱼价格,这刚刚打上来的活鱼确实要一两银子一条。这三条红尾的,要十两银子一条。”
“怎么样,孙公子,这个价格你可满意吗也只有这样身价的鱼才能配得上孙公子年少多金,风流倜傥的身份啊”王丰笑吟吟地在旁边补了一刀。同时对金莲使了个眼色,金莲也是个会演戏的,当即满含期待之色地看向孙公子。
那孙富顿时来劲儿了,拱手道“若是这位公子肯过船共尝鲜鱼之味,我便将这鲤鱼全部买下也未尝不可”
王丰点头笑道“孙公子盛意相邀,在下岂能不允”
孙富闻言大喜,当即命仆从将渔夫的鱼全部买下,拿去船后烹饪。合计八条鲤鱼,共付了三十五两纹银。
眼见那渔夫欢天喜地地去了,王丰转头对金莲道“老夫人身边不能无人伺候,你且先进舱吧。”金莲当即回去了,王丰这才纵身一跃,轻轻落到了孙富的船上。
那孙富见王丰突然露了这一手,顿时惊愕不已,良久才道“兄台好身手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欲往何处”
王丰道“小姓王,家父是新任台州知府,小弟因此携家前往相聚。”
孙富拱手道“原来王兄乃是官宦子弟,真是失敬”
那孙富是在风月场中历练惯了的,极会来事,王丰也虚与委蛇,二人很快打的火热。不多时,酒菜齐备,孙富邀王丰入席,王丰也欣然坐下。二人相互劝酒,很快推杯换盏起来。
此时天已大亮,船工拔锚起行,孙富的船便和王丰的船挨在一起,结伴南下。
吃喝了大半个时辰,孙富开始试探着询问“刚刚跟在王兄身后的姑娘不知是谁”
王丰笑道“是我贴身的丫鬟,名叫金莲”
孙富闻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往了一阵,随后叹道“金莲,倒是各贴切的名字她莫不是王兄的通房丫鬟”
王丰当即摇头“非也我家礼法严谨,并无蓄妾玷婢之事。”
孙富面上一喜,随后殷勤地为王丰到了杯酒,这才坐在旁边开始连连叹气。
王丰知道孙公子要开始表演了,于是故意问道“孙公子家财万贯,享用不尽,却如此叹气,这是为了何事烦心”
孙富道“王兄有所不知说来难以启齿,我家有悍妻,管束甚严厉,平素对我非打即骂,我是苦不堪言啊这也就罢了,但我那妻子进门六年,至今却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她又不许我纳妾。我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郁结于心,难以舒展。”
王丰顺着他的话道“竟有此事那孙公子这日子的确是难过了。可是这毕竟是你的家事,我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啊”
孙富慌忙道“不,王兄只要真愿意帮,那就一定帮得上。”
王丰道“孙公子真要我帮忙”
孙富起身拱手道“还请王兄千万不要推辞,事成之后,我愿意以百金相报”
王丰“嚯”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叫道“好,孙公子既然如此看得起我,那这件事我就帮你了。此次南下,我先陪你回家去劝嫂夫人。你放心,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说服嫂夫人同意让你纳妾。倘若她还是不同意,我就替孙公子做主,咱们休了这个妒妇,另娶一个温顺女子为妻。”
孙富闻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急忙摆手道“王兄误会了,我妻子虽然悍妒,但这几年来却也将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并无休妻之念。”
王丰面色不愉地道“那你还叫我帮什么罢了,是我枉做小人,这就告辞了。”
说着起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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