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雨中(1 / 1)

水是不会香的。

在安菱和时采拉着手走后,坐在外面办公室的另外两个员工,互相看了看,心里却是有些忐忑。

她们有些后悔,上午不该把这事告诉某些人的,厂长该对他们,不高兴了。

而事实也印证了她们的想法,对于这些谣言,那些做工的工人说说闲聊也就罢了,但身为厂长办公室的员工还这么说,这让何伟不能接受。

在调查了一番确认后,何伟把这两个员工都调到了车间,重新换上了两人,而另外的那名员工今天没来上班,逃过一劫。

对于调自己离开,这两个员工自知理亏,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一个月后。

何伟和安菱熟悉了起来,而在这期间因为安菱的关系,跟时采也熟络不少。

不过对于时采,何伟一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对于时采的示好,并不是没有看见,但他选择了忽视。

而时采对于何伟的攻势却是越来越紧,天天找借口来何伟办公室。

何伟对于时采每日的来访,通常都是当做普通员工对待,希望她能自己选择放弃,而对于安菱,何伟就不同了。

这一个月来,何伟处处照顾安菱,安菱简直成了何伟的心头肉,颤一颤何伟心里都抖的那种。

有人说,审美会疲劳,但对于安菱,何伟却是越看越喜欢,有时候一个小时看不到,心里就想个不停,简直像入魔了一般。

何伟之前不是没有谈过女朋友,但这次他是真正的动心了。

坐在办公室里,何伟忙完了工作,抬头看向办公室的门,他心里在想,快进来,快推门进来......

当然了,安菱刚在一个小时前给他添过茶水,是不可能在这会进来的。

想了一会,办公室门毫无动静,何伟叹口气又看向桌子。

上面摆着刚才安菱给他倒好的茶水,但何伟此时不想喝,他拿起了茶杯,静静的看。

想到这个茶杯也是安菱亲手擦拭过的,何伟心里就痒痒的。

“...安菱站在桌前,拿起茶杯,轻轻哈一口气,然后用手慢慢的擦拭......”

何伟盯着茶杯,眼睛一动不动。

忽然他又举起了茶杯,轻轻,轻轻的放在鼻下轻嗅,他不是在喝水,而是在......

“咚咚!”

办公室门响了,何伟一个激灵,立刻放下茶杯看向门口。

“请进。”

来人推门进来,何伟露出了笑容。

“安菱!”

“厂长,这有一份文件,需要你审阅。”安菱抱着一份文件说道,这一个月来,她不光卫生搞的好,办公室的工作也慢慢上手了,人在工作上很机灵,学什么都快。

何伟接过了文件,但不知怎么的,想到刚才的茶杯,何伟手摩擦着文件,又有些痴了。

“厂长?厂长?”

安菱奇怪的看向何伟,何伟又是一个激灵。

等眼睛看向文件,何伟心里却是在想,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都要影响工作了。

自己的心思也该给安菱讲讲了,自己年龄虽然要大一些,但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想必安菱能接受的。

“安菱,我...”

何伟刚想抬头去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安菱送完文件就离开了。

何伟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姑娘。要是别的人来送文件,都是依依不舍的要在自己办公室多待一会,你倒好,送完就走了,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思索散去,何伟看起了文件。

却说大华制衣厂的舞厅,今天又一次开放,舞厅内人员拥挤,大家跳个不停。

但相比一个月前,大华舞厅现在少了一个耀眼的存在。

不知为什么,在一个月前跳完后,时采就再也没有来过舞厅跳舞,倒是她那个150x150的女朋友,是频频游离与舞厅之中,处处邀舞,关键是还没人敢拒绝。

毕竟,重量在那摆着呢。

今天时采的这个女朋友又来了,不过和以往不同,不等她邀请别人,就有一个人走到了她跟前,要跟她跳一曲。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心道不亏老娘我这一个月的辛勤耕耘,总算见点回头肉了。

但没跳两步,她脸色又坏了。

此时跟她跳舞的男人,嘴里还说个不停:“之前时采不是经常跳呢么,怎么这段时间都不来,你跟时采关系好,是不是时采嫌弃舞厅了...”

“你够了啊,你是在跟我跳舞,还是在讲时采呢。”时采的女朋友声音放大怒吼了一句。

这一声,不光把对面的这个男人吓的够呛,就是旁边人的都转头来看。

这个男士不敢再说,用心跟时采的女朋友跳了起来。

一曲舞毕,他走到一边摇了摇头。

“怎么样?”

“对啊,问出点什么没有?”

旁边是四五个厂内的小青年,他们刚才推出这个男士让他跟时采的女朋友跳舞,希望知道一点时采的事。

“没戏,什么都没说,你们要是想问,自己去问吧。”男士说道。说完后还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

几个小青年一听,都垂头丧气,至于让他们去跳,他们才不愿意呢。

而接下来的几次舞会,时采都没有出现。这下在许多心中是惋惜不已,心想,时采可能是不会来舞厅了,这让舞厅一下黯淡不少啊。

有人不舍时采的舞姿,还特意在上班时间去邀请了时采,希望她下次参加舞会,但时采仍旧拒绝。

对于她来说,别说现在去跳舞,就是以后的以后都不可能去了,除非和厂长去。

但厂长何伟又不喜欢跳舞,这个以后看来是没有以后了。

想到何伟,时采最近就特别的烦。

借助着安菱,她要比之前更加的接近厂长,但不知为什么,厂长见到她反而比之前更冷淡了,好像避之不及似的。

有次,何伟的避让,甚至让时采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狐臭,还特意找人问了问。

...当然是没有的。

但何伟的种种动作,让时采深感受伤,有时晚上睡不着都怀疑自己。

她从小学一直想到工作,从小学起,她身边就有好多男同学讨好她,她提出的要求一般都不会被拒绝的。就是老师,见了她都笑。

而在工作之后,不论在什么时候,她的身后是围着一群人,同样都是向她讨好的男人。即便不向她讨好,一般男人见了她都是面带微笑的,如果她开口要请某个男人吃饭,更是没人会拒绝了。

但...但...何伟就从来没有答应过她的请求。

上次她特意花了半个月工资订了一间高级包房,想请何伟吃饭,结果何伟直接拒绝了她,后来她还听说,何伟那天只是在厂内食堂吃的盖浇面。

“到底为什么啊......”

时采有些想不通,要说是安菱的关系,那也不对啊,时采就没听说过何伟和安菱在工作之外有其他的接触,再说...再说...

老实说,在时采心中,一直觉得安菱就是小丫头片子,开始是挺有威胁的,但后面看来,威胁并不大。

跟自己比,那根本比不了,自己成熟有魅力,待人接物,都不是那个小丫头片子能比的,不论从什么方向看,自己才是更配的上厂长的,娶个安菱,她也配不上啊。

这个世界,不应当是门当户对的吗。

时采想啊想,一上午的时间,工作根本就没做几个,到了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偶然遇到了人事科长,对于人事科长,知道了他真实面目的时采,如今是避之不及。

端着饭碗到了角落,时采还没吃两口,谁知人事科长就走了过来,笑眯眯的坐在了她对面。

时采暗道倒霉,想端着饭碗离开,但人事科长的话,让她一下停住了。

“时采,我这有一点关于你的消息,想不想听。”

时采坐着没有说话。

人事科长笑眯眯的说道:“时采,最近有人反映你的情况啊,说你工作上不用心,整天胡思乱想,有时连班都不上,我开始以为这是别人嫉妒你,但后来反映的人很多,不知道这个属不属实?”

时采依然没有说话,人事科长埋头吃了口饭,又说道:“上次厂长开会,你参加了吧,厂长在会上说,我们的厂要是充满活力的厂,人员方面要流动恰当。对于某些坐办公室的职位,有时有必须去下下车间,去感受一下车间员工的工作,这对于未来是有益的。”

时采依旧没有说道,人事科长看着时采摇了摇头,“老实说,你的情况很严重,上一批调去车间的员工本来都是有你的,但咱们之间的关系,你也知道,我就换了个人去。上次你办公室调去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吧,姓李的那个,就是顶了你的位。”

“上次有人帮你顶,但这次可没人帮你顶了,虽然我是你父亲曾经的下属,关系很好,但工厂的规定在这,我很难办啊。”人事科长说完叹了口气。

时采看了一眼人事科长:“关系很好?关系很好就要和我搂着跳舞?”

“小声点。”人事科长连忙说道。

“你别激动,这不是还没决定呢么,再说跳个舞也不是干什么事,对不对?上次的事还算数,跳个舞没什么的,你不知舞厅多少人都希望和你跳,我也只是其中的一员。当然了,如果你暂时不想跳,没关系,你放心,只要你现在说句话,这次不愿意没关系,下次也行。有我在,我依然想办法给你顶过去。咱们的关系,你说呢。”

“你别想了,我不可能和你跳的,至于调不调的事,按厂里的规定来,不必提前给我来说,也不必顶不顶替。”时采脸色平静的说道。说完端着饭碗就离开了。

坐在原地的人事科长,此时脸色铁青。

“好啊,好啊,好你个时采,还以为是你爸在厂里的时候了,谁都不敢动你。给你这么好心说,你这么对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人事科长埋头咬起了饭。

当天下午,时采就接到了调令,正式调到车间交流工作。这次和她一起去车间的只有五个人,都是平时摸鱼打岔的那种,而她,时采,此次也成了这种人。

虽然心里想的很多,但时采还是去了车间,但没去多久,她就走出了车间。

不是车间的工作她干不了,而是那种氛围让她窒息。

不少女工看她进来后,都停下手头的工作,议论起她来,毕竟她父亲原来是副厂长,人又长得漂亮,不少人都知道她。而男工们,虽然手头工作没停,但那眼睛直的简直能当水平尺了。

一下车间后,车间主任更是对她是嘘寒问暖,生怕她累了,立刻就要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岗位,依然在车间坐办公室,但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东西,可不仅仅是那些女工男工能比的了。

可以说车间内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饱含深意。

走出车间,时采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哭,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工作生活都一团糟糕。

忽然,天上毫无征兆的落下雨滴。

时采终于忍不住了,就连天也欺负我。一时间,雨越下越大,混合着时采的泪水,打湿了时采的衣服。

“时采姐,你怎么在这?”

在原地站了一会,安菱不知时候到了,手中抱着一份待办的文件,看到时采大声说道。

时采没有说话,凝重的看了安菱一眼,朝着远方跑开了。

雨很大,很快就淹没了时采的背影,安菱想去追,但茫茫一片大雨,又何从去追。

掏出手机,想给时采打去,但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了。安菱感觉有些不妙,她此时也不着急去办手上的事,立刻跑回了办公室。

“厂长,时采...时采她...她跑不见了。”

安菱气喘吁吁的说道,何伟此时抬起了头。

“跑...不见了?”何伟有些听不懂。

安菱此时大口喘了两下气,把自己在车间门口遇到时采,时采在雨中不动,然后又跑开的一幕给何伟说了。

何伟此时站起身,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外面的雨已经成瓢泼之状,水泥地上很快就集起了许多小水洼,打了时采电话,电话关机。何伟感到事情不简单,他立刻吩咐厂保卫科的人去找,又叫来车间的人了解情况,时采怎么会在车间门口。

当听到车间主任说,时采是作为办公室交流人员被下到车间后时,何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了更多的人手去找。

此时人事科长也听到事情,走了过来向何伟汇报:“厂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原本想着让时采去车间锻炼一下,没想到她会出这种事。我其实也不想的,只是...只是时采她平时被好多人说,不用心工作,我就想着让她下车间锻炼一下,真没想到时采会这么做。”

何伟看了人事科长一眼:“现在先不说这些,立刻去找人,先把人找到。”

又看了保卫科长一眼,何伟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记着,咱们厂东边不远处有条河,一定要多派人手去那里,一定要防止意外的发生。”

“厂长,我明白!”

保卫科长之前是退伍兵,此时腰杆一挺,在接到何伟的命令后,立刻又带人去了河边。

何伟抬头望向窗外更甚的大雨,他心道,今天这个雨下的可真不是时候啊,没事也要出事啊。

安菱此时见到何伟指挥一众人,她也坐不住了,开口说道:“厂长,我也去找。”

何伟回头看了安菱一眼:“你?你就在办公室坐好,哪都不许去,听到没有?”

“可是,我...我...”

安菱还想说两句,忽然何伟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安菱顿时脸红了起来。

“别担心,时采没事的,你就在办公室,听到没有,我去找。”

“厂长,你...”安菱话没说完,何伟就已经冲出了办公室。

手摸着刚才被何伟抚摸过的额头,安菱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但随即想到时采,她又脸色忧愁起来。

何伟离开厂办公室后,独自一人先是来到了车间的门口,此时周围水气弥漫,何伟根据安菱说的方向,开始模拟时采的路线跑去。

从这个方向跑去,前面不但有树林,花园,还有厂内的一个小湖,等出了门,不远处就是一条河,危险太多了。

何伟先是在树林中搜索了一番,什么都没有,他还大声呐喊:“时采!时采!”

依然无人回应。

来到小湖,雨水打的小湖水面,像是在奏着一曲激昂的乐曲,水滴四溅,水花翻涌,何伟在小湖边搜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又朝前跑去,前面再就是制衣厂外的河了,此时保卫科长已经带着很多人找去了,何伟想了想停下了脚步,重新回到了小湖边,他觉得时采可能没跑远。

“时采,时采?”

何伟绕着小湖边找了起来,期间一直看着湖岸,搜寻着一丝一毫的痕迹。

忽然,何伟看到小湖的对面,在一群石头中,似乎有个人影,他立刻跑去。

“时采?”

何伟停下来,脸上喘着气笑了起来,正是时采,她此时浑身湿透站在湖边的假山中,面带死色的看着何伟。

何伟顾不得时采的脸色,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时采披了上去。

“时采,赶快回办公室,外面淋了这么久,身体当心别感冒。”

说话间,何伟又掏出电话,让保卫科长把人带回来,不用搜了。

挂断电话,何伟就要拉着时采走,但时采此时坚决的看着何伟,眼神中带着一丝决断。

“厂长,何伟,我就问你一句话。”

时采紧盯着何伟,何伟也不动了,看着时采。

“我问你,你真的看不上我吗?”时采说完,眼睛依然不放,与何伟对视。

何伟脸色收了收,和气的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走,跟我先回去,”

“不回,我绝不回去,我问你,你真的看不上我吗,你要是看不上我,我立刻就辞职,绝不在厂里多待!”时采有些激动。

“时采,这...”何伟难以回答。

时采又说道:“我到底那里不好了,你告诉我啊!那有不对我改啊!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啊,我之前又没谈过男朋友,到底那里不好,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啊。”

时采说着眼睛的泪水又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你到底是说啊,难道你是嫌我嫌贫爱富吗,难道是嫌我看你是个厂长才这么追求你吗,我告诉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喜欢的是你,何伟。你别不信,当年有外地来谈收购的客商,厂子没收购成功,但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告诉我,这一趟来,虽然事没办成,但见到了我也算是值得了。要是我愿意陪他一晚,价格随便提,哪怕一百万都没问题。要是我愿意,他还愿意娶我,给我一栋楼都没问题,你知道我当时告诉了他什么吗?”

“时采,走,别说了,跟我回去。”何伟开口硬拉着时采说道,但时采丝毫不动。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我就要告诉你何伟,我告诉他只有一个字,我让他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时采此时激动万分,身体都有些抽搐,“我告诉你何伟,我爱一个人,不管他是贫是富,只要我愿意,我的身体不用一百万,哪怕给我一根草,我都乐意。何伟,只要是你,现在你不是厂长,我都愿意的,你明白吗!”

“我...求你别说了。”

何伟面露痛色的说道。

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时采平时的表现何伟也看在眼里,虽然有小的不对的地方,但整个人是好的。此时她这样子,让何伟真的难以决断。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答应时采,但何伟终究没有说出口。

“走吧,跟我回去,今天你太激动了。”

何伟这句话说完,时采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这一哭,几乎哭破了嗓子,仿佛世间所有悲痛的事都在这一声哭中表达了出来。

何伟此时也难受不已,想安慰一声时采,但又不知从何安慰,只能站在时采头顶,弯腰替她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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