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明殿里,皇上皇后坐在上首。
容妃坐在皇后下首,接着是兰妃。另一侧坐的则是淑妃梅妃。其余位分高一些的妃嫔,依次坐着。有些位分低的,便站在一旁。总之,宫里的主子们全都到齐了。
齐王是皇上幼子,最得皇上宠爱。如今开始上朝听政,风头极劲。今日齐王领着齐王妃进宫请安敬茶,但凡是有点眼色的,谁也不敢托词不来。一个个都暗中准备了贵重的见面礼,免得出手太轻惹得皇上不悦。
“齐王殿下携齐王妃觐见。”太监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后含笑道:“宣他们进来。”
很快,齐王便领着慕念春进了仁明殿。
慕念春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这里的妃嫔几乎无人不认识她。如今隔了一段时日看她,众人心中不由得暗暗惊叹,这个慕念春,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精致罗裙,映衬的肤白似玉明眸皓齿,和长身玉立俊美无双的齐王并肩而立,宛如一双璧人。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母妃和各位娘娘。”按着宫里的规矩,齐王先一一见了礼。然后,才轮到慕念春磕头敬茶。
“臣媳给父皇请安,请父皇喝茶。”第一个要跪的当然是皇上。
皇上近日心情消沉低落,病情又有了反复。已经连着几天都没下床了。今日为了儿媳敬茶,特地下了龙榻。
皇上面色黯淡,精神还算不错,笑着接过茶,浅浅喝了一口:“看赏!”
见面礼是早就准备好的。于公公亲自捧了锦盒过来。精致的锦盒里,放着一对镯子。这对镯子通体纯白,晶莹剔透,绝非凡品。
众嫔妃当然都是识货的,看到那对玉镯,不由得暗暗一惊。皇上对这个新过门的儿媳真是偏爱,竟把这么好的玉镯当做见面礼赏给了她......
慕念春忙谢了恩。接过锦盒,然后给了身边的石竹。
皇后自然也留意到了那对玉镯,半开玩笑的说道:“皇上出手这般大方,倒让臣妾为难了。臣妾可拿不出这么好的羊脂玉镯来。有皇上珠玉在前,待会儿齐王妃向本宫敬茶,本宫可要落个小气的名声了。”
羊脂玉是玉中极品,这样一对羊脂玉镯,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皇上就这么轻飘飘的给了慕念春!当日太孙领着蒋氏进宫敬茶的时候,皇上赏的见面礼可没这么名贵!
偏心,真是太偏心了!
皇上仿佛没听出皇后语气中的一丝酸意,笑着说道:“皇后这是在朕面前哭穷,还是在抱怨朕以前亏待了你?如今竟连给儿媳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了?”
众妃嫔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皇后莞尔一笑,故意叹口气:“罢了,臣妾本想从皇上的手里骗些好东西来,看来皇上是不会上当了。给儿媳的见面礼,臣妾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不错,和这对羊脂玉镯一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皇上皇后说笑,自然没别人插嘴的份。
慕念春微微垂着头,唇角扬起,并未因为皇上的偏爱洋洋自得失态。
接下来,便要给皇后跪下敬茶了。慕念春稳稳的跪下,将手中的茶杯举起:“请母后用茶。”
敬茶这一关,是新媳妇过门最难熬的一关。别说是勋贵世家,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乏刁钻刻薄的婆婆刁难儿媳。故意让多跪上片刻,或是手中不稳茶杯摔落,都是常见的把戏。一般来说,做公公的都不便出声。当日慕元春过门敬茶,便受了一遭罪。
不过,今天慕念春敬茶却顺顺当当。
皇后纵然有心刁难,也不可能当着皇上的面表露出来。爽快的接过茶,喝了一口,赏了见面礼。是一个做工极精美的项圈,上面镶嵌着各色珍贵的宝石,散发出熠熠光芒,几乎闪瞎了众人的眼。
皇后出手虽不及皇上,却也算慷慨大方了。
“慕氏,你嫁到了皇家做儿媳,日后要恪尽媳妇本分。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和普通百姓之家也没什么区别。”皇后温和的说道:“你尚未及笄,和齐王不能圆房。便让人先代你伺候齐王好了。胭脂自十二岁起就在本宫身边,调教了几年,还算聪慧伶俐,你若是觉得她还合用。就先将她收进齐王的房里。”
......才新婚第二天,就正大光明的让齐王收用通房!
这样的事,在宫里的贵人眼中实在太普通常见了,根本就不算什么。就连皇上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容妃唯恐慕念春应对不妥当,不动声色的看了过来。
慕念春微微一笑,十分得体的应道:“臣媳刚嫁到齐王府,对府里的人还不熟悉。臣媳回府之后一定先看看胭脂。”
一招四两拨千斤,不痛不痒的轻飘飘的应了过去。既没正面恼了皇后,却又狡猾的什么都没答应。
容妃稍稍放了心,含笑说道:“胭脂那个丫头确实伶俐,不过,本宫去年赏给齐王的玲珑也是极好的,知书达理,还擅长书画。你初到齐王府,若是没有可用的人手,不妨考虑一下玲珑。”
用皇后身边的人,哪里比得上她派去的人贴心。
......慕念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笑着答道:“多谢母妃提点,臣媳知道了。”
谁让她还没及笄不能圆房?一个个理直气壮的要求她贤惠大度,将女人塞到丈夫的床上去。最好是生下个一男半女美其名曰开枝散叶,其实是要给她添堵。
哼!想的倒美!
有了皇后和容妃张口,别的妃嫔倒是不好再开这个口了。
慕念春一个一个的敬茶,收了一堆昂贵的见面礼。初步估计,将这些见面礼折合成现银的,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嫁给皇子也是有好处的嘛!
......
皇上一连多日心情不佳,今日因为齐王和慕念春进宫,倒是精神了不少。中午留在了仁明殿一起用午膳。
有资格和皇上同席的,只有皇后和齐王。
皇上笑着吩咐道:“今天是家宴,不必太过拘泥。容妃,你和慕氏也过来。”
容妃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应了,和慕念春一起入了席。
皇后笑容不减,心里却微微一沉。皇上对齐王实在太过偏爱了。容妃是母凭子贵,慕念春则是夫贵妻荣。这一桌上,自己倒成了外人......
众妃嫔们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中各有计较。
慕念春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皇上。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暗暗心惊。
皇上虽然强打精神,面色却十分黯淡,一眼看去,竟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那是即将油尽干枯生命将熬到尽头的颓败,正如寒冬季节树木枯败。
人的寿元也有定数,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之前曾听齐王说过,皇上老迈又旧疾缠身,底子已经被掏空了。就算静心调养,寿元也最多还有三年。现在看来,善能的自尽身亡对皇上刺激着实不小。或许根本撑不过三年......
慕念春悄然打量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皇上胃口不佳,勉强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皇上一停筷子,皇后容妃立刻也跟着停下了。慕念春自是不便再吃,也放下了筷子。
皇上温和的笑道:“朕近日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几口。你们不必顾忌朕。”
“皇上吃不下,臣妾哪有胃口。”皇后轻叹一声,关切的看向皇上:“臣妾昨日召了江太医前来询问,听江太医说,皇上这些日子似乎心事重重,心脉有郁结之兆。赵王父子一事尚未解决,皇上难免心烦意乱。还请皇上多保重龙体。”
“皇后娘娘说的是,”容妃也张口附和:“皇上就算不顾念臣妾等人,也要顾念这大秦的黎民百姓和大好江山。臣妾也恳请皇上保重龙体。”
听着皇后和容妃情真意切的劝慰,皇上面色愈发和缓:“你们一番心意,朕心领了。放心吧,朕的身体如何,朕心里清楚的很。”
皇后和容妃都以为他是因为赵王装病拖延不肯回京一事烦心,以致病情反复。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和齐王清楚。
自从善能死了之后,他几乎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善能自尽身亡的凄惨模样......这些日子,全靠安神的汤药才能勉强入睡。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已经渐好的病又重了起来。
周珣被关在天牢里,由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赵王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整整拖延了半年未曾回京。还有月余就过年了,料想年前赵王的“病”是不会再好了。朝中有太子撑着,有什么事,等熬过了这个年头再说也不迟。
午宴一结束,皇上便被于公公等人搀扶着回了寝宫。
看着皇上蹒跚无力虚弱的步伐,慕念春心中掠过一丝阴影,和齐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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