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星辰横空，海风浮动，波涛作响。
停在远港之外的骑士阿斯托尔福号亮起璀璨的灯光，从船头到船尾，新增的照明设备灯令它看起来像是海上的光耀城塞。
尤其是突起的火控雷达部分，那硕大而长、顶部圆润而大的柱状体缠绕着一串明亮的照明组，使其像是一杆发光的巨枪，令人望而生畏。
康德在这片光耀之中，接待了第一批感染者。
精灵舰队因为有荷鲁斯的预警，舰队受创最小，仅有一艘战舰沉没，但后续遭遇畸变龙群俯冲突袭，虽然以皇家海军冠绝全球的作战能力死命遮拦，但依然有所伤亡——死亡暂且不论，或多或少沾染了悖论元素的水兵也为数不少，他们被按照紧急条例隔离，并按照情况轻重，重症者优先救治。
长官的权威与海军传统的森严规矩，确保了这一切有序进行。
两船并列，荷鲁斯放出伸缩式梯板，对面甲板上，需要治疗的精灵水兵们已经列队以待，康德眸光变色，放眼望去，一具具身体内部或多或少闪耀着紫色的斑点，这是与悖论引擎完成连接之后，他所拥有的新能力。
也是他有把握控制住这种可怕物质的底气所在。
——这种特性，甚至可以多加利用。
悖论元素这一特殊物质，被未来的康德处心积虑送到上一纪元、并且通过亚莎的往昔布局，动用时空神力形成闪回，甚至不知从哪里搞来了这个发条与齿轮的机械世界，只为了躲开末日之音的耳目，完成这一闭环，一定有极为重大的用处和意义，甚至被未来的自己视为战胜宿命的关键。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不断探索和利用悖论元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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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初步有了计划。
卡维萨隆准将带着几名部下亲自登舰，礼数周全，表情恭敬但凝重，这支精灵舰队的指挥层军官们个个都是这种表情，望着康德，敬畏与痛恨兼具，敬畏是源于力量，痛恨大体是源于某种脑补。
毕竟在诸国君主和组织首脑暗中的推波助澜下，凤凰王与震旦之龙的花边新闻已经愈演愈烈，一直是各国家地区居高不下的热搜。
“……殿下。”
精灵们苦大仇深的表情，令人联想到了伟大森林的苍翠。
准将指挥官说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康德看了一眼远处的远港，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但不远处的港市却火光明亮，有不少跳动的火焰正在四处游走，显然是举着火把的搜查队。
远港的利益集团应该是下了死力了。
显然，康德的敌意态度和可怕威胁令他们感到彻底的恐惧。
一位友善的禁咒法师可以为歌德挡住兵灾，可以用炼金战舰横扫三国海军，可以为远港带来和平与庇护，那若是一位残酷的呢？
所以他们只能照做。
况且，康德的要求是逮捕城内的煽动者与暴乱者，这完全合理。
因为事后的结果已经证明，这些暴民的行为是彻头彻尾的污蔑，污蔑一位为歌德而战的伟大强者，以任何一个国家的律法，悉数绞死都毫无问题，在一些更威权的国家，便是杀全家也没有话说，这是强者的特权。
他们之所以不太肯做，首先是怕坏了名声，这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其次他们心里也明白，这次挑事的，无论是主使人还是执行者，都与帝国、评议会乃至精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为这三国服务的商会、海船和工坊都或多或少出了点力，要是痛下杀手，无疑是得罪了那三个庞然大物。
康德不怕，但他们得怕啊。
可康德也明确表露了自己的态度——你们不怕我吗？
怕。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今夜的远港，注定无人入睡。
康德回过头来，望着眼前的精灵，随意道：“不用太拘谨，咱们其实也算是一家人了，我没把你们当俘虏的……”
好家伙，这一句话就把那几个精灵差点噎得抽过去。
他们个个涨红了脸，眼神既惊恐又绝望。
这种精神状态，地球上的很多文艺作品都进行过详细描述，也正如那些作品的展开一样，他们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康德说道：“我看了看，你们感染的情况不严重，快点把你们筛一遍，治好了还要管评议会的，你们呢，一船一船来，搞定了就开到一边，下锚睡觉，战俘营还没弄好，你们先在船上将就着。”
他说到这里，摇头道：“唉，其实也挺麻烦的，你们都是精灵，跟歌德有民族仇恨，跟我也有积怨，我也不方便用你们，关着你们也没有意义，我也没打算拿你们向暮月议会勒索什么，毕竟……哈，你们都懂的。所以干脆直接放了你们得了？这样吧，你们治好了就走吧……”
“——殿下！”
几个精灵从令他们惊怒不已的遐想中猛然回神，伟大森林的光芒照耀在他们的身上，这几个货咬着牙，但又不敢把真心话说出来，吭哧吭哧，还是指挥官水平比较高，他说道：“精灵的尊严不允许我们接受敌人的恩惠后直接离开！我恳求您同意我们做出相应的报答！”
康德面露难色，沉吟不决。
“殿下！”精灵们苦求道，“请求您的怜悯！我们已经战败，除了尊严一无所有，请不要连这仅剩的都要夺走！”
这些精灵围着康德苦苦哀求，就差以死明志了，康德见差不多了，假意思考了一阵：“罢了，眼下倒是有件小事……你们去帮帮忙，打打下手，做完了，咱们就算两清了，行吧？”
卡维萨隆断然道：“是否两清还要经过我们的判断！请您示下！”
啊，我甚至有点喜欢这些精灵了。
康德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让你的人先来吧，咱们边治边说。”
差不多忙碌到了半夜。
给士兵们清除悖论元素，其实很简单，康德对这种神秘元素的亲和力极强，轻而易举就能用盗火者之力剥夺汲取，流程就是一队队士兵排着队走到他面前，被他看两眼，然后握个手，或者拍个肩什么的，就搞定了。
基本上可以当成大型握手会了。
这样做的好处，是这三国舰队的每一名感染者船员，都记住了康德。
登上这艘只存在于史诗神话中的钢铁军舰，近距离与这位以禁咒摧破大军、威慑全球的绝世强者接触，甚至与他进行短暂的交谈。
这个世界已经习惯于仰视强者和大人物，况且康德还不是那些可恨的政客，而是手握毁灭之力的强大者，这些水兵在最绝望的时刻目睹了这艘神话般的战舰自空间之门中轰然跃出，那震撼的一幕久久存留心间，也一定成为几十年后炉火边的谈资，而今传说中的人物，亲自为他们治疗。
虽然不至于让他们直接纳头就拜，但本能的感激和尊敬已经烙下印记。
更何况还有悖论引擎。
这些被感染了悖论元素、却依然留有神智的生物，在见到康德之后，尤其是体内的畸变物质如同水流一般汇出归海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感便油然而生，尤其是那股力量消失之后，甚至让他们怅然若失。
康德的布局，从抵达远港的那一刻已经定下了。
白嫖，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如今人手奇缺，怎能只让他们打一次短工就放走。
“诸位。”
阿福号的会议室中，康德坐在会议圆桌的边沿，眼前站着二十多名精灵法师，大空间，小团体，这有助于倾听者建立某种正向的信任情绪。
他说道：“具体情况，卡维萨隆准将都跟你们说过了吧？”
“是的，大人。”
为首的法师说道：“以大人座下审判庭讨逆社成员的名义，参与到针对远港暴乱者的搜捕之中，同样被挑选出来的，还有一百二十名精锐陆战队员，作为第一批行动队成员供殿下驱策调遣。”
“为了不引起歌德人的民族情绪，我们全程将以兜帽隐藏精灵的身体特征，倘若遇到暮月下属的组织或者谍报人员，我们被授权避嫌。”
那法师行了一个军礼：“大人，我们是被指挥官与首席法师所挑选出来的精英施法者，经验丰富，擅长接近战与快速反应战，均有精神系法学学位，均受过司法训练，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有王党背景。”
“希望这能让您的疑虑少一些。”
康德点头：“施法者，你的名字。”
“米尼格利特，殿下。”法师说道，“感谢您驱散了那诅咒的邪物，我们都发誓要报答您的恩情，用我们的努力和奉献。”
他们眼中的苦逼与卡维萨隆准将如出一辙。
这是好事。
康德指了指旁边的桌上：“我相信你们的决心和意志，各位，没有人比我更懂精灵，试试这个，我为你们准备的小礼物。”
注意力敏锐的精灵们进入这会议室中，就开始观察周围奇异的道具和布局，自从登舰之后，知识面极广的法师们就在暗中观察这座战舰的一切细节，直到他们被允许进入这座会议室，一路所见所闻，已经令他们不安。
智慧的法师们已经判断出了一个事实。
这座庞大的战舰，各种各样的设计和布局，都昭示着一件事情——它被设计于承载至少数百名战斗人员随舰作战。
可却没有人。
——为什么？
种种疑惑不安压抑心底，他们顺着康德的目光看过去，事实上，精灵们早已经看到了，那材质奇异的圆桌之上，放着几十个护腕。
“米尼格利特法师，请戴上它。”
康德拿起了其中一个，递给了对方。
施法者只是犹豫了一瞬，就毫不犹豫地戴到了手上，卡槽扣好，做工不错，设计有点意思，精神力无法穿透，但能够感应到不凡的能量波动。
“小小的礼物，使各位能够更好地执行我给予你们的任务，算是一点小小的福利和支援，诸位，这是一切的先决。”
“若是想要为我康德做事，那就要戴上这个手环，不要出借、取下、遗失或者给予别人，直至你们获得自由，到时候记得把它们还给我，可以吗？”
监视，定位，控制……种种念头从施法者们的脑海中冒出。
他们又不是不懂。
这艘炼金战舰的情报传出去之后，想必全世界都要承认，康德殿下的炼金术独步世间，你要说这玩意儿没什么花活，还不如讲这王八蛋跟女皇清清白白呢——精灵们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冷笑起来。
礼物，福利，支援。
开什么玩笑。
康德面带微笑，示意米尼格利特：“法师，表演一个。”
对方有些不满，闻言茫然道：“啊？”
“来个小法术小戏法，搓个冰也好，玩个火也好，表演表演。”
施法者探寻世界终极奥秘，刻苦修行，高贵强大，怎能与马戏团变戏法的相提并论——精灵法师本来想这么说，但禁咒实在是太吓人了。
罢了，就当是给先行者展示一下成果吧。
他调动魔力，就听康德说道：“让你的魔力流经护腕，然后施法。”
米尼格利特依言而行。
下一刻，明亮的火柱轰然而起，从手中升腾而出，这是最基础的掌心发火，学徒练习元素亲和与控制力的小技巧！
施法者面色剧变，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事情，他骇得脸色都白了，伸手就去抓那护腕，想要把它掰扯下来。
康德淡淡道：“别怕，感应一下，不一样的。”
法师的动作一滞，然后停下来，尝试着调动魔力。
慢慢地感应着。
然后，脸色再度变化。
从不可置信到不可置信，前者是惊恐，后者……隐隐透着惊喜。
其他的法师们不蠢，他们从同伴的表现中察觉到了什么。
“就像你们想的那样。”康德说道，“护腕里面，封存着悖论元素——就是感染你们的那种东西，名字就叫这个，我说的。”
他望着那一张张脸，高贵的精灵们各自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惊喜，恐惧，忌惮，退缩，还有犹豫不决。
“我知道诸位在想什么。”
康德说道：“你们都被悖论元素感染过，那恐怖的玩意儿会把生灵变成丑陋的傀儡，你们也曾经目睹，说它是恶魔的礼物，是因为危险之中蕴含着机会，想必你们都发现了，这种元素能够极大增幅你们的超凡之力。”
“说实话，诸位尝过那滋味之后，还能下定决心，让我来进行清除，确实很了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是由于上司的严令还是自己的理智，但能够做出这种决定，本身就值得佩服……但现在，如你们所见。”
他淡淡道：“它们被我提取转化封存，而今已经全然无害。”
康德拿起了一个护腕，在精灵们的面前晃了晃：“比较简陋原始的版本，为了今晚的事情而紧急加工的，做工和设计不好，见笑了，据我估计，大概可以提升你们至少三成的综合施法能力，以后会更多。”
“不必担心什么，我没有必要拿这些东西来算计你们，一来你们不配，二来我想要控制精灵，也不必用这么低效的方式。”
“所以，试试吧，我说过的，这是礼物，你们如果现在拒绝，以后想要用到它，可能会难一点，至少短期之内，我没有出口的打算。”
法师们望着这护腕，脸色阴晴不定。
对于施法者来说，每一点提升都是梦寐以求的。
说什么不能借助外物——开什么玩笑啦，我又做不了法神，也没想着在奥术之路上镌刻姓名，这玩意儿可以让我的战斗力提升百分之三十，意味着更多的生存机会、晋升机会和奖励机会，谁不用谁傻【哔——】。
只是悖论元素入体的恐怖感和折磨感，依然让他们恐惧。
“我以坦诚的姿态对待你们，诸位。”康德说道，“使用这个，是约定的先决，不肯用的，可以退出，我不会为难，但愿意使用的话，得同意我的条件，不得取下，不许拆卸研究，不要暴力毁坏，更不能交给别人。”
“你们可以将这情报传回国内，我不介意，你们可以不接受这条件，但要退出这次行动，我尊重你们的立场和想法。”
“我唯一不能容忍的，是背叛和失信。”
“如果答应了我的条件，却没有做到，等于说是，你们背叛了我的信任，所有背叛我的，都将吞下最绝望的恶果，这一点，辉沙镇的人，丹枫琉森城下被打爆的精灵远征军，还有那边的远港人，都清楚或即将清楚这一点。”
“你们都想好了。”
康德说完之后，晃了晃手中的护腕，又指了指那些。
沉默了片刻，一名精灵慢慢走上前来，接过了康德手中的护腕，然后装到了自己的手上，随即向康德行礼。
一个接着一个。
无需签订什么合同和契约。
他们都知道失信的后果，也都知道康德的执行力。
“诸位，熟悉一下你们的新道具，希望用户体验不错。”康德说道，“你们可以离开了，顺便，在行动过程中，你们可以与皇家海军陆战队的精英们探讨一下，即作为强大战士的他们，是否需要这一礼物。”
这些精灵法师离开了，背影有些失魂落魄。
最后一名精灵走出房间，并在走廊扩音器中荷鲁斯的指引下离开。
一直在旁边坐着充当保镖的莉莉搬着凳子挪到康德面前，看了康德好一会儿：“你胃口不小啊，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居然要免费治疗，不需要条件，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居然想挖这三国的墙角。”
康德摊手道：“我也很绝望啊，光杆司令，缺少人手，没有小弟，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法术修行是很困难的，有天赋限制，到了一定强度，提升起来就很困难，那些精灵法师，我看这辈子都到头了，你突然拿出来一个能够提升他们综合施法能力百分之三十的东西，确实诱人，更何况以后可能还有更好的……啧啧，真是让人心动。”
莉莉斜眼道：“不过，你不怕各国趁机往里安插奸细吗？”
“不怕啊，倒不如说是好事。”
康德挑眉笑道：“基本上，他们想要安插一个细作进来，就要往里塞十个无辜的来进行掩护，我岂不是很赚？而且如果某个家伙是间谍，那他肯定会努力表现、拼命向上爬以获得我的信任，为此要不断建立功勋，向我证明他的价值，这么好的员工，当然是要好好使用了。”
——操，好有道理。
莉莉被噎了一下，看康德得意的样子，就忍不住要抬杠。
“可也有想要好好表现的好人啊——你怎么辨别谁是间谍？”
康德意味深长地一笑。
为了这一批护腕，他可是连夜跑去白雾世界扫荡了十几个手机店。
“……算了，懒得知道了，省得你又要扣我股份。”
龙娘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这悖论元素确实有用，那天你给我们打造的铠甲就是这样……有没有更厉害的？”
“你别说，还真有。”康德摸了摸下巴，“我打算给你打造一副巨龙形态下的重型战斗甲，半覆盖式的，保护要害部位，也能为双翼提供辅助推力，最重要的是，要装载悖论粒子光炮，让你变成先锋武装炮艇……”
“——那是什么呀听起来就好怪！”
“草，超帅的好么。”
“请容许我质疑你的审美……”
“行了行了，秘书，快去喊评议会的人过来，草，同样的忽悠还得说好几遍……说到底，还是缺人啊。”
“喂！我怎么又有新的职务了？”
“百分之零点一……”
“是，老板！”
龙娘出去之后，康德身体放松，缓缓吐出一口气。
“父亲。”
荷鲁斯的声音响起。
“链接顺利，已成功接收图像与声音，但借助这艘战舰建立的临时数据交换链路依然效用有限……我们需要更好的解决方案。”
康德点头。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的耳目要东起瓦伦坦，西至远港，乃至两千米深的地下世界，都要在他的掌握之下。
这需要一个庞大的信息系统，甚至地球的科技都无法独立完成。
悖论元素……
他说道：“我们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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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六千字！啊，明天试着把大章节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