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
“你干嘛?”
坐得好端端的突然哐当一声,吓了她一跳,笔尖一歪,一页纸就毁了。
她仰起头,瞪大眼睛,灯光晕黄脖颈白皙,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似乎……似乎也有一点点凸起。
但反就太小了,跟没有一个样。
赵徵涨红脸吭哧,眼睛盯着她:“没,没么,突然想起一件事……”
莫名其妙!
纪棠白了他一眼,只好放下毛笔把写坏了的纸裁下来,重新另抄一张。
“搞定了。”
她晾了晾,把前面翻了翻没发现问题,就做好书签再阖上,然后站起把新旧资料名册都摞起来,放进身侧的大箱子里。
赵徵一直杵那站着,有点挡光了,她嫌弃吐槽两句,他才挪开了一点点。
“好了,走吧!”
纪棠将就弄好,揉了揉手腕,好饿,脑力劳动也很消耗能量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吩咐近卫把箱子抬好锁上,她快快乐乐拉着赵徵往宵夜专用的小花厅去了!
小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留火,宵夜早就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棒骨汤底牛肉面,还有七八个小菜,纪棠眼睛锃亮,搓搓手拿起筷子,开始埋头苦吃。
然后就发现赵徵挺心不在焉的,平时和她一起大口干饭的人,今晚居然没往菜盘子里伸过一次筷子,瞅了他一眼,他把牛肉塞进嘴里,感觉都没有嚼就往下咽了。
就感觉怪怪的。
“你怎么啦?不舒服?”
纪棠奇怪,顺手给他夹一筷子烤鹿肉,这个肉切得薄薄一烤焦焦的喷香,平时两人最喜欢吃的了。
她凑近瞅了眼,他吓了一跳往后一仰,那动作大的,把纪棠也吓了一跳!
“……是外头出么事了吗?”
看他脸色吧,还挺好的,难道是外头遇上么棘手事儿不成?赵徵把着军事防务上的一切事宜,但凡棘手都不是小事儿。
她有点紧张:“难道钟离将军和国公那边调兵有阻滞?”
“没,没,都好着呢。”
赵徵支支吾吾,忙回了一句,他低头胡乱两筷子把面都扒进肚子里,就说:“……只是有些困了,我,我回去睡了。”
“好吧,那就睡呗。”
纪棠有点馋烤鹿肉的,但马上睡了不敢吃太多,小小夹了两片,不三片吧,很珍惜吃完,听赵徵这么说,也加快速度把碗里的面吃完了,“行,走吧!”
赵徵已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她把碗一推,跳起来一啦赵徵肩膀追上去,“等等我呀。”
赵徵肩膀僵了一下,好在纪棠很快放开手了,他定了定神,只好放慢速度,与她并肩沿着廊道往另一边行去。
西厢房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很快连灯也吹灭了,赵徵挥退欲上前为他卸下软甲的小厮,心不在焉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床上躺去。
人睡下了,但思想在飞舞。
赵徵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坚硬紧实的一块凸起,不管他抬头低头,都非常非常明显,根本没法忽视的。
只不过,他想了一下,有些少年是这样的,年纪没到,还没长开,喉结就不明显,肩膀也纤细得很。
他也是曾经这样过来的。
发育晚一些也并不是么稀奇事。
可是!
阿唐说他十八了,那现在也十九了吧,怎么可能?!再晚也不能晚到这年纪的。
但赵徵很怀疑她骗人,她肯定比他小,而且小多了,就虚报年龄占他便宜。
这样的话,那前面的想法也不是不成立……
只不过!他就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总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
赵徵到底与纪棠同行同食甚至同宿都偶有过多时,亲密相处了这么久,他其实并不是一点痕迹都没察觉的,只是从前先入为主接受了她是个男孩子这个设定,潜意识就给自动合化。
现在思想突然打开了一个新阀门!
那从前无意察觉过的东西多少在心里是有些痕迹的,哪怕他当时并没有留心。所以现在他想来想去,明明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合的借口,他心里偏偏就是没法真的说服自己。
另一个答案蠢蠢欲动,但他又不敢相信,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诶。
赵徵心里乱哄哄的,一忽儿想这,一忽儿想那,思绪拉来扯去,人也像煎鱼似的翻来覆去,越想越乱,就根本没法睡觉了!
……
这么煎鱼般煎了一宿,赵徵也没想出个结论来。
他倒没想过直接去问纪棠,主要觉得这样很不好,被人说像女孩,换了他肯定生气,赵徵就不想这样。
另外更多是近乡情怯,或许这么形容不对,但反就是一种类似的情感,虽然他还没明白自己在紧张么,反心乱了,怦怦乱跳。
这么折腾一宿,第二天黑眼圈就挺明显的,一大早纪棠伸着腰在庭院活动一下手脚,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挺稀奇的:“咦?你昨天做贼去啦?”
她瞪大眼睛凑过来瞄了一眼,哈哈大笑,赵徵反射性往后缩了下,半途顿住,慢慢站直回来:“……没有啊。”
他强作镇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视线偷偷瞄着她。
好眠一宿的纪棠精神饱满,眉黑飞扬鼻梁挺直,唇红齿白眼睛黑亮,就像微熹的晨光一样朝气蓬勃。
天色即将透亮,一缕浅浅的金色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肌肤白皙透亮泛着健康的粉色,能看清其上细细的绒毛。
赵徵想了一宿,最后还是觉得先偷偷观察着比较好。
只是纪棠恣意昂扬,英姿勃勃,真的是雌雄莫辨,而像她这年纪的白皙清隽的少年郎不是没有的,偏偏她举止洒脱大方,没有丁点女气。
反赵徵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看着这么觉得像,看着那么也像,端看他怎么想的,反他心里偏那一边,看着就感觉很像。
后来还被纪棠嫌弃撵走了,因为两人分工合作,他还得忙活其他事情。
一直等到下午的时候。
赵徵紧赶慢赶把吕衍腾出来的三千东征军安排妥当,午饭都没吃,紧着往回赶。
他终于在书房又发现了一点点端倪。
这次是个比较有力的佐证!
“今天这么早?”
纪棠在书房拆看密报,赵徵回得好,她连忙招手:“建州消息来了。”
和之前一模一样。
现在已很明显了,她一把将密报拍在桌子上,恼怒:“段广威出兵肯定是这个冯塬功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赵宸的掺和?”
建州那两个肯定是替身,这个不用说的。
这冯塬和赵宸够厉害的哈,居然这么短时间能说服陌生的段广威出兵!
之前赵徵忙着追击段天佑和接收上雒甘州,等纪棠来了又一大摊子更重要的事,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直到现在才得空讨论讨论这件事。
赵徵坐下来,他就坐在纪棠身边,淡淡的青草气息,他先瞄了她一眼。
纪棠说起事,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我把柴义留在甘州,命他稍后顺带查查这事,应该很快就消息过来了。”
“这样啊?”
纪棠摸摸下巴,啧,段广威和冯塬吧,哪怕不是素味平生,也肯定很陌生。那边魏朝还在池州和刘黑思大战呢,倘若刘黑思败了,新魏下一个目标,就该是山南其他的一众军阀了。
段广威肯定很忌惮的,这种情况下,冯塬得直接给出一个极其打动段广威的大好处,对方才会这么兴冲冲点兵吧?
这种事情,肯定空口无凭的。
那么按照常推断,段广威不可能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上战场的,这玩意如果有,那肯定搁在他自己的老巢的!
纪棠飞快提起笔,给柴义写了封短信,给他说了自己猜测,顺道让他仔细搜搜州衙门和段府这些地方。
“你有么说?”一并写了。
纪棠蘸蘸墨,侧头问赵徵。
赵徵飞快挪开视线:“……唔,让他仔细些,我处好上雒诸事就去甘州。”
嗯,纪棠低头给写上。
赵徵视线又移了回来。
纪棠低头写着,身侧的槛窗推开大敞,她白天不大喜欢用长明烛,书案都是放在窗畔的,推开窗,清新的空气大敞的天光,她说会很让人心畅眼亮。
此刻,天光自大敞的窗牖投进来,她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像整个人都会发亮,赵徵悄悄将视线挪回来,偷偷观察她,视线在她脸颊细细的绒毛出顿了顿,从饱满的额头,光洁侧脸,清隽的下颚滑过,最后掠过耳朵。
眼珠子动了动,忽就定住了。
只见白皙的圆润耳垂上,有一个小小的粉点。
赵徵眼睛尖得很,一下子就睁大了——
耳洞?
他发现了么?耳洞?!
赵徵心怦怦狂跳,血液流速太快了,一瞬手足竟有些酥麻。
纪棠侧过头来:“还有么?没有我就让人发出去了。”
“没了,没了。”
这个新发现有点太震撼了,赵徵心如擂鼓,他感觉再留下去,就要控制不住露出异样了。
赵徵编了个借口,竭力镇定走了出来,心里那个天平“铛”一声往一边倾斜,但他不敢相信!
他立在大门外,站了很久,站到太阳都快要下山了,直到一阵马蹄声响,柴兴策马自长街尽头飞奔回府。
赵徵抬头一看,心中不由一动。
柴兴翻身下马,一抬头看见门内杵着的赵徵,十分吃惊:“殿下?”
您站这干嘛呢?
赵徵有些危险盯了柴兴半晌,因着某个可能性大涨的猜测,他现在看一直和纪棠勾肩搭背柴兴十分碍眼,不过考虑到他现在需要一个人来参考参考意见,于是暂时将忍下。
他招手:“来。”
柴兴不疑有他,毕竟他和赵徵是表兄弟,两人关系天然亲密的。
赵徵搭着柴兴的肩,并肩沿着廊道走了很长一段,把近卫都远远抛在身后了,他才言归传,问:“你觉得一个生得很清秀,容貌雌雄莫辨,但平时举止很潇洒很恣意的少年人,有可能会是女孩吗?”
“你说谁?”
这形容说明显也明显,说不明显又不明显,但柴义和纪棠熟得不行,这一刻很神奇地超精准地和他的靖王表弟的脑回路搭上了线。
“阿唐?!”
柴兴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怎么能因为阿唐兄弟生得瘦弱点,就怀疑他是女孩子呢?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多大的侮辱啊!
“殿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柴兴断言:“不可能的!你肯定是看错了!”
太侮辱人,阿唐兄弟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柴兴震惊得,连平时的尊称“您”都忘了,直接你你怼了赵徵一脸,唾沫星子都激动得飞出来了。
赵徵嫌弃往后仰了仰,抹了一把脸,要是平时他肯定臭骂柴兴一顿的,干么了这是?但他这会根本没顾上,被噎了一噎,他不高兴得很,抿了抿唇:“你不知道!”
赵徵喉结动了动,不由自主压低声音:“阿唐他,他……有耳洞!”
回忆起下午那点粉色,他心跳快了几分。
但谁知柴兴“切”了一声。
还以为是么?
原来是耳洞啊!
被方才赵徵压低声音隐隐神秘搞得十分紧张的柴兴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他大咧咧挥手:“耳洞啊,这有么啊!”
他一脸“殿下你真少见多怪”的表情,把侧脸往赵徵面门一怼,好让他的靖王表弟瞅瞅清楚。
男孩子不好养活,小时候打个耳洞当女孩养的人多的很了。
他就是!
柴兴指指自己的耳朵,拍拍胸膛:“我也有!”
赵徵:“……”
作者有话要说:柴兴: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赵徵:→_→
大起大落,大起大落,太折磨人了有木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抚摸一下徵崽,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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