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迟几乎是本能的,毛都炸起来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下意识的反应还是伸手去拽薄焰的袖子——被人避开。
车遵从他的吩咐停下,薄焰没有开口说话。
阴影淹没了他大半的神情,初迟却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像是处于沸点随时会引.爆的火山,又像是沉浸骨子里的冰水。
初迟压根不知道哪句话惹了他,扫了眼外面,现在还在高速上。
“我,他们拿了亲子鉴定,我就和他们一起,”她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我没有轻信,是我的父母…”
薄焰没理她。
初迟绞尽脑汁,继续解释:“我真的不是贪图什么,我就想见见我的父母,你又不是不知道…”
“下去。”
男人的声音克制压抑,像是在努力隐忍着情绪。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像是之前一样,冷漠又疏远。
她一点都不了解现在的薄焰。
初迟顿了顿,没再说话,伸手去打开车门。
已然快入秋,夜风吹进来很冷。初迟穿的单薄,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她却没有停下,没停顿的就要下车,不坐了。
薄焰冷眼看着她的小动作,突然开口:“开车。”
“等等,我还没下去…”初迟来不及,前面的司机已经尽职尽责的发动车辆。
她怕摔下去,只能飞快的伸手,费劲儿的关上车门。
一路上薄焰都没再说话。
初迟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不招惹他,也不再开口。
车再度停下,是在许家的路口。
“谢谢,我尽快把这些还你。”初迟打开车门,她转过身。
她也会生气,也不想和薄焰说话,开口的语气都是硬邦邦的。
薄焰也看着她,嗤笑:“还了我,以后都不用见面了,对吧?”
一刀两断,一笔勾销。初迟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个吧?
当了许家小小姐,发觉自己的前男友居然性情大变,暴戾疯批,害不害怕?
初迟一愣,下意识的说:“这种事又不是我来决定——”
现在难道不是她想见薄焰,薄焰压根不想理会她吗?
成年薄焰显然比少年的时候难懂的多。初迟现在就很不能理解,他到底是要她留还是走?
以前的薄焰虽然难懂,但好歹会告诉她正确答案。
现在的薄焰,就像是用天书写成的试卷。
初迟再怎么努力的去学,都觉得好难懂。
“薄焰,”初迟深吸一口气,又不小心呛着,憋的眼角通红,“我会在这儿,是因为我很担心,我想见你,我想你可能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帮上忙。”
她放弃本来可以重新开始,平坦顺遂的人生,放弃在南街照顾她的所有朋友和亲人。
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回到许家,有多少是为了见到亲生父母,有多少是想见薄焰,她心里分明。
初迟有点生气。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薄焰生气,他这些年也过得不好。
其实他们都过得不好。她也只是想告诉他,还有人希望他好。
一口冷气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初迟努力克制着,伸手揉了揉。
“我先走了,谢谢,”她柔和的说,“下次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找我,再见。”
砰的一下关上车门。
“等——”这一次,薄焰的话没说出口,就看见小姑娘急急忙忙的跑走。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变了几变。
最后还是一拳砸到车门上,指骨刺疼,砰地一声响。
他怎么去相信她说的话?就凭那两滴眼泪吗?!
可是她走的时候也没回过头,眼眶红着,可怜的像个兔子,也不回。
男人沉沉的垂着眼,眸底红的像是沁了血。
“薄总,”程景咳嗽一声,不得不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您要去公司继续剩下的工作吗?”
薄焰脾气差发疯是有名,他在工作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也是出了名。
“…”薄总闭了闭眼,才压抑着开口,“不用,转道,我去拜访一下我的好父母。”
手指尖是撕裂的疼。他随手捻了下,刚才情绪失控,毫无意外的伤口崩裂,又有血液渗出来。
男人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眉头都没动一下,随便拿纸巾擦了擦血。
—
和薄焰出去的事情,许家并没有人发现。
许荷身体好得很快,出了院,就安排着给初迟上礼仪课,许父许母则是要给她举办正式的宣告宴会。
“好不容易接回家,”许母疼惜地说,“你姐姐身体弱,你又在外面受苦。”
她对初迟的态度极好,体谅又关切,姿态放得低。
许家接回来走失的小女儿这件事,一直都没有隐瞒过,倒不如说是大张旗鼓。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找回了自己多年不见的女儿,长相好性子好,许家的小小姐一点都不比正经的小姐差。
“你好好休息,”许母笑道,“要学的东西还多呢,慢慢来,不着急。”
许荷平日多多少少还要参加公司里的事务。
来许家半个月,初迟除了陪着许荷逛街购物,什么都没做。
初迟心里明白,也清楚现在这样就够了。
她在来许家之前,除开没拿到毕业证的专业,也只有做甜品这一门手艺尚可,现在却没机会再打工。
临着给初迟办宴会的时间越来越近,初迟这段时间表现的着实安分。
她长得乖,又安静,无害的让人提不起戒备,很容易就觉得她心思单纯,还好骗。
“迟迟是个好孩子,”许母笑容和蔼,“成天,晚上和我去书房,我们再规划一下迟迟的宴会。”
“好,”许成天也扮演着合格的严父角色,微微点头,“这种大事不能马虎。”
许荷不动声色的看着父母关心初迟,抬眼看了眼端菜上桌的明姨。
“有我照顾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多,”她笑着说,“爸爸妈妈就放心吧,我保证给迟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初迟乖乖点头:“谢谢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
初迟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那天夜里,赤着脚,踩着地毯,悄悄走到书房外。
他们到底对她的戒备心不足。初迟下午轻松的就用小物件卡住了门缝,制造出门坏了的假象。
她也就只是试试,不成功就算了。没料到父母真的没有怀疑她,照常如旧,门也就掩着没有关,透着几分灯光。
她又不是真的傻,气氛不对也察觉不到。
倒不如说初迟什么都不会,小动物的本能直觉最清晰。
从没干过这种“坏事”,初迟紧张的屏住呼吸。
现在没人可以帮她,她想探个底,也就只有自己冒险,尽量保佑不被发现。
门内果然隐隐约约有谈话声。
“这件事不能再拖,”许父疲惫的声音传来,“这次情况很严重,还有薄氏在虎视眈眈。”
“真的有这么严重?”许母有些犹豫,“初迟才刚到这儿,我怕她还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许父语气冷淡,“许家小姐身份的利益摆在这儿,大学都没读…她又是个蠢货,你和她好好说说。”
初迟:“……”其实她看起来也没有这么蠢吧?
她其实没抱希望能听到多少,她只是不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听上去,父母还真的是有别的没告诉她的事情,而且不像是好事。
“最关键的是薄焰,”许父声音低下去,“谁想得到那种情况下他还能从薄氏杀出来,也是我们压错了人。”
提及薄焰,许父也十分复杂,“当初小荷说想和他联姻的时候,我们没同意,谁知道…”
谁知道,薄焰才不过二十四五,就能从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还行事张狂到如今这地步。
许荷还有这种想法过?初迟一顿,心情微妙起来。
她有心再听一些,许父许母却没有再说了,甚至没说要去“劝初迟”什么。
看着他们继续商量对宴会的布置,初迟悄无声息的退出来。
她静悄悄的回到自己房间,盖住被子,只露出一双黯淡的眼睛在外面。
摸出手机,翻了一圈,初迟在空荡荡的几个人名中犹豫不决。
她刚听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有心理准备,就算知道亲生父母也不一定会很好,她也还是…
会难过的。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就算一两句也好,就算嘲讽她,语气不善,骂她蠢…
初迟定定的走神。已经凌晨一点多,她不知道该打给谁。
手指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就像是做过千百遍,找住那个号码,打过去。
“!”初迟回过神,手忙脚乱的要去按断,她也不想大晚上的给薄焰找不痛快!
嘟——
秒接。
初迟没料到薄焰会接电话,还这么快,她下意识的问,:“薄,薄焰?”
“……”
话音未落,电话又啪的一下挂了。
是接错了吗?初迟不敢确定,也没好意思再打过去。
她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了短信过去。
【晚安qvq】
消息发过去,没有人可以再说说话。
初迟正怔怔的发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人是薄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