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果然没有食言。午时一到,他便领着人马和十二万两银子来了。
十四架马车浩浩荡荡,停在了客栈门口。前面两辆上还下来十个人,是江鹤保证过的武林高手。
张大从每架马车里抽查了两箱,确定过没有问题后,向林娅熙点头示意。
林娅熙这才拿出捕蝶图的仿品,递去给江鹤。
“知府大人也是与这画有缘,兜兜转转了一圈,终还是到了大人手上。”
想起陶公子那张挫败的俊脸,江鹤也不免喜形于色。“难得来渠城一趟,万先生何不再多留两日,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林娅熙满眼惋惜道,“万某也着实很想一观知府大人您的藏品。可惜,卖家实在催得紧,只好今日便启程返京了。下次再有机会,万某一定登门拜访。”
“既如此,那我也不多挽留了。万先生,后会有期。”
“知府大人,就此留步吧。”
二人拱手道别。
高手们继续压阵头尾两辆马车。林娅熙则是由张大扶着,上了第二架。兵荒马乱之中,并无人注意到张二的在与不在。
待马车一行驶远了,江鹤笑容凝结,转头冲左侧的侍卫嘱咐道,“叫人盯紧了。等到了雍州外的半崖岭再动手。”
“是,大人。”
渠城位于雍州的东北部。过了襄阳城,再走半日便会进入青州。而半崖岭正是青州地界里,山匪最为猖獗的窝点。
江鹤把一切都盘算得极好。两日后,等山匪劫下银子,杀了万青,他分一半留一半。六万两买一幅王亦汝的真迹,他一点不亏。而万青出事又是在青州,也省得他一身骚了。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林娅熙一到襄阳城竟就意外病倒了,且还大有一病不起的阵势!
据每日传回给江鹤的信报上称,林娅熙似乎是得了某种怪病。脸上和手上不停长着大块的红癣。看了十来个大夫都说治不了。
唯一一位见到过类似病症的,留下一句得换血就跑了。换血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不但病人会死,大夫也会被当作巫医抓起来。
江府管家日夜难寐。到了第四日,他忍不住给江鹤出了个主意。
“老爷,那十二万两只要在外一日,我们便不得安宁一日。不如改变计划,把万先生在襄阳城直接做掉吧。对外就说是病死的。”
江鹤的心情也很矛盾。“病死的,银子怎么也丢了?那万青住的是襄阳城里最高等的客栈。还有这么多位大夫都去给他瞧过病了,龙武镖局的人又在,我的人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不留啊。”
纠结良久,他才下决心说道,“王伯,你去两手准备着吧。五日后他若还不走,我们便......”
江鹤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送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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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避在襄阳城的林娅熙因为事先服了三十三配制的慢性毒,脉相才极为紊乱。那毒的症状看似十分凶险,实则却不会立即致命。
就这样一连耗了八天。直至第九日一早,像是算准了江鹤的耐心一般,林娅熙服下解药,又与张大一行重新向着京城进发了。
出来客栈时,林娅熙是被人用担架抬着上车的,说是怕传染,脸上还遮了块面纱。因此除了张大,同行之人都以为她还病得严重。
马车驶离襄阳城后,下午申时一刻便进入了青州的半崖岭。此一带多是穿梭于林间的绕山道,曲折蜿蜒,甚为难行。
林娅熙和张大乘坐的仍是第二辆马车。但此时的她脸上光滑平整,丝毫不见前一日骇人的红癣。
马车左右来回,摇晃剧烈。林娅熙只好扒紧了车壁,才不至于被惯性甩出去。
张大一手握着腰间的长剑剑柄,聚精会神,一副随时准备与人大干一场的架势。
行至山林深处,突听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人仰马翻,黄土飞扬。
张大掀帘去看,就见开路的第一架马车已经掉入了地上一口深坑里。里面正不断传出马儿的嘶鸣,还有男人痛苦的咒骂声。显然是中了别人埋伏好的陷阱。
后头的镖师跳下来,敲了两下车壁,又隔着车帘对林娅熙道,“万先生,我们怕是遇上山匪了!待会不管何事,您都先不要出来。”
山体两侧忽而迸发出几声响亮的大笑,盘旋不散。
一道浑厚的男声叫嚣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林娅熙的眼底浮起讥笑。她戴好帷帽,望向窗外。
刹那间,两边的山头上又冒出一颗颗脑袋。粗略数下来,竟有百来人之多!有的手持弓箭,齐齐对准他们。有的背着弯刀,正跨坐在高头大马上。
赵镖头只带了十二名镖师,算上江鹤给的高手也才二十二个。开战前,又有五人负了伤。人数上的差距,还有暗中其它不知道的圈套,硬拼的话,他们未必能有胜算。
“我们是渠城龙武镖局的,与你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马老大今日为何要打破这谈好的和平呢?还按老规矩办,一千两放我们走,如何?”
一个骑马的大鼻子莽汉狂笑三声。
“赵镖头这就不厚道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车上押运的可是十二万两银子呢。黑风寨倾巢出动,一千两就想打发走?哼,还不够我们兄弟塞牙缝的呢!”
赵镖头捏着拳头。“那你们想怎样?”
为首的马老大发话了。“三弟说的对!有人出价六万两,要我取你们首级。想活命?那就留下七万两来表表诚意。”
林娅熙在车内听得一清二楚。江鹤果然不打算让她活着回京。六万两买她一条命,也算看得起她了。
银子可以给黑风寨,但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证据却不能。林娅熙正思忖着对策,赵镖头不肯了。
他们做走镖行当的,职责便是护运财物安全。与山寇绿林谈条件,还得分出超一半的镖额。龙武镖局这般贪生怕死,传出去就是个业内笑话,今后还能指望再接到谁的生意?
“马老大若要强抢,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赵镖头护在林娅熙车外,手中的两把砍刀左右开弓,愣是挡住了十几支飞射过来的箭。有几支的箭头扎进了车壁,不过力道上差了些,并没有射穿。
“婉卿,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