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娅熙流星赶月一般,拉上杨柳就走。
都是文人雅士,墨香斋里的人倒也没有追出去。不过,她临走时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
“这是要在渠城拍卖啊!真的假的?怎么没听见任何风声呢?”
“人家小公子方才不是说了么?这种消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知道。动辄几万两银子呢,我是买不起,知道了也没用啊。”
自己口袋里虽然没钱,但有脑筋活络的还是把这事给默默记下了。传给上司,或是有钱的朋友也算是人情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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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墨香斋,林娅熙和杨柳便刺溜一下,拐进了事先踩好点的胡同里。
两人戴好帷帽,把第二层的外衣换出来穿。再登上墙角堆着的箩筐,翻到对面一条街去。
林娅熙专拣人多的地方钻,都走出老远了,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杨柳也是气喘吁吁的。对视一眼后,二人忍不住大笑开来。
“婉卿,你太厉害了!经你这么一说,连我都要信了。”
“我那也是借着墨香斋掌柜的声望。因他在京城的文人圈中颇有分量,那些人才会听我瞎忽悠。”
杨柳仍不免担忧地问,“这两日我们就要出发了。光靠墨香斋一家,消息真能够传得出去吗?”
林娅熙拍拍她的肩膀。“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有心想买的自然会上钩。况且,我们要钓的是渠城知府。他若真如传言那般热爱字画,怎么都会去看上一眼的。”
“糟了!时间地点,我们好像都没说吧?”
“我这叫姜太公钓鱼,说多了就假啦。越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人家才越是信呢。走吧杨柳姐,咱们得赶紧回去和张二哥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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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林娅熙和张家兄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张三正穿着刚买来的云绫锦袍,在厢房里晃悠。
张大笑骂。“行啊老三,人模狗样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瞧着你腰上这玉佩,少说也得有二三百两了吧?”
张大长得一张牛高马大的糙汉脸。但四人都是盗贼出身,东西好坏一目了然。
张三伸出一只手掌。
“五百两?!”
杨柳一脸惊愕,瞪着眼前的败家玩意。他们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婉卿不都说了,留着还有用吗?
张三相貌清隽,身姿如柏,很能唬住人,但一张嘴就暴露了。
“瞧把你给吓的!五百两那是市价,我不过是从熟人的当铺里借的。不然,你以为有钱人傻啊?穿一身好衣裳,就能猪鼻子里插大葱了?”
杨柳呸了他一口。“怎么不能?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今日在墨香斋,婉卿就把一群读书人骗得一愣一愣的。”
林娅熙不置可否地笑笑。眼下,她更关心张二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没有一幅真假莫辨的仿品,其它的都是空谈。
正想着,张二跨门而入。
等他喝完一碗水,林娅熙直接就问,“张二哥,画的事灵鸢找好人了吗?”
“姑娘说,益安伯府的世子提起过一位门客。当时是想用他为姑娘画像的。在拜于世子门下前,那人就曾靠着卖仿画为生。说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连常年鉴宝之人都验看不出来。
若不是他有一次喝醉,自己说漏了嘴,臭了名声,这会也许都成为御用画师了。”
卖假画,嘴巴还不严实。张大不免质疑。
“这种投机取巧之人能可靠么?”
张二抿着嘴。“这谁也说不好。只能叫姑娘多叮咛世子几句。事成之后,再分他些银子封口了。”
林娅熙缓声分析道,“如果渠城知府贪墨是真,即便事后被证实画是假的,也不要紧。只要他在拍卖之前守口如瓶就好。”
想了想,张大点头。“也是。能帮朝廷捉住几只大蛀虫,这事就怪不到咱们头上了。”
“太好了!那我们要仿王亦汝的美人捕蝶图。”
杨柳拍手,把从墨香斋掌柜那里听来的话统统学了一遍。“印章上的字一定不要用错了。婉卿,还有什么被我遗漏的吗?”
林娅熙笑着摇头。“杨柳姐说的全对。只一点,张二哥千万要提醒他。那画是王亦汝效仿古法的早期作品。用的绢帛年代要对得上,还有就是注意做旧。”
“成,我都记下了!”
张四又问,“二哥何时能取到画?明日一早估计是赶不上了吧?”
“姑娘只让人给世子带了口信。详情都要等到今晚在冠花楼见了人再说。明早不行,你们就先走。我迟两日再过去。”
“成败可都在这画上呢,二哥晚两日就晚两日吧。马车走得慢。我们若是先到了,也可以张罗渠城拍卖的事情。”
张大叮嘱一句。“老二,路上你可要多加当心。别被人把画给劫了去。”
“放心吧大哥!”
张二哭笑不得。本以为是担心他,结果画比他重要。
更阑人静夜,柳巷正好时。
张二去了冠花楼,在灵鸢的引荐下,又随伯府世子回去见画师。
林娅熙五人定于次日的卯时中出发,用完晚膳便都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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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一起来,张四套好马车,五人草草吃了早饭,即刻上路。
马留了一匹给张二。其他三兄弟轮番,一人骑马,两人赶车。
感觉上坐车的该会舒服许多,但实则并不然。几乎没有减震,又在半封闭的小空间里,林娅熙和杨柳被颠得头晕脑胀,吃多少吐多少。到后来胃里吐空了,便只能呕酸水。
仅一日下来,杨柳的脸色就蜡黄不少。因为有伪装,倒是看不出林娅熙怎么样了。
路程赶得太急,傍晚经过一座大镇子时都没停。结果快亥时了,也再不见一缕人烟。
张大体格好,张四跑江湖跑惯了的,二人还抗得住造。但其他三人是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张三皱巴着脸。“大哥,老四,你们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啊?你看婉卿和杨柳姐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杨柳扶着车壁,双腿都在打颤。
“再这么走,没进渠城,我就得交待在这。婉卿,你还好吧?”
林娅熙平躺在车厢里的三层褥子上。“嗯,我还撑得过去。”
小丫头从未叫过一声苦。那股韧劲就连张大都不得不佩服。
“老三,你都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得了,天黑也走不快,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凑合一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