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锦的房间在哪呢?”
“她们都暂住在第二进院子里,绣锦的在东厢房。小姐,这边。”
林娅熙跟在榴莲身后,在一扇半掩着的房门前停住。二人并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
里边的人听见脚步声,惊喜唤道“三小姐?是三小姐来看奴婢了吗?”
少女挑眉,冲榴莲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她就知道,这次来一准儿有发现。
推门而入,又随手带上。房中的光线随之暗淡了几许。
在看清来人后,绣锦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怎么是你们?四小姐跑来我这里作甚?”
榴莲帮林娅熙挑了张干净的椅子,再细心地用手帕拭了拭,才请人坐下。
“绣锦,在你临行前,小姐好心过来看望你,顺便加些添箱钱。你别不识好歹。”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绣锦指着林娅熙,厉声质问。
“好心?若不是因为她,我怎会做什么陪嫁丫头,还是去鸟不拉屎的广顺县?还有,要出嫁的是林婉音,我不需要你的添箱钱!你们走吧。”
说完,她撇过头去,送客的态度一目了然。反正她明日就走了,用不着再对谁客气。
对她的不敬浑不在意,林娅熙含笑说道
“绣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怎的这会记性还不好了?你本就是林婉音身边的一等丫鬟。主子出嫁,哪有大丫鬟不随去陪嫁的道理?
我这个人呢,一贯是睚眦必报。当初在竹林里,要不是你先打上我的主意,也许我还会考虑考虑,拉你一把。”
林娅熙这么说,是代表事情还有转机了?
绣锦的口气也软和了一些。
“跟白猫在西园竹林里碰面,是林婉音指使我去安排的。我只是个丫鬟,何故无端要与四小姐作对呢?”
“怪我没有把话讲清楚,让你误会了呢。”
林娅熙直视着她,继续道“你们三人之间的勾当,白猫都一五一十地同我说了。在我面前狗咬狗,大可不必。”
白猫?她是何时透露给四小姐的?是在今日来自己房间之前,还是早在竹林那日就......
事发之后的这几天,绣锦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使得林婉音和赵姨娘的计划土崩瓦解得如此彻底。
无论她们打的什么算盘,林娅熙都仿若了如指掌。如果说是临场的随机应变,她可绝对不信。
如今看来,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白猫看似蠢笨,实则早已被四小姐收入麾下了。
绣锦恍然大悟。“白猫是你的人?!”
林娅熙完全没有否认。
“很奇怪么?她被你们驱出了绮芜苑。如何能不计过往,依旧效忠于林婉音呢?我掌握的,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比如,那只中了毒的狗......”
闻言,站在少女斜后方的榴莲瞄了她一眼。
小姐这是想要套绣锦的话,和她打心理战吧?通过搅扰甚至推翻重塑思路,来攻破她的心理防线,继而令人心神大乱。
随着思考,绣锦的眼珠也快速转动起来。
所以,口红中的确有思黄泉,只是林娅熙提前给那只狗喂下了解药?
所以,明明从白猫那得知了林婉音的全盘反击,却不从一开始就扼杀,而是陪着她们玩到最后?
所以,龙华国太子和谢御医的出现压根就不是巧合!
四小姐还知道些什么?她的组合拳又重,又直击要害。别说林婉音那个蠢货招架不住了,就是不骄不躁的三小姐也未必能够抵挡。
扳倒林婉音,白猫助力有功,却仍是要同她们一起去往广顺县。
难道说,林娅熙真真是睚眦必报,还留有后手等着她们?
绣锦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咱们就开门见山,直接一点。说吧,林婉香的目的是什么?”
目测她应该差不多了,林娅熙索性绕过“你背后是谁”这个试探性的问题。
绣锦又是一怔,眼神飘忽地回道“奴婢不懂......四小姐在说些什么......”
少女嗤笑。“绣锦,你还真是忠心啊。哎,只可惜用在了错的人身上,终究是错付了。
你已是一颗废了的棋子。无论再等多少日,三姐姐也不会来看你了。”
风凉话说完,林娅熙又道
“她将你安插进林婉音的院子里。为了得势,你设计白猫,怂恿她偷窃被抓。你取而代之,当上了大丫鬟。
碰面选在哪里不好,偏偏是我所住的西园。因为,你知道那里离我近,但离三姐姐更近。而全府上下,你最不怕会突然出现撞破你的,就是你真正的主子,林婉香!
你背着林婉音,私下里与疯子的哥哥立字留档,正是存了日后用作把柄的念头。绣锦,你还要我再说下去么?”
林娅熙又诓又骗,话里真假参半,但更多的还是猜测。
可听进绣锦的耳朵里,却像是一层一层撕下了她自以为严密的伪装。
被人看光了的感觉令她当下慌乱不已。四小姐太可怕了。自己丝毫不是她的对手。
与她针锋相对之人,恐怕连自己是如何被整死的都不知道。
绣锦瞳孔发颤。“你......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啊。榴莲不是说了嘛,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些添箱钱的。”
说罢,林娅熙向榴莲伸出手掌。
榴莲会意,从袖中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放了上去。
林娅熙将银票摆到桌前,又朝着绣锦的方位推了推。
“出远门,路上总得带些盘缠。别亏待了自己。”
一百两银子对于每月月例不足二两的绣锦而言,不是笔小数目。上回,林婉音给疯子兄妹的安家费也才五十两而已。
这些银子省着点花,不仅够她维持好几年的生计了,还能有盈余在外地开间小买卖。
就算林娅熙是先打了她一闷棍,再给颗甜枣吃。比起林婉香的无动于衷来,绣锦内心里还是难免升起一抹感动。
任由着银票静静躺在那里,绣锦没有接。
“四小姐,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奴婢会尽所能回答。”
在前路未卜的情况下,绣锦如此识时务,倒叫林娅熙和榴莲都对她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