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父亲,赵姨娘罚也罚了,可二姐姐的毒还没解呢。女儿私心里也想着能够洗脱嫌疑。不若趁谢御医在,先解决了思黄泉吧?”
林娅熙的话既为赵姨娘说了情,又没有拂了林国公不许说情的先令。言辞得体,令林国公欣慰。
“难得娅熙遭了质疑,还能以大局为重。你们两个,抬赵姨娘进去吧。”
一息尚存的赵姨娘刚适应了千针垫,又被两个婆子如拔萝卜一般提了起来。
银针拔出体内的一刻,那股撕心裂肺的疼差点没叫她死过去。残留其上的不只是血迹,还有刮下来的点点红肉。
赵姨娘再没了挣扎,如同一具未僵的尸体,被拖着进了内室。
“娘!”
林婉音的眼泪也是扑簌簌地掉,抬脚就要跟进去。
北宫沉雪淡淡道“二小姐请留步。人既已来了,就由谢御医先为你探脉吧。用不了二小姐太长时间。依本宫看,你身体应该还坚持得住。”
林婉音先前大多时候都在里间,对外厅中的进展不知全况,只了解个大概。加上她被保护得太好,遇事不比赵姨娘敏感。
是以,在林娅熙提及谢御医时,她并没有往深了想。此刻北宫沉雪再提把脉,她才真的慌乱起来。
可惜,她再如何搜肠刮肚,也找不出搪塞的理由了。
谢御医坐到她身旁,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搭在她腕上的丝帕。
“请二小姐放松,好让老夫快些观察。”
半分钟不到,他再度提醒。“二小姐不必紧张,否则脉象会不平稳。”
见林国公若有所思地看过来,林婉音只得顺从了谢御医。
若真被抓包,大不了她就说是思黄泉太高明......
果然,谢御医的眉头一直锁着。半盏茶后,他松开手,不太确定地对北宫沉雪和林国公道
“老夫惭愧,有违殿下与国公爷委托。单从二小姐的脉象上来看,除了因为劳累而引起的虚弱之外,并无中毒之兆。”
“不可能!下午几次头疾发作,就快要了我的命了。难不成我还能是装的?我虽不懂医术,但也听说过,有些病症不是单靠诊脉就能诊出来的。”
林国公怒声呵斥。
“婉音!你既不懂就给我闭嘴。谢御医乃先帝亲点的太医院院正。你有何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提到先帝,林国公还对着上方的虚空拱了拱手。
北宫沉雪对这一结果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气馁。
“谢御医可曾听说过江湖中的思黄泉?”
“请殿下恕老夫孤陋寡闻了。思黄泉......老夫在太医院里从未有耳闻。”
言下之意是,不仅他没有听过,太医院的其他御医太医也没有听过,还包括近来招入的一干新秀。
太医之间定期都会有探讨交流。若真有这般霸道又难缠的毒药,早有人献宝一般讲出来邀功了。
“那可就奇怪了。连德高望重的谢御医都未曾听说过的毒,普通医馆里的刘大夫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北宫沉雪好似自言自语,并非要一个说法。不待瑟瑟发抖的刘大夫解释,他又道
“脉上把不出,不如先放一放。国公爷,据说口红里有毒是被两位大夫都证实了的。想来验毒也不是何难事。那便请谢御医再查验一番,如何?”
林国公敢说不么?
“好好。谢御医,请。”
谢御医走后,厅内明显分裂成了三脉势力。
一支是以秦氏为首的隔岸观火派。一支是以刘大夫和林婉音为代表的胆战心惊派。再有就是林娅熙和林国公的静候佳音派了。
忽而想起北宫沉雪此来的目的,林国公讨好地问
“殿下还未用晚膳吧?都怪老夫一时疏忽,怠慢了殿下。这就叫人去找马厨娘来,给太子做肉酿生麸。”
发髻微乱的榴莲走出队伍,声音不卑不亢。
“老爷,映月阁早被管家带去的人翻了个底朝天。搜不出解药,四小姐的丫鬟们只能在这候着审讯,无人收拾院子。马厨娘的肉酿生麸,太子今日恐怕是吃不上了。”
北宫沉雪挑眉看向林国公。
“国公爷,这是何意?看来,本宫拦得了家法逼供,却仍免不了四小姐的院子被抄啊。”
“这......这......”
该死的丫头,看不出眼色,竟然把这事给抖漏出来了!偏生她还是宋楚煊送的人,自己动不了。
好女儿林娅熙当即代父澄清。
“太子,这并非父亲的意思,而是我说的,如若口红有毒便任凭姨娘和二姐姐处治。
榴莲,你也是的。映月阁就巴掌大点地儿。六个丫鬟收拾起来,最多不过半炷香。你莫要夸大其词了。”
榴莲用姐俩好的语气嗔道
“那是小姐您还没看见院子里的惨状呢。连花架和上面的花盆都没能幸免。水跟土洒了一地,全和成泥巴了。”
借着数落榴莲,林娅熙又放出一记猛料。
映月阁抄都抄了,她早有准备,也不心疼。眼下,她另有打算。
北宫沉雪闻言,眉头挑得更高。
“原来,四小姐在府上的日子这般清苦。那几盆被打碎的花,该不会是本宫所赠的乔迁之礼吧?”
见林娅熙不否认,林国公抢着道
“娅熙,你当初搬进去时父亲就说,映月阁地方太小,肯定要委屈了你。这下正好,今晚便选个新院子,东西两园都随你挑。听话,不许再拒绝父亲了!”
林娅熙小小地撒着娇。“好,女儿全听父亲安排就是。”
秦氏暗叹。自打林娅熙在晋王府走过一遭,怎就有了此等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单容貌,个性判若两人,连脑子和手腕都高出以往不知多少个段位。
以前的林婉卿不足挂齿。可现在的林娅熙却是自己和婉蓉的强劲对手!
林国公正欲询问她心仪府里的哪间院子,谢御医和管家已从偏厅快步而来。
救星一到,不待二人站定,林国公便忙将话头从四女儿的住所,转向二女儿的病况。
“谢御医,口红之毒可是有定论了?”
谢御医先礼节性地躬身致歉。“老夫让各位贵人久等了。”
停顿片刻后,似是组织好了合适的措辞,他才又开口。
“定论......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