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没想到他的这次试探不但没有让黑山军争取到有用的信息,反而给黑山军带来了灭顶之灾。
在他得知潘凤领军往河内进发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不要退回山中。
当张燕召集部众将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遭到了众人的极力反对,便是孙轻王当也一致认为退回山中是最不可取的办法。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苦日子的黑山军来到河内后焕发出了强烈的生机,最明显的一点便是群体中幼儿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这对任何一名黑山军将领来讲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这代表着黑山军的延续有望了!
河内地区的环境与太行山脉中的环境相比简直太舒服了,不光如此,借着河内的便利,黑山军内军民的生活普遍都好了起来,那些以往闲置混混度日的老弱也有了田地能够养活自己,以往吃一顿饿两顿的情况已经很少发生了。
这些变化或许在冀州百姓来看并没有什么,但对于黑山军的军民来讲那就是最奢侈的进步了,他们谁都不想回到那个阴冷潮湿蛇虫遍地的山坳里面了,哪怕是身为将领的众人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
听到麾下将士的反对,张燕沉默了。
“既然尔等不愿退回山中,那我军又该如何面对潘凤的精锐大军?”张燕将这个难题抛了出去。
在丁振出发前,还有很多人对冀州军的战力怀有一定的侥幸心理,但丁振的惨败已经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冀州军不是好惹的。
换作以往,那些好勇斗狠一些的将领都会站出来嚷嚷着要打一场硬仗,但现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气氛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所有人这才明白,之前张燕决定撤回山中似乎是最后的办法了!
看着下方众人一言不发,张燕心中有些烦闷。
黑山军的底子终究是薄了一些,要是他的麾下有几个出谋划策的人,黑山军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境地。
见四下无人说话,孙轻站了出来:“将军,以我军如今的战力在正面交锋上自然不是潘凤的对手,但我军可战之兵是潘凤的数倍,即便不能将其击败也能据城固守啊。”
“末将以为我军可以回防城池,谅他潘凤有四万大军也不可能在我军十余万人的防守下冲上城池,而我军只要能守住潘凤的进攻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将军只需遣人给长安送信,直言投靠吕布,相信长安方面也不会坐视潘凤拿下河内,届时潘凤也只能退兵了!”
孙轻的话让张燕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他是有些抗拒投靠长安吕布的,毕竟如今的吕布等人可是天下诸侯公认的奸逆,这要是投靠了他,黑山军好不容易有些洗白的身份又要黑下去了,甚至这一次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考虑到这一点,张燕现在还不能下定决心,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意动。
“长安方面暂且不去联系,我等还是固守城池让潘凤主动退兵吧。”
“对了,大军不要全部进城,兵法之道在于牵制,我需要两位将军领兵去城外扎两座营寨,与城池互为照应,相信潘凤见到这番布置应该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张燕说道。
这...
下方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主动出列。
领兵去城外的危险性比固守城池可要高多了,稍有不慎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这种危险事情,谁能愿意?
看到众将的反应,张燕心中又是一暗。
就在这时,孙轻王当两人主动站了出来。
“将军,我等愿意!”
两人的出现让张燕眼前一亮,孙轻王当虽然不是军中最勇武的将领,但领兵作战经验却是最丰富的的,让他们去外面守着他也能更放心一些。
“二位将军不愧为我军支柱,劳烦二卫将军现在就领兵出城,河内与黑山军的安危就交于二位了!”张燕拱手一礼。
“将军放心,潘凤若敢攻打城池,我等定叫他首尾难顾!”
张燕重重点头,如今他也只能相信两人的话了。
......
五天后,庞峰大军进入河内来到了黑山军驻扎的河内城外。
还未靠近和河内城,潘凤的大军就被孙轻王当的两个寨子给截断了去路。
两人的寨子分别位于河内城的西北与东北十里处,像两根门柱一样守着河内城,潘凤若是贸然进入这个门框就很可能受到三面夹击,如此一来冀州大军的境地就会非常危险。
潘凤自然不可能让大军陷入险境,所以远在河内城外三十里处就安营扎寨了下来。
大军落定,数百哨骑就被潘凤派了出去。
这一次,潘凤率军来到河内主要是看看能不能把这支黑山军彻底打散,黑山军号称百万,但实际却只有几十万人,可即便是几十万人对于潘凤来讲也是一个巨大的人口数值,如果这些人能够全部化作劳动力,对冀州来讲绝对是一件好事。
当然,前提是把黑山军完全打散,把那些意图重组的顽固分子全部消灭才行。
这不,哨骑刚刚把周边的地形和情况汇报上来,潘凤就把徐荣等人全都聚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大帐内,冀州的大部分重要武将都在这里。
前些日子,徐荣因为大败丁振,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精气神正神采奕奕地立于边上,只等潘凤一声令下就站出来再抢功劳。
除了徐荣以外,帐中还立着高览、高览等人,可以说潘凤动用这个班底来跟张燕打,那绝对是铆足了劲的,这要是还输掉,那以后冀州也别往外扩张了,老老实实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安享晚年吧。
“诸位,张燕确实比一般的黄巾要狡猾一些,据哨骑探得的消息,在城外的两个寨子中每一个都驻守着四万左右的士卒,而且从将领的旗帜来看八成是孙轻和王当二人。”
“此二人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有一些了解,他们虽无万夫不当之勇,但胜在经验丰富对战局的把握比一般的黄巾要更敏感一些,有这两人在外面扎寨威慑,也难怪张燕这些日子安静了很多。”
潘凤话音刚落,高览就站了出来。
“将军,末将愿率一万精兵拔掉孙轻的营寨,只要给我半日,定为将军取下孙轻头颅!”
“末将也只需一万兵马便能拔掉王当营寨!”麴义不甘示弱地站了出来。
旁边的徐荣傻眼了,刚才他已经在做好了准备,结果高览麴义两人比他还快。
说实话,以徐荣的目光来看,城外这两座营寨虽然号称互为犄角,但真的没有太多用处。
互为犄角想要发挥牵制作用其中最核心的一点便是能够对敌军造成威胁!
只有敌军忌惮被两处兵马前后夹击,这个犄角之势才算是有作用的,而现在的孙庆和王当两人只领悟到了形却忽略了最根本的核心!
两人的营寨中虽然都有四万兵马,但问题是这四万兵马几乎都是手无寸铁的士卒,几乎所有人拿着的都是棍棒木矛,这样的两座寨子能有多少防御力?
所以徐荣自己也认为有一万精兵的话很快就能攻破营寨,若是顺利一点,甚至不用半天。
只可惜,高览和麴义立功心切已经先他一步了。
徐荣身为降将这时候的地位就体现出来了,两个军中元老抢功,他除了看两眼以外根本不敢上去争抢。
对于高览麴义两人的主动请缨潘凤倒是乐得见到。
孙轻王当两人扎下的营寨潘凤在哨骑探查周边的时候就去实地看过了,确实是纸老虎而已。
这样的门牙,不给他拔得干干净净怎么对得起张燕送的大礼?
想到这里,潘凤当即下令让高览和麴义各帅一万兵马进攻两处,而他自己带着剩下的兵马坐镇中部,一旦哪处陷入僵局,他必定第一时间带人过去。
命令下达后,大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开拨,毕竟是刚刚经过四天的赶路,麾下士卒还没有回复元气,所以潘凤打算休整两日,然后再强攻营寨,这两天也正好多铸造一些攻寨利器,到时候士卒们也能少些牺牲。
此时的孙轻王当等人还不清楚潘凤已经看透了他们的虚实甚至都准备对两处营寨发起强攻了。
在两人看到潘凤大军毕竟河内后只是驻扎在原地没有动静,心里一下子就松了下去。
他们以为这是潘凤束手无策了,纷纷夸奖张燕的明智之举。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心两天,潘凤的冀州大军就突然分兵两处开始攻打营寨了。
孙轻和王当听到敌军打来的消息时还没从昨夜的宿醉中醒过来,两人虽然身处两个营寨,但多年的好友让他们的生活习惯极其相似,在得知潘凤大军按兵不动后两人的酒瘾就犯了起来。
在两人看来,潘凤按兵不动就说明近期是不会有战斗发生,所以晚上喝点酒助助眠有何不可?
这种想法直到亲卫将他们从醉酒状态中叫醒这才瞬间瓦解。
“什么!潘凤的大军杀过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孙轻领着亲卫的衣领怒声问道,此时他的耳边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喊杀声。
“将军,就在刚刚,此刻高览正率领着大军在攻打寨门,弟兄们手无寸铁已经损失惨重了!”亲卫的声音带着颤音,显然被营门处的战斗给吓着了。
孙轻一把推开亲卫,顾不得理会是从递来的衣甲直接提着佩剑就冲了出去。
来到帐外,喊杀声瞬间清晰,远远看去,营门处浓烟滚滚,显然是冀州军在用火攻!
营门不能被破,否则失去营寨优势的大军就再也抵挡不住冀州军的脚步了!
“传我命令,所有人都给我去守营寨,胆敢有后退者,立斩不赦!”孙轻几乎用出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来下这道命令。
此刻的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守住营门!
有了孙轻的命令,营地内正在乱跑的士卒们逐渐有了方向,他们开始有目的地往营门方向聚集过去,显然,以孙轻营地内的四万大军想要堵住一个小小的营门那是轻而易举的。
此时的营门处已经成了一处血肉磨坊,冀州军与黑山军在这里展开了最激烈的交锋。
因为缺少弓箭等有效的守城武器,所以黑山军能够阻挡冀州军的嘴有效方法就是利用自己的性命和手中的木矛。
被挤在最前排的黑山士卒们为了活命,不得不用自身的老旧装备与冀州军的精良装备短兵相接,在这个过程中,很多黑山士卒的木矛都被冀州士卒的兵刃斩断,木矛断了之后便是项上人头了。
营门处不断有人倒下,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那些身无片甲的黑山士卒,他们被后面的人挤着,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冀州军前进的脚步。
在大军后方,负责指挥的高览眉头大皱。
他已经看出了孙轻营寨的实力,现在之所以还能坚持不让冀州军攻进去主要还是那些黑山士卒用性命堵住了营门,否则以黑山军的这种损耗速度,冀州军早就冲入营中了。
不过这样一来高览夸下的半日海口就有可能要失约了。
四万黑山军不是四万头猪,这群人如果一直聚集在营门处拼杀,那么他们的总体损耗速度其实是很有限的,至少高览不能在半日内在营门处杀光所有黑山士卒。
既然营门不行,那就只能从旁边想办法了,于是高览就想到了火攻。
营门两侧的栅栏一本情况下是难以翻越的更不要说现在栅栏内聚集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有鉴于此,高览直接让人不停地对着营门两侧的栅栏射箭,而且都是那种绑了引火之物的火箭。
因为畏惧箭矢,所以很多黑山军宁可看着栅栏在引火之物的作用下逐渐燃烧,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上去清理那些插在木桩上的火箭。
当火箭的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营门两侧的栅栏也逐渐燃烧了起来,这便是孙轻在帐外看到的滚滚浓烟。
此刻,在孙轻的指挥下大量黑山军都涌向了营门方向,而营地其他地方的防御也随着人群的调动变得薄弱起来。
这时候黑山军的另一个劣势也暴露了出来,那就是纪律!
人一旦多了,纪律就会变差,这一点在黑山军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些从后面涌上来的士卒根本不管前面的友军打得怎么样了,他们只知道用力往前推就行了,也不管友军死不死,反正他往死里推。
这一两个人这样倒没什么,但一群人都这样问题就大了。
营门只有这么小一个地方,它容纳得了数十名黑山军同时进出却容纳不了数百上千黑山军一同拥挤。
因为后面拥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正在和黑山军拼杀的冀州军士卒都被那些惊恐着脸用身体接刀的黑山军给挤了出来。
“哗啦啦!”
本就被火焰烧松散的营门在众人的挤压下终于坍塌,一些来不及躲闪的黑山军士卒当即被压在了营门下面。
这一突来的变化让营门后的黑山军集体一愣。
营门没了!
趁着这个机会,刚刚被挤出来的冀州军趁势冲过营门废墟恶狠狠地杀向了后方呆滞的黑山军。
“快跑啊,营寨被攻陷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那些刚刚反应过来的黑山军想都没想掉头就跑。
只可惜后方的友军还在被人挤着往前顶,这一前一后撞在一起让场面更加混乱了。
一直率领大军在营门外观战的高览见此情景,当即让麾下士卒发起了全面总共。
一万精锐士卒的冲杀声终于让那些埋头往前顶的黑山军恍然惊觉。
此刻的他们,即便是站在人群后方,也能听到从前面传来的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一些人高马大的甚至已经看到了前方友军正在被一面倒屠杀的情景,这景象让他们彻底明白两军的战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手无寸铁的他们如何敌得过装备精良的冀州军?
想到这里,部分看清情势的黑山军士卒再次发挥了从黄巾时代遗留下来的优秀传统——逃跑!
当一两个人逃跑后,很快就演变成了十几二十甚至上百人,当孙轻骑着战马来到阵前的时候,大军已经开始有了溃败的迹象。
孙轻做梦也没想到他麾下的四万大军居然坚持不了这短短的半天时间,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逃跑阵列中,孙轻哪里还忍得住自己的怒气。
“锵!”
孙轻拔出佩剑高高举起。
“我乃孙轻,从即刻起,胆敢后退至我身边者,立斩不赦!”
话落,孙轻一剑斩杀了一名刚刚路过他的逃兵,吓得后方几个逃兵纷纷停下了脚步。
正在逃兵犹豫间,一声怒喝盖过了场中所有的喊杀声。
“孙轻小儿,你高览爷爷在此!”
随着话音落下,一匹健壮的战马如洪荒猛兽一般冲开黑山军士卒组成的人墙后猛然落地,马上的高览披坚执锐杀气凛然,孙轻只是看了一眼就肝胆俱裂。
要死!
孙轻的血液在一瞬间仿佛冻结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情况不足以让他再去犹豫,眼看着高览提着马槊杀来,孙轻心中的勇气再也提不起来。
“我降了!高将军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