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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亚松表情严峻:“程队,你考虑清楚。”

程怀恕是空降旅突击队的队长,要是孤身过去出了什么意外,队里的兄弟都得内疚一辈子。

他整理好装备,拍了下孟亚松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因为被劫持当人质的对象是棠宁,他才没有回旋的余地。

孟亚松明白程怀恕是已然下定决心了,眼神饱含深意道:“有什么事儿,背后还有我们在。”

其余人也纷纷敬礼道:“程队,我们待命着。”

程怀恕点点头,扫视着他身后可敬可亲的战友们,无一不是面孔坚毅,眼神坚定。

空降兵解救人质算是常规训练。

但没有一回训练比这次的实战让程怀恕心里这么不是滋味。

他没有退路可言。

必须成功完成这次收网行动,保她性命无虞。

很快,他从楼上速降下去,在短短的时间内平安落地。

程怀恕蹬着军靴,作训服熨帖,靠近过来时,面上的表情不见丝毫波动。

内眼可见的,小姑娘泪痕蜿蜒,眼睫如蝴蝶震颤,脆弱到让人不敢用力触碰。

比恩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姐姐你看,你不用死了……”

不难感觉到,比恩已经走入无法挽回的地步,跟程怀恕之前在维和战场上说的那些孩童杀手无异。

棠宁不想让程怀恕过来孤身冒险。

可当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时,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了。

他的爱是风雨数载下的巍然不动,比她想的还要沉重。

在看见程怀恕过来后,比恩箍住她脖颈的力道才松开些许。

那一瞬间,她像是溺水者上岸,咳嗽到嗓音几近沙哑,视线也变得泪眼朦胧。

透过泛着泪光的双眸,棠宁终于看清了他现在的动作。

程怀恕保持着自己跟比恩的距离,手臂平直,举起子弹上膛的枪,方向对准了她跟比恩所在的方位。

棠宁在刹那间闭起眼眸,心跳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没有理由不相信程怀恕。

即使他现在举着枪对准自己。

比恩明显慌神了,但为了跟程怀恕谈判,他继续威胁道:“你要开枪的话,猜猜先死的是我还是她……”

说完,他向后移动着,整个过程依旧维持着把棠宁当人肉盾牌的姿势。

程怀恕跟随着比恩的步调,脸色骤变后,仍不慌不忙地维持着举枪的动作,目光牢牢盯住比恩暴露出来的那一条手。

那只手就紧箍在棠宁的脖颈前。

如果他选择开枪,子弹就会贯穿比恩的手臂,紧接着因为惯性进入到她的喉管。

这无疑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他额间汗涔涔一片,呼吸略微发沉,薄薄的一层短发发茬下,那双眼如鹰隼锐利,漆黑不见底。

进到烂尾楼里,几人的视野彻底与外界隔绝。

比恩长吁一口气,对他指挥道:“放下枪——”

程怀恕慢慢单膝下蹲,没有再握枪,而是双手腾出来,手心正对着前面。

他再明白不过,现在的配合会让对方放松警惕。

但棠宁知道比恩的枪就抵在他腰后,只要比恩想,他随时不按承诺的来,给予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程怀恕重重一击。

她的呼吸也像是随着他的动作被扼住。

心头急促的雨点儿轰然作响,弄得眼底也潮湿一片。

她知道程怀恕在赌。

这场赌局,他只能赢。

比恩还没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程怀恕做了个假动作,飞速地拿起枪,扣动扳机。

下一秒,比恩暴露出来的一条手臂被子弹打穿。

位置距离她的喉头只有极近的距离。

假如再偏移那么一丁点儿距离,不仅她会性命垂危,程怀恕也将背负着莫大的痛苦度过余生。

可他没有犹豫和分神的时间。

比恩痛苦地中弹倒地,手臂出现了一个豁大的口子,猩红的血液源源从里面不断流出来。

他双腿跪在地上,面部表情狰狞,试图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枪做最后的斗争。

比恩受伤的时候,反射似的放开了紧箍着她脖颈的手,棠宁以为自己在身体无法平衡的情况,肯定会重重栽倒到地面。

不曾想,她毫发无损地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眼皮被温暖宽厚的掌心盖住,视线一片黑暗。

程怀恕声音在颤抖,却竭力保持着稳定,他从来没有像现在的一刻,轻声哽咽道:“别看。”

砰砰几声枪响,空气里满溢着血腥气。

比恩倒在血泊里,瞪着漆黑的眼珠,像是惊弓之鸟,不带有对这个人世的一丝眷恋。

他吐出一口鲜血,笑容苍凉又狂妄:“你以为你就安全了么,你开枪了,这是我们的信号……程,你在劫难逃了。”

在整场行动中,比恩不过是个诱饵,为的就是请君入瓮。

以枪声为令,接下来会有整个贩毒团伙出现,包抄整栋楼。

说完,比恩都眼睛都没闭上,空洞瞪着这个世界,直到身体没动弹,再没有一丝气息。

棠宁全程被他蒙住双眼,一点儿血腥的场景都没见到。

可她感受到了男人胸腔的震颤。

她知道,程怀恕同样为此悲悯。

为了保全她的性命,他向一个少年开枪了。

明明比恩还那么年轻,如果不做贩毒团伙的诱饵,应该会跟同龄人一样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

但作为中国军人,程怀恕肩负着的使命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完成上级组织交待的任务。

不难想象,善恶本就有界限,这条看似荣耀的路有多少人为之殉道。

棠宁汗湿的掌心握住了程怀恕的手臂,用湿漉漉的眼神看向他,里面充斥着太多的情绪。

最终她吐纳着气息,最简单的最抚慰人心,柔声说:“程怀恕,我没事了。”

程怀恕把棠宁抱到烂尾楼里的其他房间,动作麻利地卸下自己身上的装备。

他将自己的防弹衣穿到小姑娘身上,结实的头盔扣在她头顶,扣上带子:“戴好,会有人接你。”

棠宁面色惨白,身子发颤。

比恩说的话还萦绕在耳侧,接下来的情形程怀恕已经很明显地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要让她逃生,自己一个人带着一把枪,来面对整栋楼的包抄。

她肩膀轻抖,克制住喉头的呜咽,心脏更是一抽一抽地疼。

程怀恕揽住她的腰,顺势将她带入怀里。

棠宁听见了他心脏的跳动声,每一下都格外有力。

不经意间,肩膀处传来一阵湿润,男人的呼吸均匀沉静。

她愣在原地,只知道抬手搂住他被他浸透的后背衣衫,在他怀里拼命摇头。

程怀恕舒展着眉头,张合着唇,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温柔的嘱托:“对不起,我爱你。”

随后,程怀恕冲对讲机喊道:“行动。”

另外一边,孟亚松听着耳麦的指令,挥了下开始行动的手势。

突击队全员迅速完成速降,朝目标地点集合。

那队团伙会从楼梯上来,为了让小姑娘安全地离开这栋楼,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直接从楼上降落到地面。

程怀恕利用现有条件完成了简易的降落设置,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平衡着放绳子的速度。

对于空降兵来说,速降是最常见不过的训练项目。

可对于棠宁,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主要是保证她降落过程中的平安。

棠宁刚被放下去,就看见他身后涌来了四面八方包围的人。

个个高大彪悍,手里拿着枪,一窝蜂地往屋子里涌进来。

然而程怀恕毫不顾忌身后的动静,他放着绳索,直到她平安落地。

棠宁真实地触及到地面,双腿还在发软。

她呼吸微窒,但没忘记程怀恕的指令,会有人来接应她。

眼前的画面像是在放走马灯,全是他开枪的瞬间,拥抱她的眷恋,还有那句“对不起,我爱你”。

屋内,程怀恕被赶上楼的贩毒团伙层层包围。

为首的男人镶着颗金牙,笑容阴戾,嗓音嘶哑地跟他打着招呼:“程,又见面了,我的老朋友。”

程怀恕跟他们一行人在几年前打过交道。

也是一次军警联合的跨境行动,却没能捉住幕后的黑手,堪堪击毙了几个主要的头目。

据闻,其中就有代号为k的最大滇缅毒品跨境交易的领导者。

k正是比恩的哥哥。

那一场行动,比恩在其余人的保护中,在逃亡的路上活了下来,却亲眼目睹了哥哥的死亡。

后来,为了复仇,比恩只能无条件顺从金牙的意思,一直帮着他们从事毒品交易的生意。

金牙把玩着手里的枪,抵在程怀恕的额前:“可真是感人,你宁愿自己做人质,也不想让那女孩儿做人质。”

程怀恕的眼底不见慌乱,他淡声说:“不要伤及无辜。”

“无辜?”

金牙仰头大笑起来,早在毒素的摧残下丧失了理智,咬着牙关道,“你也开枪杀死了比恩啊,我这是一命换一命。”

金牙面目扭曲,舔了舔唇:“真是可惜了,如果刚才你没有来救她,我们应该会把她带回去让大家好好享用一番。”

很显然,金牙是在刻意激怒他。

程怀恕是身经百战的中国特种兵,当然不会上金牙的套,跟他们在这种时刻殊死搏斗。

但也深切地明白,如果自己刚才没让棠宁走,现在自己的眼前会发生什么惨无人道的行径。

金牙现在不杀他,说明是来谈条件的。

程怀恕镇定下来,跟金牙谈判,嗓音凛冽道:“你想要什么?”

金牙明白现在形势对他们不利,外面有一批军队已经环绕了整栋楼,说不定很快双方就会交战。

但论火力,他的一行人肯定抵不过火力充足的军警联合队伍。

金牙只能借希望于程怀恕,只要这一枚棋子还在他手里。

军警联合的队伍就不会贸然开枪行动。

现在,程怀恕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质,比他亲手送走的女孩儿还要有价值的多。

金牙注意着四周的环境,迫不及待道:“你让我们安全离开。”

程怀恕清楚自己现在就得顺着金牙的意思走,他必须得完成任务,活着回去。

他闭了下眼睛,佯装顺从:“可以。”

金牙推着程怀恕从烂尾楼出来,冰凉的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孟亚松率领了几个精锐伏击在楼顶上,为的就是声东击西,不让金牙注意到其余方位的动静。

他看着瞄准镜,厉声道:“准备瞄准——”

三、二、一——

队伍所有成员都在屏息以待。

孟亚松指挥道:“开枪。”

刹那间,激烈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金牙被一枪爆头,当场倒地。

一片混乱中,程怀恕捡起金牙手里的枪,奔赴藏匿着团伙窝点的烂尾楼。

他双眸猩红,动作敏捷如豹,握着枪的那只手全是灰尘与血迹,骨节依旧明晰修长。

直升机紧随其后,轰鸣着,盘旋在头顶。

另一支空降精锐也降落到地面,攻破烂尾楼,目的是直接将剩余的团伙成员击毙或者活抓。

棠宁被剩余的队员救助到山上,心跳如雷。

她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一切,只能紧咬着下唇,祈祷着所有人都能平安归队。

烂尾楼里,枪声不断,交战状况异常激烈。

还不等这边所有人反应,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有一整栋楼突然间发生了大范围的爆炸。

棠宁嗓音哑的说不出来话,目光灼灼,眼角无声地滑落下两行清泪。

爆炸发生的太过措手不及,只能看见火光冲天后,那栋烂尾楼像是被火球吞噬,熊熊烈火燃烧着钢筋水泥。

……

棠宁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里,她在一个寒冷的深山老林里行走着,遍地的荆棘划破了她的裙子,小腿上也留下了血色的痕迹,血液蜿蜒而下。

她看不见前方,只能听见身边有着沉稳的呼吸。

往前一扑,果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直到眼前的世界逐渐明亮,意识从混沌中开辟出来。

夏桃支棱着手臂小睡了会儿,听见了床沿的动静,迷糊地揉了下眼睛:“宁宁,你终于醒了。”

棠宁大口喘着气,似是无法从梦境里抽离。

她握着夏桃的手腕,湿漉漉的眼眸里写满了牵挂与担忧:“程怀恕怎么样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

夏桃将来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语气沉沉:“只知道你被军机送回来了,接着就有人发来通知,说你人在医院,我着急地打车过来,照看了好久。”

说完,夏桃犹豫地问:“程怀恕……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棠宁蜷缩着,抱着膝盖说:“他救了我,但我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了。”

脑海里最后残存的场景就是那场爆炸。

整栋烂尾楼在瞬间灰飞烟灭,如果有人在里面,定然必死无疑。

夏桃削了个苹果递给她,安抚说:“你这么久没吃东西,还是先好好照顾自己吧,程怀恕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要相信他,也相信中国军人。”

夏桃尽自己所能,找各种理由让棠宁暂先不要那么紧张。

毕竟棠宁的身体在受了惊吓的状况下还没恢复,刚才才打完一瓶葡萄糖。

医生说,还要等她醒来之后再观察一段时间,做相应的检查后再出院。

她垂着眼睫,盯着洁白的床单发呆了一会儿。

倏然间,棠宁想起来手机也在地震里摔碎了,都没来得及买新的。

即使程怀恕手机开机,应该也很难联系的上她。

棠宁靠在床头,毫无血色的唇微动,脸上的神情倔强:“我想等程怀恕回来,等他回江城。”

“好。”

夏桃目光定定,恳切道,“我也在这儿陪你。”

病房的电视是打开的状态,只不过被调成了静音。

短短的一两天时间里,上面的新闻正滚动播放着灾区救援接近尾声,要感谢为这场地震付出过的所有人。

数字是冰冷的,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这场救援的背后凝结了多少人的力量。

电视台直播的画面中,棠宁看见了先前去明沂镇小学遇见过的小男孩。

记者正在采访他,问题是这场地震过后最想做什么。

棠宁记得,他跟程怀恕说过想当兵。

小男孩儿在记者和这么多镜头面前也不怯场,勇敢且坚定地说:“我一直想当兵,今后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空降兵。”

——

夜色如墨,春节刚过几天,街道上维持着张灯结彩的新年氛围,只不过寒风扫过,凉意料峭,整座城市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不似往日的繁盛喧闹,陷入到空城的安静氛围里。

江城军区内。

政委见他敲开办公室的门还觉得稀奇,笑着问:“任务完成的这么成功,不是让你们批了你们突击队的假么?”

他揶揄道:“怎么,还闲在部队里待的不够啊?”

程怀恕单手抄兜,笑意散漫:“政委,还是您最了解我。”

政委就此打住:“行了,别贫,有什么事儿直说。”

听程怀恕说明完来意后,政委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解救的那名人质现在被安排在第九人民医院。”

程怀恕直言不讳道:“我想见她。”

政委也乐了,从来没见过程怀恕对哪家姑娘这么上心过,便开着玩笑问:“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政委,之后会跟你打结婚报告的。”

程怀恕摆了摆手,神秘兮兮地不再多说。

政委啧啧两声:“你小子可以啊,早点儿把媳妇儿领过来我看看啊。”

程怀恕淡笑了声,坦荡地说:“行,没问题。”

刚过傍晚,医院内灯火通明,棠宁洗漱完,脸色白的几近透明。

她对着镜子去看,眼前只能冒出来最后火光蔓延的画面,烧得人头痛欲裂。

回到病房,前台的护士说有人找她。

棠宁知道她目前的情况肯定会让程家担忧,所以用夏桃的手机报了个平安。

所以……还会有谁特意给她打电话?

接过电话,棠宁觉得自己恍惚了,心脏骤缩,屏住呼吸听见熟悉的嗓音在耳廓响起:“棠宁?”

她捂着嘴,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

棠宁心乱如麻,浑身上下因为他喊她名字的瞬间而沸腾,颤抖着唇问道:“你在哪儿?”

程怀恕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不咸不淡地交待道:“下楼。”

那简直是她有史以来下楼速度最快的一次,摁电梯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顾不上身体还在恢复期,棠宁飞奔下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远处,程怀恕真的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所有的担忧全然放下,就像心口移开了一块巨大的磐石,瞬间让人如释重负。

路灯惨淡的光线下,男人眉眼深邃,下颚线硬朗锋利,身影落拓挺拔。

由于他直接从军区过来医院这边,身上的军装没来得及换,看起来威严又神气。

偏偏,程怀恕凝视着她的眼神明亮深沉。

他闲闲地招了下手,嗓音清冽:“小女朋友,这边。”

棠宁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又像哭又像笑的。

她拿手背遮住唇,闷声闷气道:“谁是你小女朋友了?”

“不能啊?”

他语气充斥着遗憾,薄薄的一层眼皮扬起一抹褶皱。

程怀恕拖曳着腔调,就这么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提醒说:“不是喜欢叔叔这个老坏蛋好几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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