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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宁眼眸闪了闪,瓮声说:“倒也不用。”

她也不清楚那话是程怀恕的试探之词,还是他真的那么真心实意觉得。

心里正打着鼓,他突然凝视过来,眼里泛着笑意,轻飘飘说:“走吧。”

本来棠宁打算在小学食堂随意解决午饭,不过看程怀恕好像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她也就亦步亦趋地跟上了。

走出明临沂镇的小学时,天气已然转为晴朗,光线浮动,照耀在身上暖融融的。

一片暖意中,棠宁觉得心口也在发烫。

校门口就停了一辆军用吉普,长卷发的女人拉开车门下来,冲他们这个方向热情地招手。

女人一身孕妇装,穿着平底鞋,肚子月份看着不小了。

走近些,棠宁略微愣怔,杏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陈禾笑吟吟地跟她打招呼,大大方方问道:“不认识我了?”

女人一如四年前的光彩夺目,还带着已为人妇的成熟气质。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眶下意识发酸,装作无所谓地点点头:“记得的。”

“我们好像几年前在机场见过吧。”

陈禾回忆着,好像那时候的棠宁还是个要升高三的小姑娘,现在都大学毕业到演出团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就那次的一面之缘,始终像是一朵乌云,停滞在那年盛夏的空中。

陈禾见她紧抿着唇,还以为是棠宁认生,红唇扬起,随意道:“不用拘束,我比你大,你喊我陈禾姐就行。”

“陈禾姐好。”

小姑娘模样乖乖软软的,着实让人容易心生怜爱。

听了会儿两人的寒暄,程怀恕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来,半个身子靠在吉普车旁,掀着眼皮问:“中午想吃什么?”

棠宁向来耳根子软,可今天在见到陈禾后,心底的任性似是山洪海啸般涌来。

没有别的原因,她就是想逃离这样折磨她心绪的场景。

再留在这儿,恐怕会自取其辱,更加难过的吧。

“陈禾姐在这儿,我不方便打扰,还是回学校吃食堂好了。”

说完,她不带一丝留恋地转头就走。

刚走没两步,手腕就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往回带。

棠宁一个踉跄,差点还以为自己要往后栽倒。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来,反倒是脑袋抵在了他下颚的位置,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头顶。

程怀恕喉结轻滚,眉梢眼角有些不正经:“这么着急跑什么?”

棠宁可怜巴巴地回头望了眼,眼里像是冒着湿润的雾气,一派欲言又止:“……”

陈禾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推拉,唇角含着笑,主动开解道:“我老公也在的呀,就在前面等我们,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

心口的火苗噼里啪啦燃烧着,直抵大脑。

棠宁才发现自己一时间昏了头。

陈禾的孕肚特别显怀,刚刚还说自己结了婚,看这状态也不像是跟程怀恕有过什么瓜葛。

她到底又是在介意什么呢?

棠宁不经意间松了口气,身后男人的胸腔还是铜墙铁壁,硬邦邦的贴在她蝴蝶骨的位置。

怎么看,她都像是在闹性子,还要程怀恕把人圈到怀里去哄。

气氛平添了几分暧昧。

她悄悄挪了下步子,与程怀恕拉远了点儿距离。

听完程怀恕说起的状况后,陈禾对她还挺自来熟的,摸着孕肚,很慢地向前挪动步子,笑眯眯地问:“下基层演出很辛苦吧?”

心底的阴霾散去,棠宁回答得很自然:“除了走山路辛苦点儿,这里的军人和小朋友都很友善。”

“老公。”

陈禾看见了前面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嘴角的梨涡盈盈。

男人已经找了家镇上的餐厅,预定好了位置,应该是怕陈禾走累了,跑过来几步路还小心翼翼扶着她走。

两人俨然一副婚姻幸福的模样。

镇上多的就是小菜馆,因着陈禾是孕妇,就点了几道她在孕期爱吃的菜,棠宁接过菜单也就选了像玉米炒虾仁这样的一两道家常菜。

等菜全部上齐,程怀恕还跟陈禾的老公交谈了几句。

对方也是军区的人,稍微了解完情况,就乐呵呵地说改天碰到再好好吃一次饭。

他模样闲散,气质疏离矜贵,光是这么靠在椅背,整个人的气场绝不比站着的时候逊色。

中途,有道菜夹不到,陈禾还撒娇道:“老公,我想吃糖醋排骨。”

男人对她也煞是体贴,夹完排骨又往陈禾碗里夹了很多青菜。

棠宁差不多吃饱了,搁下筷子放空。

程怀恕眼神黢黑,侧头笑笑:“吃饱了?”

“嗯。”

“不会再跑到食堂吃一餐吧?”

他语气揶揄,满眼却温柔,很明显是故意这么问的的。

棠宁从恍惚中回神,撞上那双漆黑的眼眸,耳根一下子红了。

程怀恕想,真是别扭的小朋友。

陈禾喝了口温水,柔和地问:“你最近的情况还好吧?”

他如实交待:“跟沈政委立了军令状过来西南这边的。”

程怀恕这趟出来也就是临时的,突击队下午跟晚上都有训练,对他们这种王牌突击队来说,集训强度绝对是一等一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尖刀中的尖刀”这一说法。

程怀恕披上了军装外套,饱含深意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后,就转身上了军用吉普。

他步履匆匆,棠宁本来还想问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陈禾的老公去结账了,于是整桌上只剩下她跟陈禾面对面地坐着。

棠宁没忍住,感觉所有的困惑就快要找到一个出口,克制地问道:“陈禾姐……你怎么会过来西南这边的军区?”

陈禾也不避讳:“我老公家人在临城这边,我就跟他一起回来一趟,顺便来军区看看几个跟我爸爸认识的伯伯。”

走亲戚是一遭,另外她是陈政委的女儿,临城军区有认识的长辈过来看看也是理所当然的。

陈禾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坦诚说:“我当初呢,确实喜欢过程少校。”

她撑着手肘,缓缓勾起唇角,语气里满是坦然:“我爸爸给我介绍的,他当时的条件,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动心吧。”

“但是我的喜欢也是有分寸的。”

陈禾垂眸,握着手中的热饮杯壁暖手,“那天见到你,我就是作为他的心理医生,要跟他一起去北京接受心理治疗。”

须臾,陈禾沉重地叹了口气:“他身上背负的太多了。”

不仅仅是个人的选择,还有背后的这山河。

棠宁不可置信般抬睫,心脏猛然一沉:“心理治疗?”

她只知道程怀恕当年的眼睛复明花了很长时间,却不知道那件事带来的远不是身体上的伤害。

“他有很严重的战后ptsd,最严重的时候,连进食都会有困难,甚至多次从噩梦中惊醒。”

陈禾身为他的心理医生,在程怀恕生病期间,自然不可能做违背职业道德事情。

所以她一直想等程怀恕恢复后,看还有没有机会留在他身边。

但也只有陈禾在给他治疗到过程中最清楚,是什么信念让程怀恕坚持回到部队。

他骨子里一直是个骄傲不屈的人,也从未为自己救人反倒陷落到圈套而后悔。

从黑暗中蛰伏的这四年,他无数次粉碎自己的傲骨再重构,努力克服听到爆破声后的应激反应。

就像从泥潭里摸爬滚打,但从没放弃过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守护,只留下一个踽踽独行的孤独背影。

棠宁听着陈禾的讲述,难受的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如同一个溺水者还在濒死挣扎,嗓音轻颤着说:“陈禾姐,他从没有告诉我这些……”

那些过去、伤疤,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风轻云淡。

越是这么想,她的心里就更像针扎着,细细密密地抽疼。

她以为程怀恕这四年与自己毫不相关,一定是在属于他的领域继续带着荣光前进。

但从未想过,他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简直可以说是痛苦。

现在想来,这几年谁又比谁好过呢?

重逢后,程怀恕对那些遭遇只字未提。

但他一直都是强大而骄傲的,不曾惧怕过任何,一腔热血和赤子心从未改变。

这就够了。

陈禾搭上她的手腕,艰难又释然地说:“棠宁,我已经放下了,希望你的喜欢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

空降旅突击队晚上的训练是泥潭匍匐,一场训练过后,所有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巴,还有不少黏在脸上。

不过没有队长的命令,没有人会轻举妄动,就这么顶着浑身的泥巴站直在原地。

程怀恕穿着作训服,干脆利落地宣布道:“解散,空降旅突击队集训到此结束——”

集训总算是结束了,每次来一场边境集训,都是精神和体力的高度集中,很多人还会旧伤又添新伤。

临城的夜空月明星朗,孟亚松洗完澡就到外面吹风,山间的清风带着湿润的青草气息,清新又自然。

程怀恕套了件军衬也跟着出来,跟孟亚松一块儿找了个山头坐着。

他屈着腿,看着远方山头轮廓憧憧,凛冽的风拂过树梢,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静默着没说话。

孟亚松穿着迷彩裤,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会心一笑:“其实看见了现在的姜小满,我就想到了我刚进部队的时候。”

“觉得这地方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好,更没想过去承载什么荣耀。”

这倒是实话,当初他们进来部队都是冲着保家卫国来的,但日复一日枯燥艰苦的训练磨平了很多人的棱角,还有很多人会怀疑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孟亚松再谈及过去的经历,目光坚定,口吻却平淡:“我第一次跳伞,腿都是软的,下来后被伞拖行了十几米,膝盖全磨破皮了。”

程怀恕了然,扬了下唇角问:“被骂了么?”

“就我这样的,肯定被指挥员骂了啊。”

孟亚松继续说,“后来出任务,跑到大漠戈壁,我头一回看见一望无垠,全是黄沙滚滚的世界,眼睛都睁不开了。”

“有一天早上,轮到我值班,到了站岗的位置上,突然间就看到了在这样的领土上红旗飘扬,那一刻觉得一切都值了。”

那场景至今还萦绕在孟亚松的心头,黄沙松软,蓝天一洗如明镜,抬头望去,偌大的区域望不到几个人,然而就在这样的土地上,红旗焕发着最显眼的颜色。

他那之后再没后悔过。

他们的背后是深爱着这山河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每一天的训练就是得保证旌旗升起,所向披靡。

就跟《沧海雄军》里说的一样——“任其风云千般改,总须英雄戍沧海。”

孟亚松话锋一转,笑着说:“你当年那事儿现在还是个传奇来着。”

“哪件?”

程怀恕一愣,眼皮子都没掀,还在那儿把玩着打火机。

“贵人多忘事啊。”

孟亚松谈及起来还是热血沸腾的,“当时别国侦察机飞到我国领空,下达了好几次驱逐令,最后是你主动请缨去的。”

程怀恕幽幽开口,不以为意道:“后来那飞机开走了。”

“没人愿意拿命去赌。”

孟亚松克制着胸腔的情绪,眉眼耷拉着问,“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要是拿命赌,棠宁妹妹怎么办?”

程怀恕眼神灼灼,语意不明地说:“她昨晚上喝醉了,跟我说有个很喜欢的人来着。”

“什么人啊?

她同学?”

孟亚松听到这个来了精神,直接睁开阖着的眼眸去看程怀恕的身影。

“不是。”

程怀恕凑过去衔了根烟,拿打火机点火,嗓音含糊,“说是有点儿老,还是个混蛋,看样子伤害过小姑娘。”

孟亚松用手臂枕着后脑勺,哼笑两声:“你确定小姑娘说的人不是你?”

他还一本正经地跟程怀恕分析:“又老又混蛋,而且吧,你想想小姑娘每次见你的状态,总感觉不像是把你当长辈那么简单。”

程怀恕思索片刻,挠了下眉梢:“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那你还等什么啊,这不是两情相悦么?”

孟亚松光顾着着急,直接从草地上坐起来了,催促道,“赶紧的程队,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程怀恕站起来,随手整理了军衬下摆,裤子一丝褶皱都没有,身形高大又笔挺。

孟亚松诶了声,奇怪道:“你干什么去啊?”

“追人。”

程怀恕拖长了强调,似笑非笑地说,“要不然我们家小姑娘还以为我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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