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得‘近’京文书,大喜,过黄河屯弘农渑池,望着东面巍峨的函谷关笑道:“有大将军府文书,雄关易过耳!”
当时是,东郡太守乔瑁屯河南尹成皋,董卓屯弘农。尤其是武猛都尉丁原,将数千人屯河内,烧孟津,火照雒阳城中,皆公开对外宣称欲诛灭宦官。王匡、鲍信率领泰山兵也已赶到陈留,与陈留太守张邈合兵。
乔瑁、丁原、王匡、鲍信、张邈、董卓,或是袁绍的亲信,或是袁门故吏,在袁绍组织下,用实际行动一同威逼何太后,要求尽数诛杀、辞退宦官。
此时,对何进相对忠诚之人,几乎都未赶到雒阳附近:距离较远的司马张辽还在雁门募兵,何进部将毋丘毅南下招募的丹阳兵、徐州兵亦未赶到,上军校尉刘备也才回到东莱不久。
由于袁绍的建议,此时东莱太守已经换成袁遗,任旐担任东莱郡丞。袁遗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一提到粮饷就顾左右而言他,没少给刘备添堵。把刘备恨得牙痒痒的,又不能一刀砍掉,不知不觉便在东莱大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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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浊乱海内。臣听闻要让汤不再沸腾,最好的方式是去掉锅下面的材薪。昔日赵鞅兴兵晋阳以清君侧,今日臣鸣钟敲鼓(军队的金鼓之声,即帅兵)入雒阳,请皇帝陛下允许臣收张让等人以清洗奸臣污秽。”
何太后收到董卓的奏章,吓了一大跳。她虽然性格强韧,始终是个没打过仗的女子,十分畏惧,于是要求诸中常侍宦官暂时停职,只留下职务低或新进宦官。她却没想清楚,董卓一介武夫,怎写的出来如此引经据典的奏章,背后指示的另有其人。
中常侍们大多贪污受贿数千万到数百万钱,张让、赵忠更是上亿,都相拥哭泣待罪,因为张让是何家姻亲,就一起找他求情。
张让听众中常侍说大将军何进要不分政治正确与否,把所有人拉出去审判,十分害怕,匍匐于地,向何太后禀告:“诸中常侍确实有些贪财,但当时风气如此,袁家、曹家、不少三公也都经常收贿赂。老臣等宦官皆是皇家鹰犬走狗,死不足惜,但专门审判清除我等,以三署郎充实庭掖实际上是要架空太后与皇帝陛下!”
何太后深感棘手,招何进入宫商量:“宦官守卫宫禁,从秦代开始就这样,也是汉家故制。先帝才离开不久,妹妹我还在守孝,怎能与士人朝夕相处呢?董卓胆大包天,又姓董,董太后的‘董’,董候的‘董’,岂能让他入雒?”
何苗说:“昔日,我们兄妹一起从南阳来雒阳,既无钱财,又无权势,多靠张让、郭胜等才获得如今滔天富贵富贵。受人之恩,怎能白刃以向?人死不能复生,请兄长深思,与宦官和好如初。”
何进深以为然,嘴上却说:“容我仔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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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回府,喜道:“原来我妹子惧怕董卓,我偏要让董卓入雒阳,以威逼她、诈她!”
权力如同毒药,自从灵帝死后,没有了外部压力,内部矛盾转化为主要矛盾,何家兄妹三人,分成两派,一派何进与袁家代表的士大夫结盟,一派何太后、何苗与宦官结盟,自己争夺起来,都想获得更大的权力。
何进主簿广陵陈琳谏曰:“招外兵近雒,犹如掩目捕雀、掩耳盗铃,国之大事,重德不重诈,愿大将军三思。
如今将军总揽皇家权威,手握军队与尚书台,龙骧虎步,高下在心,要是引外兵入雒,如同用锻造钢铁的洪炉来燎毛发,容易烧伤皮肉。
不如像雷霆一样立即行动,诛除首恶与往日不服从的宦官,余下不再追究,就能上顺天心、下遂人愿,内外安定,总领朝纲。”
何进:“本公之谋你岂尽知。诸将只是‘近’京,而非‘进’京,又有何惧?”
陈琳说:“如今委利器于外将,征助力于外兵,众将聚会,强者为雄,这是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啊!权柄操持在他人之首,众将来自各地,岂知无人将‘近’京,变为‘进’京?”
何进大笑:“你是书生,不知兵事,诸将之兵多不过二千,少不过数百,比南北军、西园军或城门校尉任一个都少,何惧之有!”
陈琳本就无甚治兵经验,稍微琢磨,就发现何进之言有理,便不再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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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董卓违背何进节度,从弘农渑池越过函谷关天险,进兵河南尹,来到雒阳城以西,距离城门就半日距离。陈琳的担心应验了,有了不成功的开头,局势开始最坏的方向滑落。
曾经做过大将军掾的郑泰前往大将军府:“董卓能力强而为人残忍,部属精锐而缺乏信义,志向广大而贪得无厌,若给他带兵入朝的名义,必将恣意妄为,危害胁迫朝廷。
明公作为陛下的亲舅,功劳威望素着,又担任托孤养育重臣,只需按心意独自决断,诛除有罪宦官,朝野内外无不信服。根本不需要假借董卓等外将为援!
董卓长期滞留雒阳之西绝不妥当,事不宜迟,迟易生变,前人的教训就在眼前,应该立即下决心让董卓离开。”
尚书卢植亦言不宜召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董卓窥测在旁,我恐明公难以安睡!”
何进便急令部下吴匡帅西园军驻守西城门,又派遣谏议大夫种邵制止董卓。
董卓以为雒阳发生了变故,并不出面,而是派遣李儒带领士卒将种邵团团围住,威胁他说出雒阳实情。种邵义正言辞将士卒斥退,高举符节来到董卓面前宣读诏书,董卓理屈词穷,这才退后一日距离,到夕阳亭驻兵。
何进再次令人催促董卓撤退。
董卓令李儒回复:“臣正在撤退的路上。”却一直屯兵夕阳亭不动,仿佛永远在路上。
何进这才发现问题大条了,欲派军队将董卓赶走,又担心董卓走后,此事被何太后、宦官党拾起来作为攻讦借口,一时间左右为难,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更害怕的是宦官,张让等遣人守在西门和西门外,日夜轮换,一有风吹草动即报送入宫,诸中常侍没有一人能安睡。
董卓则枕戈待旦,夜不解甲,以待时机。
暗流涌动,整个雒阳无数人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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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进、何太后、张让、赵忠忧愁难眠之时,除了董卓,还有一人兴奋地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