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
袁绍养父袁成留下的庄园
袁绍:“虚岁二十的亭候!刘备这小子还真不让人省心!”
“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个结果,当时应该建议把他扔到更边远的县。”何隅曾建议将刘备从何进身边调走。
袁绍摇摇头:“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没考虑周到。
刘备这人锐气太盛,进太学便联术弟、臧洪,下东南又运漕粮,任黔陬则立海关,守北疆亦谋草原,处处搞事情,处处立功劳,没有一年消停。”
何隅:“何进、袁术最近领着着刘备,四处聚会,风头无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几个两千石没有封侯,他却封了亭候,泠征、董卓、郭缊等人应该是不满的很。”
袁绍:“让他们不满去,与我们何干,刘备毕竟是袁门故吏,放宽心些。”
嘴上说放宽心,袁绍心里却嫉妒得紧,后汉不是没有更年轻的宗室、宦官、外戚或继承者获得侯爵,但在大部分人心中,东汉以来,弱冠因战功封侯者,刘备是头一位!
更令袁绍不满的是,他迁居雒阳之初,带着守孝6年的孝子光环,李膺孙女婿的党人帽子,有着公族子弟的身份、袁成嫡子的财富,是舆论的焦点,社交圈的大V,青年士子的榜样,宾客盈门,车马塞路,用高富帅根本不足以形容。
可如今,风头全被刘备抢去!何进与刘备的关系和好如初!
整个雒阳、河南尹、司隶、大汉都是刘备的传说,就连少年时期一些典故如“卧冰求鲤”“少年戍边”,诗词如“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也不知道从哪里翻了出来为众人所念叨和传唱。
因《少年行》中“马上觅万户,遥望霍骠骑”一句,雒阳和幽州、并州、东莱人更是将刘备与骠骑将军霍去病作比。不仅士人,游侠群体也掀起了投军报国的**。
待何顒离开好远,袁绍才愤怒猛拍书案:
“雒阳这些人有眼无珠,竟然将一个大头兵,与数代英杰的袁门公子做比!
荒谬,真是荒谬!”
让袁绍直接爆发的原因,是雒阳市井最近流传的一首打油歌,其中两句“男儿当如刘玄德,孝子应学袁本初”。
袁绍:“刘备这人,竟然蹭我的名声、风评,真是不要脸!”
然而袁绍不愿意承认的是,他的名声主要在世家、贵族、党人、汝南郡圈子里流传,而刘备则在所有群体中流传,名声比他大得多。
不是刘备蹭了袁绍的名声,而是何顒等人自作主张,编写诗歌,将袁绍与在雒阳风头正劲的刘备等并论,以为袁绍扬名。
。。。
袁绍的不满,很快化作实际行动。
雒阳城中所有权贵的目光,集中在一场刺杀上。
议郎曹操,持着一双短戟,潜入张让家,甚至摸到正在睡觉的张让卧室。
就在准备刺杀的千钧一发之际,为张让仆人所叫破,家丁、护卫蜂拥而至。曹操刺杀不得,且战且走,竟然成功翻墙逃脱。
大官宦曹腾的孙子、大宦官曹节族子,刺杀大宦官张让?!
雒阳舆论一时间爆炸,就如太阳从西边出来。
大司农曹嵩气得七窍生烟,将曹操关在家中恨恨地打了一顿,备上百金,亲自上门向张让告罪,努力解释。
张让与曹节关系莫逆,与曹嵩也是多年的老相识:“以令郎之勇猛矫健,我看得出,当日并非想要我性命,否则我早已成了一具尸体。我也并非想要令郎性命,否则弓弩招呼之下,他怎可能翻墙而逃。”
曹嵩奇怪地问:“这倒怪了,既然双方都怀着善意,这事又怎么会发生?”
张让:“你仔细想想,最近令郎与哪些人交往亲密,或是为人所利用!”
思考一阵,曹嵩猛站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袁绍!那日我打孟德,他口中一直说‘本初害惨我也’。”
张让怒道:“多半是!袁绍仗着袁隗势力,交接党锢之人,收藏亡命之徒,拒不接受朝堂征辟出来做官,他想做什么!反贼么?”
于是两人约好,对袁绍多加关注,并仔细探查事情起因。
。。。
在曹嵩眼中,曹操无比任性的行动并未到此为止。
不久,曹操既上书,说窦武、陈蕃正直而见陷害,如今奸邪满朝堂内外,善良忠诚之士无法获得官职。这封奏章文采斐然,意气纵横,言辞恳切,在官宦、士人、党人之中广泛流传,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党人之后所写。
曹节为尚书令,怎么可能让曹操被惩罚。这封奏章,根本就没到皇帝刘宏书案上,就为曹节、张让、赵忠扔到不知哪个旮旯。
一时间曹操的两次‘作’,成为雒阳茶余饭后的必备谈资,一人加一句,汇聚在一起,比后世的“人肉搜索”也不逞多让,连曹操小时候装疯卖傻欺骗父亲的黑历史也给翻了出来。
。。。
卢植与刘备夜话时,颇疑惑的说:“先有曹鸾,后有曹操,也算污泥中两朵奇葩,曹家是想从宦官党变为世族、甚至党人一党么?”
“奇葩?”
刘备笑的肚子疼,好一会才说:“师尊说的对,曹家开始两边下注!但世家未必会让曹家舒舒服地转换立场,舒舒服的脚踏两只船。
据我猜测,刺杀张让,只是曹操答应党人和袁绍的第一张‘投名状’,为党锢之士鸣冤,则是第二张投名状!”
“你笑什么?你不也寒门走出的奇葩么?”在古代,奇葩是指奇特美丽的花朵,出众的人才,妥妥的褒义词,卢植根本不知道后世是骂人的话。
刘备笑了好一阵才忍住:“我做事情出人意表,屡出奇谋,当然是奇葩。”
卢植瞪了一眼:“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子弟数路下注,我们是比不上啦。
问题是曹节与王甫本就是除掉窦武、陈蕃的罪魁祸首,身为曹节从子,曹操的做法就比如黄鼠狼吃掉鸡,让后感慨鸡是好鸡,说自己不该吃,又怎会得党人原谅呢?”
犹如鳄鱼的眼泪罢了。
“取乎其上,始得其中,或许曹操的目的,只是脱离宦官党的身份。”刘备知道历史,曹操的做法就好比射箭,想要射得远,目标必须高一点。
卢植抚掌而笑:“玄德的眼睛是越发明亮了!党人肯定不会原谅曹节,可曹操又没有对党人造成伤害,久而久之,至少不会痛恨曹操。
猜测曹操的真正目的,是宦官党、党人之间、数量更多的中间派、无党派官员、士人,是为他自己的立场和仕途扫清障碍吧。
曹家一开始联合宋家,意图执政;失败之后,宋家覆灭,曹家抽身而退;如今又出了曹操这样的人物,还真百足之虫,人才辈出!”
刘备望着天上的圆月,心中感慨:若我身在曹操的家族,怕也是会干同样的事吧。舆论和史书,都为士人所掌控,长期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谁又会愿意呢。
曹操的两次‘表演’,虽然投机取巧,却是很明显政治表态:曹操从此投入士人一党,与张让等宦官划清界限!
。。。
整个秋天,雒阳沉浸在欢快的海洋中,先是刘备的侯爵,后是曹操的反戈,成为最热的两条谈资,在大多数人不停八卦之时,袁绍、何隅准备许久的一份黑材料,正整装待发,欲给刘备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