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二年,公元179年,初春
一个传言在胶州港口诸码头散布着。
“听说了么,县令大人想招募人手开通从东莱直通乐浪的航道。要是挑上了,一人给五百钱的安家费!”
一个年轻的渔民道:“嘿,那我去试试,五百钱可以买老多东西,换成米面可吃半年!”
一年长的渔民说:“钱多有什么用?从来没人那样走过!茫茫大海,没有岛礁参照,水和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到时候葬身鱼腹,嘿嘿,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在不引人瞩目的角落,王翁将手中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搁:“都是些鼠目寸光的人,哪知道县君的道理!”
“这事既危险,你又不善操船航海,就不能换别人去么?”王豹是王翁之兄,两人长得颇为相似,两人因为天灾而流离失所,走失消息,直到去年才团聚。
王翁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县君救我于贼窟,任我为吏,既有救命之恩,又有伯乐之遇,若我都不向前,谁人肯去?”
王豹心中沉重,喝了一大口浊酒,看着天边的海鸟,思绪难平,只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
几日后,两只帆船航行在广阔的黄海上。
稍大的旗舰,长20余米,宽不到10米,可容纳数百人或200吨的货物。方头、方尾,船头、船尾凸起,中间凹陷,甲板宽敞。这种船是沙船的祖先,吃水浅,建造易,费用低,既能航行于大海,也能入江流湖河,是汉代北方主流船只。
王豹轻手轻脚地爬上居中主桅杆上的眺望台,手脚轻得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他做过十年渔民和水手,之前在一家商户做船副,熟悉水性,见过数十上百的船只,可没有哪一艘船更这艘一样结实,一样快。
王豹从了望台上向下看,这艘新型帆船有大小四个纵帆,是使用竹竿加强的硬帆,并不直接迎风,而是横向且稍倾斜地迎风,除不能完全顶着当头风外,可“船驶八面风”。听说最高一个时辰能跑80余公里,即使逆风情况下仍然能够高速前行,超过40里。
为了适应大海航行,刘备特别请船坞采用汉代最先进的水隔舱工艺,在船底安装10道隔仓板,将全船分为11个水密隔舱,每个隔舱侧壁与外板连接处都设有肋骨,提高抗沉性。龙骨用松木制成,船体外板、甲板都比普通船只更厚实,除了榫卯结构,还用铁钉加固。船头有铁皮包裹的撞角,船头、船尾更是加装上从地方武库偷偷买来的床弩,还装有拍杆。
性能高的同时,造价比同等大小的船只高一半,达30万钱。而且在整个中国北方,只有琅琊,黄县、芝罘,碣石,朐县四个地方能够制作。
“这一艘30万钱,那一艘20万钱,我的乖乖,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刘君财大气粗,不可想象啊。”王豹四周眺望着,从航行,茫茫黄海,既没有船只,也缺乏海鸟,鱼群更也少得可怜。
当初弟弟王翁一定要上船,王豹二话不说,偷偷报了名,跟上船来,职务一样,依然是船副。想起船只起航后,弟弟看见自己从船长室中出来,王豹呵呵一笑,“那小子那表情要多吃惊有多吃惊,就像吞了个鸭蛋!”
“王大哥,看到陆地没有?没有陆地岛也行啊!”
“没有,才两天,急什么。”
“王大哥,从黄县或芝罘岛到辽东沓氏县,慢成乌龟也就一天多就到了。我们从成山角出来,斜着风跑得飞快,这两天至少跑了300里,怎么看不到陆地啊?”下面的水手们都焦躁起来。
王豹和普通水手一样,时间长了都有些害怕,但他知道弟弟是刘君手下得力的部曲,决计不给弟弟丢脸:“怕个鸟,刘君早就说了快则三五天,慢则七八天,才两天聒噪什么?船上的水和吃食,够你们吃半个月!”
之前,从胶州湾到乐浪郡的航路,是向东北沿海到山东半岛最东面的成山角,折向西到芝罘岛、黄县港口,循着庙山群岛过渤海海峡,到辽东郡沓氏县(今大连),再循着辽东半岛南侧到西安平(今丹东),航程约2000里。最后从朝鲜半岛西侧海面,再行600余里,可达乐浪列口、朝鲜(今平壤)。总共距离2600余里,由于去程大部分逆着洋流和风向,船行如龟速,需要半个月到20天时间,返程则快很多,十天半月既可到。
如今刘备希望探查一条新航线,从胶州湾到成山角,直接向着蔚蓝的大海进发,以司南为指引,向正东航行,直达乐浪郡。为此大幅度减少船员人数,带了半个月的淡水和食物,还带了黄豆、绿豆,一路上发豆芽,避免出现败血症。
“你这个兄弟不错,有大将风度。”刘备对王豹的稳重、耐心颇为看重。
“刘君,水手们情绪不太好,或者我们转向北方?”王翁忧心忡忡。
“不,你做好监督,让他们把好航向,继续向东!快了,不远了”刘备知道是朝鲜半岛南北超过千里,从成山角出发,只要向东航行,即使不太精确,总能到达半岛之上,所以一点不担心。
王荣从船舱里探出个头来摇着。
快步走过去,比起航线,刘备还有更担心的事情:“林佳又不吃饭?你出去歇会,我来照看她。”
王荣更担心刘备:“你别打她啊。”
刘备锁住木门,似笑非笑得盯着屋里憔悴的女子:“佳佳,吃饭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饿得慌。”宋皇后闺名宋佳,将之救出后,便一路从雒阳带到黔陬,林姓与宋姓都是子姓,商朝后裔,于是改称林佳。
宋佳吓得缩到床上:“你别过来!”
刘备拿起木盘,见其中是鱼和豆芽,吃了一口:“鱼是今早水手们从海里打的,我亲自做的,味道还不错。船上没什么佐料,你将就一下。”
“别过来,再过来我叫了”宋佳想起什么,端得花容失色。
刘备:“那你就吃啊,看你廋了许多,人家还以我刘备小气,不给自己女人肉吃。”
“臭流氓!”宋佳脸上一红,这些日子,为了掩人耳目,对外称是他新纳的小妾。既有了名义,同车、同室就避免不了,虽没有真的逾越,男女之间也有着尴尬。更何况,面前这男人,还看过自己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