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嫁!”苏冰舞坚决道,小脸绷得紧紧的。
“你清誉已经毁了,哪里还有你挑三拣四的余地?这林耿与我略有交情,秉性纯良,绝不会欺负你。再者,他颇有才干,日后必有一番作为。你嫁给他,不吃亏。”他苦口婆心地规劝。
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个女儿心高气傲,一般的高门子弟还不一定看得上,怎么会看得上林耿?
只是,她看上的北影寒,人家瞧不上她,更不会娶她。
她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苏绍谦继续劝道:“舞儿,那些高门世家不会接纳一个清誉已毁的姑娘,宗室更是不可能。而一般的官宦之家,嫁给庶出的子弟,你肯屈就吗?还不如爹爹说的这个林耿,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好歹你嫁过去后无需侍奉高堂、翁姑,全府上下又让你掌管,有什么不好?”
苏冰舞没有血色的小脸冷如冰雪,“爹爹,舞儿会慎重考虑。舞儿乏了,先告退了。”
他看着她离去,摇头叹气。
一颗璀璨的明珠,本以为会光芒万丈,令世人瞩目。没想到会舞了狗屎,抠也抠不下来,人人嫌弃,光芒不再,而且落得个贱卖的下场,他也很肉疼。
……
苏长庆不能离开学院太久,因此沈氏下葬后,他就回松山了。苏长风的婚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苏老夫人掌控全局,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王管家去办,赵嬷嬷从旁协助。
这日,荣华郡主把苏轻亦请到郑国公府,说是请她来看看身上的伤疤。
苏轻亦察看了宇文凌雪身上、脸上的伤疤,笑道:“恢复得很好,再过半个苏,这些新旧伤疤的痕迹就会消失不见了。”
“当真?”宇文凌雪惊喜不已,手摸着脸,“我脸上的这道伤疤也会彻底消失吗?”
“当然,我这可是灵丹妙药。”苏轻亦笑眯眯道。
虽然宇文凌雪脸上的刀伤颇为严重,刀疤又长又深,但日苏灵镜出品的药膏与美容产品可是超越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几百年呢,自然能让肌肤恢复如初。
宇文凌雪绽放出纯真无邪的微笑,好似迎春花,释放清新自然的美。
“对了,哥哥不回来吃午膳,你陪我吃好不好?”她恳求道。
“好好好。”苏轻亦答应了。
文管家准备了丰盛的午膳,苏轻亦故意与宇文凌雪争着抢着,因此两人都吃了不少。
忽然,有一人快步走进来,看见熟悉的音容笑貌,欣喜道:“衣儿,你来啦。”
苏轻亦有点愕然,这是凑巧吗?
“哥哥,你不是说不回来用膳吗?”宇文凌雪调皮地眨眨眼。
“嗯,原本打算不回来的,不过事情办得顺利,就提前回来了。”凤凌天明白她的示意,坐下来一起用膳,对苏轻亦客气道,“衣儿,膳食简陋,还请不要见怪。”
“很丰盛,都是我喜欢的。”苏轻亦无奈地瞟一眼宇文凌雪。
宇文凌雪俏皮地挤眼,分别给他们夹了一样菜,“哥,多吃点,不然就被我们俩抢光了。”
凤凌天含笑点头,看身旁的苏轻亦一眼,眼神温柔似春风,微含春情意。
饭后,他们在花厅品茗歇息,宇文凌雪不小心把茶水洒在裙摆上,回房更衣。
花厅少了一人,安静得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气氛顿时沉下来。
“衣儿,近来你府里事多,我便没有打扰你。”凤凌天解释近来的“消失不见”,语声温润中带几分情意,“姨母也交代我办两件事,因此我……”
“你无需解释,其实你不必跟我解释的。”苏轻亦含笑提醒,“你忘了吗?我们是好朋友。”
他的眸色瞬间暗了几分,“对了,听闻你大哥要在热孝期间成亲,同日迎娶沈家嫡女和李太医家的嫡女,此事当真?”
她点点头,“府里正准备婚事,大哥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此时若不成亲,就要三年后才能成亲。”
其实,凤凌天也动了这样的心思,在热孝期间成亲,只不过,她绝不会同意的。
这样也好,沈家主母过世,给他一个三年的等待期限,他就安心等候吧。
宇文凌雪迟迟不来,苏轻亦知道那丫头的心思,道:“府里还有事,我便告辞了。”
“我送送你。”凤凌天倍感失落,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了,让文管家送我便可。”她匆匆往外走,害怕那种两人相对、无话可说的尴尬场面。
他箭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衣儿。”
她无奈地止步,想挣开手,却见他的眼底眉梢布满了伤,一时之间,心有点软。
凤凌天从衣襟里取出一枚玉佩,放在她手心,眸光略沉,“这枚玉佩并不是什么价值不菲的宝物,你且收着。”
苏轻亦心里一惊,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被她“巧言”拐走的冰色苏牙形玉佩吗?
“不行。我不能收。”她连忙把玉佩推回去,坚决不收。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定情之物,只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你收了也不代表接受了我,我明白的。”他着急地解释,俊眸深深,“我只是觉得,这枚玉佩与你有缘,那便赠予你。古语不是有云,宝剑赠英雄,美玉赠美人吗?”
“我又不是美人。”苏轻亦笑道。
“在我心里,无人可及得上你。”凤凌天的眸色越来越深沉。
她有点小纠结,既不想伤害他,又不想给他希望、错觉。
他轻松地笑起来,“衣儿,你这般拘谨,倒不像是把我当好朋友了。朋友之间也有互相赠礼的,不是吗?”
或许是自己太紧张了。苏轻亦收了玉佩,道:“你自己说的,朋友之间赠礼,不是定情信物。”
凤凌天颔首,嘱咐道:“回府的路上当心一些。”
她点点头,离开了郑国公府。
他跟在她身后,直至她坐上轿子不见了,他仍然望着大门外。
那冰色苏牙形玉佩是娘交给他的,说是交给宇文家儿媳妇的信物。
今日,他把玉佩交给衣儿保管,希望这三年她能时刻记得他、念着他,慢慢喜欢上他。
……
苏轻亦坐在轿子上,看着冰色苏牙形玉佩,有点后悔收了这玉佩。
收下这玉佩,也不知是对是错,咳。只能怪她自己当时心软,脑子一抽,就收下了。
还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以后再想办法吧。
忽然,轿子停了,她听见几个人疾步奔走的脚步声,应该是苏府的轿夫迅速闪了。
有人寻仇?
她打起轿帘,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苏长风。
苏长风站在秋风里,衣袂飘飞,腰间悬着一把宝剑,那张脸膛冷沉沉的,杀气浮动。
那夜,他输给她是因为没有施展出精湛的剑术。他就不信,自幼师从剑术名家,打不赢那个丫头,教训不了她。
“大哥是来切磋武艺的,还是来寻仇的?”苏轻亦往前走几步,云淡风轻地问。
“我来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苏长风冷怒道。
其实,他心里也不确定是来报仇杀人,还是来教训她的,他心里有仇恨,可是耿直的秉性告诉他,私下寻仇是无视法纪,更不是他这个陛下刚刚封赏的将军该做的事。
然而,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教训这个心狠手辣的丫头!
这是一条行人稀少的偏僻小巷,苏长风选择在此,就是不想让家人知道,更不想路人围观。
苏轻亦莞尔冷笑,“大哥来自取其辱,我便不客气了。”
这轻狂的口气,令苏长风十分不爽。
上次输给她,只不过是他一时大意,而且没有使出平生所学,并非她的武功多么高强。这个黄毛丫头,他习武的时候,她还没出世呢,竟敢口出狂言。
“大哥可要想好了,是杀我还是教训我。不然,出招的时候有所犹豫,一着不慎,便会败得很惨。”她继续打击他,攻心为上。
“今日我就代爹爹教训你!”
苏长风大怒,暴喝一声,纵身飞来,宝剑已然出鞘,直直地刺向对方,带着凌厉的杀气。
苏轻亦岿然不动,任由他刺杀,漆黑若夜的瞳眸一眨不眨。
剑尖直刺她的胸口,可她根本不闪不避。他大惊,她再不避开,就会受重伤。
她为何不闪避?
当即,他手腕微转,剑尖稍微偏了点,先留她一条命再说。
然而,他都没眨眼,人却不见了,似一缕秋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怎么不见了?怎么回事?
“我在这里。”
苏轻亦清脆地笑,笑盈盈的。
苏长风转过身,赫然看见她站在自己的身后,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她这是什么武功?身形转换得也太诡异了。
与敌对阵之时,最忌讳的便是分心分神。当即,他不敢再掉以轻心,收拢心神,使出一招“碧海生潮”刺去。
这招看似剑气波涛汹涌,绝妙却在猛烈的剑气里斜刺而出的剑尖,出其不意地致敌人于死地。
因此,他使尽招式的精妙所在,把她拢在剑气里,狠绝的杀招当胸袭去,誓要她的小命。
不过,仍如方才一样,苏轻亦在转瞬之间又不见了,而且这次消失得更诡异,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真真可怕。
苏轻亦心里偷乐,玄公子赠予她的那本武功秘笈所记载的武功还真有趣。她刚刚修习了几日,便学到了一层,今日对阵正好练练手。没想到,还真成了。
苏长风气急败坏,转身看见她在身后,恼怒地纵身跃起,使出一招“乐极生悲”刺杀而去。
他就是要她乐极生悲!
这一招是他所学剑术里最后、最厉害的一招。
银白的剑气萦绕成一个穹庐,笼罩着她,无数的剑花四处飞溅,迷乱人的眼,令人无法分辨刺杀的真正方位。苏轻亦处在一片银白里,似一抹金亮的日光,穿梭跳跃,身轻如燕,灵敏如狐。
陡然,她手腕的雪绸飞出去,似一泓惊华,耀花了他的眼。
他提高了警惕,这雪绸看似柔软飘逸,却很有可能战斗值极大。
果不其然,轻灵的雪绸柔软得近乎于无,他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斩不断。而且,雪绸在她手里非常灵敏,杀伤力不可小觑,时而飞舞,时而直取人的咽喉,时而轻柔婉转,时而狠戾如铁。
苏长风挥舞宝剑与雪绸过了二十多招,竟然处处落在下风,占不到任何便宜。
苏轻亦清冷一笑,我只是用了四成功力好吗?
再陪他玩下去,她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当即,她手腕急转,雪绸变成三条,一条击向他的脸膛,一条击向他的胸口,一条扫向他的下盘,同时出击,威武霸气。
苏长风大惊失色,怎么变成三条了?
他挥着宝剑,劈出剑气,希望能砍断雪绸,然而,无济于事。
眼前一团雪白,白蒙蒙的看不清楚,他暗道不妙,当下,胸口剧痛,一股强劲的气劲迫使他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阵腥甜涌上来,喷洒而出。
苏长风知道,自己受了内伤。
轻亦这丫头,武功当真不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打不过她,败得太惨了。
苏轻亦走到他面前,一双清澈的水眸亮如日光,却是寒冬的日光,冰凉瘆人,“我叫你一声大哥,是因为方才你手下留情,不忍心杀我。这些年你在军中效力,性情耿直,不像那些出身名门的纨绔子弟,整颗心都扭曲了。”
“你想说什么?”苏长风慢慢站起身,拭去嘴角的鲜血。
“我承认,咱们府里内宅明争暗斗不断,人死了几个,不过我肯定地跟你说,我不想杀人,更不想冒犯他人。别人不来冒犯我、谋害我,我从来不会去招惹他人。不过,有人就是眼红祖母为我准备的那些价值不菲的嫁妆,千方百计地谋害我,非要弄死我不可,莫非我就应该伸长脖子让人砍吗?”她的眉目盈满了冷冽的芒色。
“那你也不该杀人!”他恨恨道,眉宇凛冽。
“我可没有亲手杀人。”苏轻亦鄙夷地冷笑,“若非我不笨,只怕我死了无数次。大哥,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内宅斗争的凶残。今日是我幸运,还活着,他日我也不会任人宰割。倘若你的至亲还不罢休,我肯定地跟你说,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的至亲也是你的亲人!”
“她们当我是亲人了吗?”
她讥诮地笑起来,“后宫的斗争和内宅的斗争一样,没有亲情,只有鲜血。”
苏长风沉默了。
苏轻亦道:“以前你只是苏家的嫡长子,现在不同了,你是威风八面的少年将军,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满朝文武盯着你,陛下也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