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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决裂(1 / 1)

<>沈一弓几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朝说话人看去。霍左就这样敞亮地站在众人面前,一身西装打扮,一双锃亮的皮鞋,手里握着刚刚拿来打他手腕的长伞。

他别开了眼,几近犹豫之后,松开了程长宇的衣领,反质问他:“我要脸吗?霍左,那我问问你,你还有底线吗?”

“沈一弓,别跟我这么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场火会毁了多少家庭的希望!”

“我说了,你别这么跟我说话。”

“霍左!你他妈做人还有底线吗!”

他嘶吼声未落,膝盖、腰侧纷纷受到几下重击。沈一弓根本无暇反抗,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狼狈跪在了泥地里。

霍左的雨伞尖像把剑横在他喉旁:“磕头道歉。”

沈一弓却固执地抬起头:“不……我的师父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狠,他手腕残忍,但他至少还是有底线,普通人的生死他是不会去碰的。”

霍左眼中也渐渐氲起波澜。

“你为了报仇,可以有别的手段,凭什么要让这些穷苦老百姓跟着你遭殃?”

那伞尖狠狠锤在了沈一弓的喉口。

霍左还是那四个字:“磕头道歉。”

“报你的仇去吧,霍左。我早该知道——你确确实实是个十恶不赦无可救药的恶棍。”

男人眼中闪过狠厉,等他人反应过来时,他早一棍重重打在了沈一弓脑后。程长宇都看不下去了,压过身来想拦住霍左的伞:“你这是干什么呀,老霍,你这打法,他还是不是你徒弟了!”

霍左也拔高了嗓音:“你看他还有我徒弟的样子吗!哪个徒弟会这么跟师父说话?”

“沈一弓!跟你师父磕头认错啊,你难道真想让他打死不成!”

可沈一弓就是憋着这一口气死活不肯松口,霍左的伞重重在他身后砸了十几下,听“咔嚓”一声,伞身都活生生让他给打断了。即便如此,沈一弓却仍直着身紧抿了嘴唇跪在那,半个歉字都不肯说。

最终还是霍左狠狠将断伞摔了,端起头来觑着他:“行,不说就不说。不过你别忘了,沈一弓,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而后便带着左右人走了。

一步棋子下至此地,再往下去,当然该是重头戏了。

霍左他们一走,吴大勇等人连忙拥过来把沈一弓扶起来。沈一弓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像是一夜间灭了,可他目光中的固执却没有半分退却。

大勇说:“大哥,您跟褚老板凶什么!他都答应了咱要是保险公司的钱不够,会继续资助我们把这个市场建好的,您既然是他徒弟,就别置这个气了!这……反正也没有人真出事,火烧起来前,该出来的都出来了。钱吗,能再挣来啊!”

沈一弓却只是摇头。

大勇看这情况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您这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大勇,不是钱,也不是人的问题。这位‘褚老板’我跟不了。我宁可跟着你们干苦力挣钱,也绝不想再跟着这样的人了。”

“这……大哥,您干吗那么想不开?”

沈一弓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他靠自己的劲儿又站直了身来:“我欠他的,我得先还了。等我还了以后——大勇,我回来找你跟吴婶。”

“啊?唉,大哥,你上哪儿去!你这身上还带着伤呢!”吴大勇跟在沈一弓身后追了几步,可他哪里追的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夜色中。

霍左坐上车时,双手仍止不住在发抖。他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这种双手发抖的情况了,取刀杀人,从来就不能手抖。上一次手抖还是他在霍从义欺骗下亲手杀了那个送他打火机的男人。而现在,则是因为那个死都不愿松口的徒弟。

只要一合上眼,霍左脑子里就全是沈一弓那张倔强的脸。他韧,太韧了,韧到自己手上就是沾了血,也能把道上的事和平凡人家的事分的那么清。他质问自己时说的那些话像对着他的软肋狠狠地砸了一下又一下,拿刀狠狠捅在自己心口。

果然尤一曼那个疯女人的提议听不得,什么徒弟不徒弟,真心不真心。整天舔刀口过日子的人哪有什么资格求份感情?现在倒好,感情没有求到,自己倒先动摇。他霍左何时这样软弱没用过?

他还要复仇,他还要秦胜诸为二十年前烧死他娘的那场大火付出代价。他等了那么久,蛰伏这些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杀人诛心,毁了他秦胜诸多年以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再一枪把他崩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也只有这个。别的他什么都不要。

车在秦公馆前停下了,整间公馆透出一股将死的暮色来,匍匐黑魆魆隐在夜里,如一头病入膏肓的老狮。

霍左且先派人在周围将枪架好后,才不紧不慢下了车,抬眼上下扫过,继而轻抬了衣摆,踏入这间他早已熟悉无比的寓所。

公馆已经空了,只有大堂还亮着灯。霍左不慌不忙抬脚行去,心道这树倒猢狲散,这个时候连个上门慰问的人都没有。

走至堂前,就看整座大堂内只有秦胜诸一个人身着盛装坐在了桌前。桌上放着一把德式手枪与三枚子弹,别无他物了。

霍左在堂前站定了,闲谈般开口问:“家里人呢。”

“你要来,自然都送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上。”

霍左就笑:“未雨绸缪,也好。”他抬头反问,“你怕我对你太太女儿下手?”

秦胜诸也笑,摇了摇头:“不。我知道你的脾气,不会对他们下手。但我不想让明月看见你我这个样子。”

霍左却故作奇怪:“你暗中试图买通马维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明月终归会有一天要看见我们两个这样?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暗恋的哥哥。”

“从周卫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猜到了,霍左,其实偶尔我也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怎么没有让周卫勒死你,怎么就让霍从义发现你,为了你身上那点可笑的天赋就保护了你二十几年。”秦胜诸长叹出口气,“后悔你怎么活到现在,怎么还没有死。”

霍左把枪抬起,一枪逼退了秦胜诸原本试探着想去抓桌上枪支的手:“你都没有死,我怎么舍得死呢,爸爸。”

这一声“爸爸”叫的要多阴郁有多阴郁。

“说点让我放心的吧。”秦胜诸把手重新又垂在了桌下,“我死以后,债会背到明月身上吗?”

“你放心,你一死财产清算,到时候债务和财富应该勉强能平。”

“那我太太和女儿以后生活会怎么样?”

“我买了两张到美国纽约的船票,只要明月愿意,我可以供她上纽约大学,直到毕业。”霍左抬了抬枪,“你对这个安排满意吗。”

“满意。”秦胜诸又问,“那你呢?”

“我?”

“是接手我整个青龙会,还是打算另起炉灶?我知道你的那帮子兄弟姐妹,马维三、程长宇、尤一曼,都是挺不错的年轻人。不过你当心,我看这些人的野心都不小,等你到我这把岁数了,也许灾难会比我多。”

“那也无所谓,反正您儿子没有老婆孩子,还是个喜欢被人干的主,灾难能比以前多多少呢?”

秦胜诸脸色再次沉了下去。他咬了咬牙:“霍左,别的也不说了,我最恨的还是你这个‘兴趣’。”

霍左倒无所谓:“你要是不恨,我还没那么有兴趣呢。”

他一句话像是又要把秦胜诸噎地说不出话。

两人沉默一阵之后,秦胜诸将手摊开,放到桌上:“好了,你也不用跟我废话那么多了。该动手,就动手吧。给个痛快。”

这也正合霍左心意,他把枪抬起,却也在这一瞬,秦胜诸从口袋里扳动扳机。子弹朝霍左至至逼来,打断了他动作。霍左只来得及朝旁侧去,却看从两边也冒出等待已久的杀手,冲他开枪。

幸好霍左早有安排。除却秦胜诸,这些人交给手底下的人解决就行。他从廊柱后探出头来去找秦胜诸踪迹,见他往堂后跑去,忙紧跟了上去。

瞥了眼,桌上的枪与子弹果然也已经被摸走了——他早就知道这老东西不会轻易束手就擒,怎么可能真的乖乖等在这儿让他来杀。

霍左跟的很紧,一枪先咬住了姓秦的小腿,又一枪则正中他后腰。

“别跑了秦胜诸!你根本不可能逃过我的枪的!”

秦胜诸闻言倒突然站定,扭过头忽然咧嘴一笑:“你要是不在这儿,我一定逃不掉。可惜了,儿子!”

说着,他抬起手中按钮,用力按下。爆炸声与枪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

霍左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已被人扑到一旁压在身下。一抬起头便能看清沈一弓那张紧锁着眉头的脸。

刚刚那一声枪响显然也是他开的。

“沈一弓,你……”

就听秦胜诸的声音在硝烟之后响起:“霍左!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一块垫背!”

意识到他将要开枪,霍左下意识想将身上少年推开。然而对方却只是收住双手将他抱得更紧。

秦胜诸连开了三枪。这三枪沈一弓都牢牢护在了霍左身上。等霍左得了时机,在整片硝烟散去后一枪正中秦胜诸眉心时,对方其实早就没气了。

“沈一弓,你发什么疯!”

这次回应他的却再也不是什么深情目光了。沈一弓渐渐松开了本抱紧他的双手,带着满身伤痛撑直身来注视着霍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他:“现在,欠你这条命,还了吧。”

霍左原本还着急的神色也在刹那之间因他这句问话冷却了下来。

是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因为他而义无反顾陷进危险中来呢?

他来这只有一个目的——他只想偿还自己欠的东西。

仅此而已。

霍左笑了,他坐在秦公馆的一片狼藉中笑得近乎疯狂几近崩溃,分明认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仍历历在目,然而对方如今令他陌生的目光却是如此决绝。在这毫无体面可言的狂笑过后,他渐渐冷静下来,对上了大男孩那双深邃的眼。

“滚。”

他感觉到身上少年的体温离他越来越远。沈一弓跪在他身前磕了三个头。而后不带丝毫留恋,撑起了身趔趄着站直了,一瘸一拐朝秦公馆外走去。

天要亮了。朝阳撕碎开天边的黑,一点点渗下光芒。霍左感觉自己浑身力气似乎都因今夜大仇得报而被彻底抽干,侧过头去时,只看见他的少年那高瘦、坚毅的背影,像是将要融入到那片朝阳里去。

他别过头,不忍再看。他怕再看就输了。

而那个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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