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书库][www].[774][buy].[com]路再柯捏着袖子里的玉戒,想起蒙着面巾的女子临去的一瞥,他的心徒然一紧,抽得自己好似死去般的生疼,一种抓不住的无力感油然而生。【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她是谁?
他看不清她的眼,只觉淡漠,空洞,心魂像被抽走一般。
他这是怎么了?竟会莫名觉得窘迫!
那目光,与印在脑海中殷切的、含情脉脉的眸光竟出奇地如出一辙!
是她吗?
路再柯霍然而起,惊了一旁陪同微服私访的铭城父母官,“殿……君公子,您这是……?”
四周抬眸注视,未防不测,安康拦下他,“主子,别冲动!”
路再柯揪住小二,“方才站在那里的姑娘是谁?”
小二唯唯诺诺地将豚鱼放在桌面,眼前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他得罪不起呀。
“您说的是我们新来的厨娘么?夫人有了身孕,行动不便,方才差点小产,这就回去歇息了。”
前方的人影在路再柯的眼里,渐渐隐入黑暗之中。
突如其来的惊喜霎时灰飞烟灭,他犹不愿清醒。
手里的玉戒还真实地捏着,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已不愿回想,当得知玉戒出现在铭城时,他有多惊喜,彼时他人还在北燕,但他已等不及了。
既然玉戒还在,那就证明她还活着。
可,他将铭城都翻遍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安康望着静立原地的男子,内心长叹,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每一次,当殿下看到一个和夫人熟悉的背影,或者只是熟悉的一道菜,他都要一探究竟,可哪一次没落空?
夫人不会武功,受了伤,坠下悬崖,就算不见尸首,怕也是活不成。
可殿下不信,执意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夫人?她成亲了?”路再柯回过神来,但仍未松开小二的衣领,誓要问个究竟。
小二磕磕绊绊道,“是这样……没错。”
那位夫人是新来的,还住在公子的偏院,公子虽不曾解释二人的关系,但药膳坊里的伙计都说,她是公子养在外院的小妾。
小姐心善,体恤她孤身一人不容易,便叫公子将她接了回来。
如此,说是成婚了,也不为过吧?
成了亲,还有了身孕,路再柯的眸光瞬间黯淡,他苦涩地笑了笑。
希望再次落空,那个蒙着面巾的女子,不是她!
他找了她四个月,只要有一点消息,他便亲自去寻,可是人海茫茫,再也寻不到她的半点踪迹。
流云阁附近他翻了个底朝天,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可时日愈久,机会便愈渺茫,他要上哪儿去找?
他也曾想过,她定舍不下莫家,可他找到莫凉时,除了受了莫凉一掌,仍旧一无所获。
难道她真的不在了吗?
路再柯胸口一波接着一波地抽痛,心里绝望的苦涩越发浓,抽身离去。
安康却叫住他,“主子,豚鱼汤来了,喝几口吧?”
夫人去了多久,殿下就有多久不曾好好用饭了。虽然他还是每日强撑着处理政事,但安康担心,长久下去,殿下撑不住。
路再柯低头瞥了一眼那盘豚鱼汤,当初若是他及时出手,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波三折,而她也会因此而感激自己?
一碗豚鱼汤,却叫这场情戏一唱三叹,而他竟不知不觉地,过分入戏!
路再柯盯着漾起微波的豚鱼汤,竟真坐回原处,“盛一碗吧。”
鲜美的浓汤下肚,路再柯胃里暖暖的,透着蒙蒙热气,恍惚间又看到一个温婉瘦削的背影。
曾有一个愿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他却没有握紧。
路再柯埋首在瓷碗见,听安康又问,“北燕的那个细作仍不肯说玉戒是从哪儿来的,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杀了!”路再柯放下碗,深眸恢复清明,俊颜寒冷,只有眼角残留着无法抹去的悲情。
夜。
如墨幽深的夜。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莫申雪总算清静了。
小穗低着头,手指抠着衣襟,满怀歉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莫申雪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出去给我弄着吃的?”
小穗抬眸,俏生生应了一句,“诶,夫人您等着,马上就来!”
喝了一碗养胎的药膳汤,莫申雪将碗递给她,倚着枕头假寐。
小穗放碗回来,试探性地轻轻喊了一句,“夫人?”
见她低低哼了一下,小穗再接再厉,“夫人不生小穗的气了吧?”
莫申雪睁眼,冷眸一扫,颇为严厉道,“你说呢?”
小穗半跪在她跟前,主动认错,“小穗知错了,您就原谅小穗这一回吧?”
若不是她执意引夫人去见阁主,夫人也不至于害得夫人差点小产。
莫申雪凝视着她不说话,纤细的手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小穗对她有救命之恩,不过这一次太过分了,她的孩子险些保不住。
清丽的小脸变得严肃,莫申雪正色道,“小穗,下回可不许这样了,若是……若是孩子没了,我也不想独活。”
开始还不察觉,可每日感受着胎儿在她体内一点一点成长,她舍不得。
小穗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末了还是努力点头,“夫人,我记住了。”
三年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路再柯从皇陵祭祀回来,换杏黄龙纹时,安康立伺左右,“城郊茵临王的痴呆症一日重于一日,只怕时日不多矣。”
手上的动作一停,路再柯张开双臂,任侍女宽衣解带。
走出屏风时,卓尔不群的太子爷仍旧眉头深锁,“叫朱明远过去瞧瞧,药材诊金记在东宫名上。若莫爷爷清醒的话,告诉他,本殿定会抽空去探望他。”
路再柯走出长笙殿,安康又跟上来,“殿下,孔伶公主昨夜已到皇后宫里,您真不去看看?”
稳健的步伐猛然停下,路再柯深眸透着寒气,“她竟还敢来大盛?”
他记得三年前就曾警告过她,她竟枉顾自己的话,好得很!
安康躬身,低声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殿下也早过了弱冠之龄,且您贵为太子,理应为大盛的未来着想……”
“行了!”路再柯俊逸的身形一顿,菱唇紧抿,“此事不必再说!”
“殿下,圣上宣您去御书房。”一个宫娥红着脸,低声道。
路再柯冷眸一扫,“父皇可说了何事?”
宫娥瞄了一眼年轻俊美的太子爷,脸颊的粉色蔓延到耳根,“奴婢不知。”
其实,不必问,他也能猜到为了什么。
朝堂之上,便有大臣数次递折子呈请策妃,紧接着颜鹊便来了,父皇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还能有什么?
可他不愿答应,也不能答应。
路再柯抬眸,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半空,沉沉阴云密布,透着一股压抑。
他骑上一匹进贡的血汗宝马,居高临下道,“你回去告诉父皇,策妃之事,本殿是绝不会同意的。本殿还要处理御厨大选之事,就不过去了。”
“放肆!”一道凌厉清冷的嗓音传来。
路再柯扭头,但见皇帝的步撵未落定,而步撵之上的人已跳下,也不搭理宫人的行礼,沉默着踏入东宫的正殿,临了还中气十足地吼道,
“孽子,还不滚进来?”
路再柯也不恼,淡笑着进门,而后慢条斯理地给他行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别来无恙?”
“朕有恙!”皇帝一掌拍在矮几上,“纵是万般不愿,但你终究是朕的长子,大盛的太子,颜鹊是你母后请来的贵客,你不闻不问的是怎么回事?”
路再柯俊容冷硬,半跪在地,眉目却是不容忽视的坚决,“儿子每日自省吾身,不曾令母后担忧。儿臣自问尽心尽职,求父皇别强人所难!”
这三年,若非担着身为人子和太子之职,他恐怕早随着她去了。
行尸走肉的日子还不知何时是个头!
路再柯清俊的眉眼间,悲情难掩。
皇帝望着优秀的长子,不想自幼寡情的他竟被情绊住了脚,可纵使千般万般不舍,那人也去了。
他也给过时日由着儿子去找,但三年杳无音信,她若尚在世间,既不肯露面,定是弃了柯儿,如此,找到了又有何用?
“你与她注定无缘,你便该过回自己的日子!你母后与你初澜姨母姊妹情深,当年若非她代嫁殷靖王,又岂会有你?你初澜姨母在北燕受屈,有心让颜鹊嫁来大盛,只有你最合适!”皇帝知道这对于柯儿来说,残忍至极,但长痛不如短痛。
路再柯苦笑,他的婚事本该由母后操劳,但母后早生华发,身子羸弱,父皇不得已而为之。
自己的一双爹娘伉俪情深,却叫自己委曲求全,还真是亲爹。
“当年父皇大破铭城,执意要娶母后,满朝震惊,百般阻挠,父皇却以一己之力大挫满朝文武,甚至独宠母后一人招来百官进谏,却仍旧执意如此。一世一双人,儿臣敬重父皇,而今,您却是叫儿臣娶一个不爱之人?”
失了她,他已满身疲惫,内心凄惶,若再添个堵心的枕边头,他的人生何其可笑?
“你再执意,却也是不曾忤逆皇威,当年你母后更是不敢以一己之私而弃大盛江山,柯儿,别忘了你是太子。”皇帝拂袖,腾地站起。
岁月催人老,路微楼离得近才发觉,儿子已高过自己半个头了。
路再柯紧锁的心霎时决堤一般,悲伤涌上心头,这便是身居高位的无奈。
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当这个太子,他也从未对人说起。
他双肩颓然,不过脊梁仍是挺直拔萃,“来不及了,儿臣早命宗祠那边将她的名冠上太子妃的头衔。除却她,儿臣此生都不会幸福了,如此,父皇仍执意儿臣要娶颜鹊吗?”
路微楼甫一听,震怒不已,没想到柯儿的动作如此之快,但听到最后,柯儿以前所未有的语气祈求自己。
他说此生都不会幸福了!
为人父,皇帝又如何忍心?但他也不愿拂了皇后的意,良久才道,“并非要你一定娶颜鹊为正妻。”
路再柯抬眸,脸色却也未见得稍微缓和,“儿臣曾应承过她,此生只娶她一人。”
即便是侧妃姬妾形同虚设,他也不愿伤她的心。
路微楼最后只得让步,“若你找不到她,难道你身为大盛的储君,打算终生不娶吗?你母后迟迟未与殷靖王妃谈及联姻之事,还不是顾着你,你若是还有点孝心,也该为你母后想想!”
“儿臣自当尽力而为,当成婚之事,还请父皇别逼儿臣。”路再柯退而求其次。
毕竟父皇早走退位之意,作为太子,若是没有太子妃和子嗣,还不知他国作何感想。
路微楼不再强求,甩袖而去,临踏出大门,又霍然回头,“朕再给你一年时间,若是莫家那丫头仍杳无音讯,那么柯儿,你就怪不得父皇了。”
一室安静。
路再柯站了许久,沉默不语。
安康凝视着挺拔英俊的男子,悄然上前,“殿下?”
路再柯猛然抬手,忽而捂住xiong口,喉咙一甜,一口猩红溢出菱唇。
安康大惊,“殿下,您这是何苦?”
情,终究伤了他。
清明时分窗外凄雨湿呀沥沥,一个黑影带着泥泞,以雷霆之势狂奔而来,跪倒在路再柯面前,“殿下,茵临王只怕是……”
路再柯从殿内冲出来,黑影从地上站起来,重复道,“老先生临前想见您一面。”
“走!”轮廓日益冷硬的男子牵过马缰绳飞跃上马,一气呵成,不过瞬间的功夫,“喝”了一声急速奔驰而去。
城郊莫府主屋。
门外候着几个忠心的老奴,细雨湿衣却是久久不肯离去。
路再柯一路畅通无阻地一脚踏入内屋,屋内人头寂寥,鸦雀无声。
昔日风光无限的金刀厨王,临了却没一个子嗣送终。
侍女小声对莫卢说,“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榻上的老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瘦得不成样子。
路再柯坐在软榻一侧,握住他的手道,“莫爷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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