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呼呼地从元宁的脸上刮过。
她不自觉地往底下缩了缩。
从前跟哥哥姐姐一块骑过好几次马, 骑得都是良马,跑得很快。只是跟陆行舟座下的汗血宝马比起来, 就完全不值得一提了。
枣红马驮着他们风驰电掣般的往前奔驰, 很快就将小道上的那伙儿人贩子甩得没影了,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丁点反悔的机会。
“陆公子……”元宁犹豫着, 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嗯?”
“与我一同被绑的, 还有几个姑娘,她们……”
“都自身难保了,还操心别人?”
元宁顿时没了言语。
她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陆行舟几乎算是单枪匹马来救自己的, 如今他带着自己先跑了, 躲在暗处的那个弓箭手还不知道安危呢, 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再去救人?
她暗自哂笑。
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把他当作大理寺卿来要求, 但实际上他现在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少年,不需要担负任何的职责。
来救自己, 已经是多管闲事了, 实在没资格慷他人之慨。
只能先回皇觉寺,再把自己知道的江南和徐大官人等消息告诉官府, 希望能把她们解救出来。
元宁仰起头, 望着陆行舟的侧脸,心里依旧是紧张, 但马背上的颠簸令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抓住陆行舟的衣服。
眼下, 她能做的, 也就是不给陆行舟添乱了。
元宁老老实实地窝在陆行舟怀里。
这人长得高, 元宁这会儿又小,只要往下一缩,整个人都躲在他的肩膀下面,底下的身子裹着他的外袍,只剩下半边脸在外面吹着冷风。元宁感到那半边脸渐渐开始发麻、渐渐开始失去知觉。
上辈子在赵府,有个丫鬟因为偷吃糕点被嬷嬷在院子里罚站。那会儿正是冬天,北风呼呼的刮着,那丫头在院子里吹了半天的风,整张脸就瘫了。高兴笑不出来,难过哭不出来,一张脸做啥都是一个表情,元宁让府医给她看了一次,说这种没药治。
自己不会也这样吧?
她是被陆行舟抱上马的,整个人侧坐在马上,身体没有一个点能把自己稳住,完全靠着陆行舟一只手揽着才能坐在马背上。
能告诉陆行舟停一下,把自己换一个方向,吹吹另一边的脸吗?
当然不能。
元宁忽然想起,以前盛元祯告诉她,有一次他跟同窗们进山打猎,忽然大雪封山堵住了来路,他们就在火堆旁做五禽戏,不让身子冻僵。元宁灵机一动,是不是自己也可以给脸做做五禽戏,让脸不僵掉呢?
脸能做点啥?只能多活动活动脸颊了。
她想了想,这才开始做脸部五禽戏。她先嘟了嘟嘴,反反复复嘟了十来遍,再吸口气鼓起腮帮子,反反复复鼓了十来遍,再把嘴角往左歪歪,再往右歪歪,最后使劲皱眉。如此这边反反复复,才觉得一直吹风的那半边脸渐渐恢复了知觉。
陆行舟正策马往前疾驰,忽然感觉的怀里的人有些动静。
他往下瞥了一眼,怀中的盛元宁正在龇牙咧嘴做出各种怪相,他眨了眨眼睛,飞快的抬起手,提着外袍,将她的头也一起盖住。
元宁正在努力地做各种表情,忽然整个人都被蒙住了。
她顿时一愣。
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心里难堪得不得了。肯定是刚才做脸部五禽戏的时候被陆行舟看见了,他不忍直视才把自己蒙起来。
糗死了糗死了。
元宁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跳下马!在心里念叨了一百遍。
然而因为头被陆行舟的外袍蒙住,方才一直在吹着冷风的半边脸庞渐渐恢复了知觉和温度。
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以后又不会再跟他有什么接触。
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把自己的这点糗事到处宣扬吗?
元宁这么心安理得的想着,没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地在马上睡着了,直到陆行舟将她摇醒。
“我们到了?”元宁本能地一抬头,额头正好撞到了陆行舟的下巴。
这人的骨头硬,元宁被撞得生疼还得咬牙道歉:“对不起,陆公子。”
“我下马了。”陆行舟知会了她一声,便挟裹着她跳了下去。
元宁的脚一落地,便从陆行舟的怀里溜了出来,离他三步远。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跟他站在一条小巷子里。元宁听见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探头往边上望过去,望见了一条小河和临河的街道。
“这是?”
“那晚你们逛的夜市。”陆行舟说着,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
元宁不知道他想做啥,或者说有什么安排,明明离皇觉寺已经不远了,却不往回走。
娘不知道有多担心自己,早一刻回去让她安心也好啊。
元宁虽然这么想着,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跟在陆行舟的后面。
走出巷子往右一拐,就看见了一家绸缎庄。
陆行舟站在店门口,用眼神示意元宁进去,她终于明白陆行舟的用意。就她此刻穿得这身衣裳,龙氏见了,不知道该有多心碎,外人见了,不知道要传出去多少不堪入耳的闲话。
绸缎庄虽然是卖布的,但也做了不少成衣当作样品挂在铺子里,元宁选了一身鹅黄色的裙衫,料子比平日里穿的差些,但样式差不多,碰到了外人也能糊弄过去。谈拢了价钱,就钻到了后面去换,老板娘很热心,叫了店里的小媳妇进去帮忙梳头。
陆行舟付了钱,对老板娘叮嘱了一番,便站在门口等待。
半柱香的时间,元宁就出来了。
换上这身新衣裳,梳上普通的环髻,她还是平日里的盛府三姑娘。
“走吧。”陆行舟带着她回到刚才的小巷子。
两人上了马,这一次,元宁是稳稳当当的坐在前面的,正庆幸自己不用再窝在陆行舟的怀里,陆行舟双手一拉缰绳,汗血宝马前蹄离地,她顿时往后仰去,又跟起先没什么两样。
她心一横,反正镇子离前山门很近。
然而山门渐渐出现在眼前,陆行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公子?”元宁小心翼翼的问。
“那边人太多。”
这样啊。元宁顿时觉得有些暖心。
自己失踪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去了,方才匆忙一瞥,就看见了不少衙差,若是跟着陆行舟这么大摇大摆的骑马过去,只怕不妥。
没想到陆行舟这么细心。
旋即又是哂笑,人家是破案入神的大理寺卿,能不心细如尘么?
好在这一次他们只跑了半个小时就停下,陆行舟这次自己先下了马,然后朝元宁伸出手。
元宁红着脸往下一扑,被他稳稳接住。
“陆公子,这里是?”
“后山。”
“哦。”元宁点头,从后山回去,自然能掩人耳目。
后山的路与前山差不多,都是一级一级的石阶,只不过因为人迹罕至,石阶上铺着不少青苔。
“跟着我。”
元宁自然没有异议,“陆公子,你的马怎么办呢?”
“它自己会回去的。”
元宁回过头,见那匹枣红马果然已经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了。
不愧是神驹。
陆行舟走在前面,元宁跟在后面,两人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上走。
正值午时,日光正当头,但山里的树叶繁盛,重重叠叠像支开的大帐篷。被枝叶漏过来的阳光洒在人身上,不觉得热,又暖融融的,令人觉得舒服自在。许是体内的迷药的药劲渐渐过了,元宁的步伐十分轻松,这几日笼罩在她心上的阴霾,终于被山间的凉风吹散了些。
“陆公子。”
“嗯?”
“我到底被绑了多久?”元宁一路上都在昏睡,只记得中途吃过几次馒头,料想那些人贩子必不是按照一日三餐给她们吃的。
“三天。”
果然。
元宁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三天,家里的亲人该是如何的度日如年啊。
想到龙氏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元宁不禁为她担忧。
走在前面的陆行舟从头至尾都没回过头,却似乎看穿了元宁的心思。“你失踪那天泓济老头儿就回来了,给你娘开了几副安神静气的药,听说还算稳定。”
元宁顿时心头一松。
“谢谢你,陆公子。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谢得非常认真。
如果不是陆行舟,只怕她已经……
“嗯。”陆行舟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元宁想,他应该只是对破案有兴趣,救自己只是随手为之。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世,陆行舟会是自己的大恩人。
莫名想到赵琰,上辈子是他的爱人,那这一世呢?会是她的大仇人吗?
她不禁苦笑出了声。
“怎么了?”陆行舟听见动静,回过了头。
“没事,”元宁回过神,冲他一笑,“刚才你告诉我泓远大师在照顾我娘的身子,我心里开心,有看着这山里的花草树木好看,所以笑出声了。”
“这山中的风景?”陆行舟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划过了几丝涟漪,旋即便是一阵冷笑,“在我的眼里,这里是全天下最丑陋的地方。”
“陆公子……”元宁一时语塞。
她没想到陆行舟会突然开口说这些话,没想到陆行舟会对她说这些话。
“陆公子,你从小就在皇觉寺长大,想来是看腻了这里的山了。以前别人也老说盛府的流碧湖别致,我每天都去散步,瞧着没什么新鲜。”
“我并不是从小在皇觉寺长大。”陆行舟的视线飘得很远,声音也仿佛从远方传过来,“在我五岁以前,是跟我的娘一起长大的。”
跟他的娘?
关于陆行舟的传言,一向都说他是大国师泓远唯一的弟子,别的身世就再没有了。元宁一直以为,他应当是国师收养在寺里的孤儿,刚才她提到龙氏,所以让陆行舟想到自己的娘了吧。
“那你娘,她出事了吗?”元宁小心翼翼的问。
“谁知道呢?她把我扔在这山里,便消失了。”
陆行舟的眼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变成了往日那种看不出悲喜的模样。
区别在于,平时元宁看到这眼神,会觉得害怕,但现在,觉得有点心疼。
“那你娘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别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在我娘眼里,我这个儿子并不如其他的事重要。”
元宁默默听着,心中有些感同身受的惨然。
“其实,我爹也是这样的人。”
“盛先生?”陆行舟有点诧异。
“嗯,是的。虽然他是一个很好的爹爹,可是,在他的心里,我娘、我哥、我姐还有我都没有他的学问和他的自由重要。在他的心中,陪着家人,哪里比得上游历山川和四处讲学。”
还有些埋在心底的话没对陆行舟说。
爹爹当初辞官就是率性之举,如果他真的把家庭子女摆在第一位,就不会丢下一切挂冠而去。
哥哥和姐姐前世的婚事,其实都是低娶低嫁。
如果爹爹仍然在朝中官居一品,姐姐和谢檀的婚事,其实大有可能。
越想越觉得难受,元宁决定换个话题。
“陆公子,先前你来救我的时候,射箭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嗯。”
“他可真厉害,就靠他一个人就把那些人吓得立即放人。”
“嗯。”
真冷淡啊。
换做平时,或者换成别人,元宁绝不会再费劲跟他搭话,可人家陆行舟刚刚才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呢!
再哄哄这可怜孩子吧。
“那咱们跑掉了,你那个朋友会不会有危险呢?”
“不会,他是条泥鳅,连我都很难抓住他。”
总算多说了几个字。
元宁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仿佛令陆行舟开口说话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他没事就好。”
“我也只是推测,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不会说假话。”
元宁笑:“你的推测也是准的,我哥哥以前就说你料事如神,什么案子都能破,简直是个神算子!只要是你肯出手,就没有难得住你的事。”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实际是元宁发自内心的话。
前一世,陆行舟就有这个名头,一点没夸张。
“我不是什么神算子,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有迹可寻的,我只不过把这些痕迹都找到了。”
“那你找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元宁问,“我跟他们呆了三天,也只知道他们要把我卖到江南,给一个什么徐大官人。”
“哦?”
“我只知道这些。”
跟那伙人人贩子接触下来,元宁能感觉到,他们绝非普通的歹人,不仅艺高人胆大,居然还会作画。
“嗯,他们比一般的犯人狡猾,一路上使了各种花招掩盖行踪。”
“那你能追上来,还不算料事如神?”
“那你呢?”陆行舟望着元宁的眼睛,反问了一句。
“我?”元宁没大明白,“那我什么?”
“我救你的时候。”陆行舟提醒道。
“嗯?”元宁依旧没明白。
“算了。”陆行舟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哎,不用算,你救我的时候,我怎么了?是不是当时特别丑?”
陆行舟平静地望着元宁的眼睛,见她头一次这么毫不畏惧的与自己对视,弯了弯嘴角:“我救你的时候,你看到我,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元宁愣了。
陆行舟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的眼神,似乎早已料定我会来救你。你难道不是也一样,料事如神吗?”
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元宁的头上浇下来,提醒着她:太可怕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明明那个时候那么危急,他居然还能留意到自己的眼神?
只不过跟他接触了这么一次,他就能发现这么多东西,若是再多接触一两次,自己重生的这个秘密,岂不是要被他连根拔起。
陆行舟已经判定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意思,自己再怎么解释恐怕也改变不了他的看法,说的多或许泄漏的秘密更多。
“我当时就是迷迷糊糊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哥哥来救我了呢!”
元宁随便辩驳了一句,抬腿绕过陆行舟往前走去。
“陆公子,我们快往回走吧,我想早点见到娘。”
也不管陆行舟有没有回答,自己便飞快朝前走去。
陆行舟没有马上往前走去,他望着元宁匆匆的背影,觉得有些疑惑。
方才元宁的变化,他尽数看在眼中。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确认这个小丫头是不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去救她。
他不明白,为什么元宁对这个问题这么忌讳。
向来料事如神的他,倒被这个小丫头种下了一个谜题。
陆行舟苦笑了一下,随着元宁的脚步向前走去。
他人长得高,步子迈得大,很快就追上了元宁。
元宁听到他越来越近,不自觉地又加快脚步,然而一个没留神,踩到了石阶上的青苔,一脚朝路边滑去。
“当心。”陆行舟拉住了她的手腕,嘴里说的话,一如他们第一次在卫国公府见面的时候一样。
元宁低下头,也像那次一样,说了一声“谢谢”。
两个人继续向前赶路。
这一路上再没说过别的话。
只不过,一开始,陆行舟与她相隔四五步远,滑倒之后,陆行舟离她近了一两步。
后山的山门距离客舍比前山门远得多。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在山涧鸟鸣中走了半个时辰,才远远的看到了那片红枫林。
“姑娘!”正在这当口,从旁边的树底下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紧紧地抱住元宁。
元宁被吓了一跳,身后的陆行舟一脸淡然。
“姑娘,你没事吧?这几天我都快吓死了!要是你回不来,我就去地府陪你!”
“丝绦,我没事!”元宁被她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忙叫她松手。
丝绦哭了好一会儿,才把元宁放开,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别哭了,走,咱们回去看娘。”
“嗯,那天夫人听说你出事,当时就晕倒了!”见元宁立即变色,丝绦马上补了一句,“就晕了一小会儿就醒了,这几天大姑娘和二姑娘都陪着她,泓济大师也天天给夫人把脉,说她的身子没大碍。”
元宁听着丝绦的絮絮叨叨,一边加快速度往红枫林赶。
早一点向娘报平安,就是她能尽的最大的孝道。
这么一想着,倒把身后的陆行舟和刚才的那些事抛到了脑后。
一主一仆飞快地往龙氏的小院里走去。守在门口的刘嬷嬷,一见到她们,强忍住想大声呼喊的冲动,捂住嘴喜极而泣。待到元宁走到近前,刘嬷嬷立即拉住元宁的手,引着她往龙氏的房里去。
“夫人,您看看是谁回来了?”刘嬷嬷推开门,元慈和元柔正侍立在龙氏的榻前。
三个人听到声音,转过头,顿时欣喜地喊道:“阿宁?”
“娘!”元宁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哭着扑到龙氏的怀中,“娘,宁儿好想你!”
“阿宁,我的阿宁,是我的阿宁回来了!”龙氏紧紧搂着元宁,生怕自己再一个不留神,女儿又消失了。
元慈和元柔站在旁边,偷偷的抹眼泪,刘嬷嬷赶紧把门窗都关上,以免动静太大。
母女俩抱头痛哭,直到哭得没有力气,才停下来。
“阿宁,你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你放心,我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屋子里有盛元柔在,元宁不乐意把真相说出来,“我被坏人抓住了,不过就那么一会儿,我趁他们不注意,就偷偷逃走了,只不过我身上没银子,又不认识路,幸好遇到了陆公子,他就带我回来了。”
“陆行舟?”龙氏问。
“嗯。”元宁点头。
龙氏朝着皇觉寺大殿的方向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过了一会儿,龙氏又把元宁抓在怀里,“真的没发生什么吧?”
“娘,我都说了,什么都没发生,要不,您让刘嬷嬷给我检查检查?”元宁笑着从龙氏怀里挣脱,原地转了几个圈。
龙氏看着她的笑脸跟从前没有区别,终于放下心来。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你这么好,刘嬷嬷还检查什么?”
刘嬷嬷也在一旁含着眼泪笑:“三姑娘是福星高照,什么事都没有。”
“娘,阿宁这次没有走丢,只是做了场梦而已。”元慈伸手握住妹妹。
“是的,做了个梦!”龙氏使劲点头。
元柔擦了擦眼泪:“婶婶,外面那么多官兵还有卫国公府的人,现在阿宁回来了,怎么说呢?”
龙氏微微眯了眯眸子。
元宁平安回来,龙氏恢复了往常干练的模样。
前几天元宁出事时,盛元祯第一时间就去报了官,龙氏醒过来之后,也马上修书去卫国公府请国公夫人帮忙。卫国公夫人马上就安排谢檀带了不少家丁过来,以国公府的名义上下打点。
那会儿找到元宁是重中之重,现在元宁平安回来了,护住元宁的名声又成了当务之急。
“阿宁,你回来的时候碰到过什么人吗?”龙氏问。
“我是从后山门回来的,只有丝绦在那边等我。”
龙氏讶异地望向丝绦,“你怎么会在那边等阿宁?”
丝绦忙回话:“昨儿晚上陆公子的随从过来找我,让我今天去那边等着,我一早就过去了,一直等都等不到姑娘,中间想着回来,后来又觉得还是等到天黑再说,没想到姑娘就回来了。”
元慈看她一脸傻笑,顿时来了气,“你别以为立了功,这次要不是你没跟紧阿宁,怎么会出这种事?”
丝绦扑通跪在地上,“夫人,现在姑娘回来了,我死而无憾,您处罚我吧。”
龙氏心里想着别的事,一直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说,“这几日丝绦一直关在我院里,外人也没见过她,就说这次阿宁带着丝绦去咱们家的庄子上玩了几天,因着玩心大,没有及时回禀,才让家里人误以为在夜市上被绑了。”
“那我呢?夫人?”
“私自带着姑娘出去玩不回禀,当然要罚,罚做粗使丫鬟,扣一年的工钱。”
丝绦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多谢夫人。”
磕完了头,又问,“夫人,那我能留在我家姑娘院里做粗活吗?”
龙氏无奈,望向元宁,见女儿点头,才说:“照阿宁的意思办。”
“娘,那我这就去把大哥找回来,让他转告官府和卫国公府。”
“你去吧。”
元宁看着元慈快步走出去,想起这次是谢檀带着人过来帮忙,或许是他求着这机会来的。姐姐这么着急出去,应当是想多见见谢檀。明明是一对有情之人,却无缘在一起。
龙氏又搂着元宁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快到晚膳的时候,才放元宁回自己的屋更衣洗漱再过来用膳。
元宁带着丝绦,匆匆赶回房间里。
直到这时候,才觉得浑身倦意袭来,让丝绦装了一桶水,将全身每一个角落的污渍都洗得干干净净。
一切妥当,主仆二人才往龙氏的小院走去。
只是一出门,迎面便遇到了陆行舟。
此时的元宁,穿着她惯常的素雪绢衣裳,梳着齐齐整整的衣裳,再看不到半分的落魄痕迹。
陆行舟也换了一身玄色锦袍,与他骑在汗血宝马上拦车要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们俩面对面站着,好像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谁都没有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