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回小院用了午膳,又歇了一觉。
起时外头天色还早。
音夏进来说红珠和碧玉来了。
陈锦穿好衣服,让音夏唤红珠和碧玉进来。
红珠碧玉两人双脚刚迈进门槛,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陈锦磕头。
不说一个字,只一味磕头,直至那地上已隐约露出血迹。
音夏和瑞儿吓坏了,忙去扶,红珠二人不肯起来,还一个劲儿的以头碰地,那架势,恐怕今日真要死在这里。
音夏见拉不动两人,只得去看陈锦。
见她端坐于桌边,手里捧着茶盏,脸色是一片不动声色。
音夏呡呡唇,不说话了。
直至那地上的血迹渐浓,陈锦才放下茶盏,开口道:“两位姐姐今日这头磕的不是我,是祖母。”
“祖母平日里待你们如同亲孙女儿,有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做了那样的手脚,竟也没有发现,这是为何?”
碧玉眼泪还挂在脸上,听罢哇地一声哭出来。
红珠也跟着默默流眼泪,她年纪比碧玉大些,倒没有出声儿,只看着十分伤心,半晌才道,“那日晌午,老夫人正在午歇,莫氏房里的紫月来了,说发现后山那里有一片花海,要带我与红珠去,我们起先不肯,后来被她说得动了心,便随她去了。回来时见老夫人已经醒了,不知谁送了茶水进来,老夫人当时说这茶好喝,有茶香,我们也没在意,结果……结果没过两日,老夫人便去了。
我们最初都没想过是那茶水的缘故,今日听夫人房里当差的丫头说了万姨娘的事,才醒觉,是我们害了老夫人!”
陈锦静静听着,许久都没说话。
屋里的哭声渐渐止息。
陈锦让音夏把二人扶起来,“老夫人既已仙去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惩治了那些害她的人,以慰她在天之灵。”
红珠和碧玉连连点头。
红珠说:“我和碧玉除了会伺候人,也不会做别的,姑娘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陈锦说:“你们去把紫月带来。”
红珠和碧玉面面相觑,最后同时点头,接着退出去了。
待二人走后,音夏问陈锦,“姑娘为何要她们去找紫月?紫月那性子惯常是个泼辣的,到时候只怕会惊动人。”
陈锦勾了勾唇,“这两个丫头对祖母那份愧疚,已足够她们去把紫月带来而不惊动任何人了。”
很多时候,并不是事情有多难办。
而是办事的人想不想办。
音夏听罢,点了点头,又叹口气,“没想到老夫人最后竟被自家的人给算计了。”
陈锦不说话,只端了茶慢慢喝。
莫氏和万姨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份见识,只怕后面还有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陈锦心中其实早已有猜测,只是没有实证之前,不能确定。
冤枉了人总归不好。
傍晚时,陈锦去长生殿颂经,天擦黑时才走。
走时特意让音夏叫了吴嬷嬷一路,音夏和瑞儿一前一后提着灯笼。吴嬷嬷扶着陈锦的手,生怕她摔了。
陈锦反握着她的手,像老太太生前一样,紧紧握着。
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悲凉。
人生时尚有几分温存,死后呢,不过一副躯壳,一坯黄土,清明薄酒两杯,从此再无人牵挂。
多可悲。
“小姐年轻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女,自小姐十四岁后,来提亲的人家差点踩破家里的门槛。后来,有次小姐去茶楼听戏,与姑爷第一次相见,从此便忘不了。”灯笼的光印在她苍老平静的脸上,像岁月赋予的霞光,很美,但并不刺眼。
“我打记事起便在小姐的府上了,有次冬天路滑,掉进池子里,被路过的小姐救了起来,她让大夫治好我的伤,又把我留在了身边伺候,我这条命都是小姐的。”
陈锦一顿,轻声道:“祖母虽已仙去,但嬷嬷是祖母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嬷嬷该为祖母活下去。”
吴嬷嬷知道这二姑娘是个心思细敏的,却不成想到了这个地步。
她竟知道她想随老夫人去。
吴嬷嬷长长的吁了口气,微笑道:“二姑娘这样好,将来定会遇见一个合心意的。就像小姐跟姑爷那样儿。”
陈锦仍握着她的手,说道:“祖母看不到我出嫁了,我希望吴嬷嬷能替祖母看看。”
吴嬷嬷干涸多年的眼睛湿了,重重握着陈锦的手,别过头去抹泪。
老太太虽不在了,但院子还留着。
陈锦怕吴嬷嬷一个人孤单,便让她跟自己回去了。
吴嬷嬷原意想回老太太那处院子,拗不过陈锦坚持,只能随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