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自小学的是谦逊贤良,不争不抢。得之吾命,失之吾幸,不嫉妒,不加害于人。
从前得知陈淑房里死了丫头时,一方面为那些殒命的丫头们感到惋惜,一方面又觉着陈淑实在太坏。如今轮到了自己身上,陈夫人只觉一颗心都是凉的。
今日若是别的什么事,她尚且能替女儿求情,但是人命关天,纵然老太太要将陈茵家法处置了,她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人立于世,总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陈夫人不知该如何去想,才能摒除心中芥蒂。
陈茵撞了个头破血流,她倒是晕过去了,可把院子里的丫头嬷嬷们吓个半死。虽说现在是在算帐,但这好歹也是陈府的嫡小姐啊,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下人也是跑不掉的。
绿笼那丫头倒是个护主的,抱着陈茵软软的身子,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老夫人,姑娘昏过去了!”乞求老太太能准人去找大夫来,这寺里虽说没有大夫,但总有那通医理的和尚,“姑娘流了好多血!”会死人的。
老太太眼见一群人围着陈茵,院子里像同时放出了几百只麻雀似的,闹喧个不停。她眉头往上一挑,看向陈珂。
陈珂会意,让东远去请寺里主医的师傅。
绿笼见东远出了院门,提起来的那口气终于松快了些。陈茵那一撞想来也是拼了劲,此刻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窟窿显出来,血流得多,加之她双眼紧闭,脸煞白煞白的,平日里娇艳若花的唇也是血色尽褪,看上去还当她死了。
陈夫人双手紧紧拧着帕子,见了陈茵脸上的血,心里微痛,但老太太没有说话,她亦不多言。
她入府第二年方得了陈茵,自是疼爱有加。
加之阖府就这么一个嫡长女,老太太亦是疼爱得很,她记得陈茵小时候性子极软,说话声儿糯糯的,很是讨人喜欢。后来,长大些了,性子倒强了些,但在阿娘心里,她仍是那个蹒跚行路爱哭的陈茵啊。
怎么嫁了一回人,手上竟沾染上了人命,那人还是她的夫婿。
陈夫人冷静下来后,越想越是心惊。
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陈茵会杀人。
为什么?
如何做到的?
电光火石间,陈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竟是抓它不住。
半晌,老太太发了话,“先把人抬到屋里。”
丫头嬷嬷们七手八脚的抬起陈茵,进了偏屋。老太太仍坐在原处,陈夫人、莫氏等人也陪着,院里一时又安静下来。老太太看向庭院里站着的陈淑,她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想那脸上该是带着笑的,快意的、嘲弄的笑。
——你当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过是跟我一样的人罢了,咱们手里都沾了别人的血,原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你大姐如今已经认罪,你可满意了?”老太太看着她,问道。
陈淑抬头,然后重新跪下,以头触地,语气很是诚恳,“祖母冤枉我了,我与大姐自小在一处长大的,情分自然是深厚的。在得知此事时,淑儿心里是万般震惊,一向温婉贤淑的大姐怎会做出这等事?但是淑儿不能看着大姐一错再错,故才将此事说了出来。”
老太太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大姐还得感激你。”
陈淑未抬起身,径直道:“祖母说过,咱们陈府一门清白,这样的人自是不能存在的。”
“哦?那你可愿随你大姐一同被逐出府去?”
像是一时没有明白老太太话里的意思,陈淑沉默片刻,接着抬起头来,疑惑道:“为何淑儿要同大姐一起?”
“凡手上有人命的,陈府皆是不留。”老太太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容沉郁,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无论是陈茵还是你,看来都是没有办法留下来的。”
闻言,莫氏率先跪倒在地,殷殷哭泣,替陈淑求情云云。
老太太只当没听见,仍看着陈淑,“如何?”
陈淑回望着自己的祖母,她自小得宠,在陈锦未入狱前从未见过老太太疾颜厉色的模样,近几个月倒是常见,只是都没有此刻这般令人生畏。
蓦然想起从前某次,吴嬷嬷说祖母年迈前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是人老了,性情难免温和些,她们都忘了,她曾经是如何的雷厉风行。
陈淑这时候终于知道怕了,身体微微发抖,却是不肯求饶。
她斜眼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个此刻毫无优雅气度可言的女人,心中厌恶更甚。她是要嫁给二太子的人,她怎能有这样的母亲,她怎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