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紧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小竹话里的真实性。然后他看了眼东远,东远会意,转身出了院子。
所有人都知道,东远这是去找证据去了。
莫氏方才刚平定的心又整个吊了起来,随即又安慰自己,即使找到那口井又怎样,井里的水确是红的又怎样,那也不能证明人便是陈淑害死的!
对!就是这样!
不多久,东远回来了,对陈珂点了点头。
陈珂看向陈淑,“我已让人下山回陈府找兰儿,若她没有回府,那便没有下山,你觉得这个推论如何?”
陈淑嘴唇抖了抖,“若她自己找不着回府的路,莫非也怪我吗?”
“若兰儿真是死在寺里,你以为宝华寺的人会轻易处置了凶手?”
陈淑抖得更加厉害,似乎这才想起来这是别人的地盘,不是她的陈家东府,但她仍是不肯妥协,瞪着陈珂的双眼里尽是疯狂,“人不是我杀的!”
陈珂亦懒得再跟她废话,冷笑道:“是不是你杀的容后再说,先说说母亲身边那个叫蜻蜓的丫头吧,好端端的怎么脸就毁了?”
他话音刚落,院门重新被推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看到这少女,院子里的人皆是一愣,老太太眸中精光乍现,陈夫人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显是被这少女吓着了。
那少女走到小竹身边跪下,俯身见礼,“蜻蜓拜见老夫人,拜见几位夫人姨娘、几位姑娘。”
陈茵道:“蜻蜓,你抬起头来。”
她也不笨,一听陈珂要算茹心这笔帐,便知道这定又是陈淑干的好事。她还未出嫁前尚能压陈淑一头,如今落魄回府反倒要看陈淑的脸色,陈淑更是逮到机会便要奚落挖苦她,但陈锦警告过她不要去挑陈淑的错处,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现成的机会,她自然乐意推一把。
蜻蜓依言抬起头来,只见她原本好好的一张脸仿佛被利器一刀刀割过,脸上刀痕纵横交错,远远往去,脸上呈现出许多不规则的方框,割的人似乎极有兴致,每一个方框竟是差不多大小。
老太太看着那丫头的惨状,目光越来越冷。陈夫人方才被吓了一跳,此刻似乎还心有余悸,陈锦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阿娘别怕。”
陈夫人拍拍她的手背,“阿娘没事。”
“阿娘,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陈夫人疑惑的看着她,只见她神情自然没有任何异样,陈夫人点点头,携着陈锦往后站了站,与其他人隔出一段距离。
“囡囡要说什么?”陈夫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紧张,她知道陈锦不是胡闹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有事要说,那便是与此事有关系的。
陈锦俯身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陈夫人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接着脸色煞白,震惊的看着她,身子晃了晃险些要昏过去,被陈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陈夫人惊慌的看了眼前面,发现老太太等人没有发现这里的异状,她用力抓着陈锦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陈锦没有回应,只静静的看着她。
陈夫人愣愣的站了片刻,然后看了眼站在老太太身侧的陈茵,不知想起了什么,藏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滚了下来。
陈锦俯身过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阿娘莫哭,当心被人发现异样。”
陈夫人忙擦净眼泪,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姐回来看我那次。”
陈夫人又是一惊,“你为何一直没告诉我?”
陈镜看着她,笑了一下,“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是现在,怕是瞒不住了。”说罢看了陈淑一眼,回头时,见陈夫人也正看着陈淑,陈夫人不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夫人嘴唇翕动两下,终于没有说话。
此时,那叫蜻蜓的丫头正说到紫月去陈锦处求药膏,蜻蜓比小竹年长一些,话说得也更清楚,“三姑娘因说那药膏是二姑娘房里出来的,怕有毒,便要拿奴婢去试药。奴婢起先不肯,后来三姑娘说这样不行,命人将奴婢绑了,堵住嘴巴,拿刀在奴婢脸上划……”那种感觉即使已经过了许久,再想起仍是惊心动魄,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自己身上做手脚却无能为力要来得更加绝望。
蜻蜓的声音落下许久,院子里都没有声音。
陈淑早已卸下了方才的张牙舞爪,乖顺的俯跪在地上。
“奴婢脸受了伤之后,夫人命紫月给奴婢上药,因奴婢实在伤得太重,夫人怕奴婢死在自己房里,便让人将我扔到了佛寺后面的野地里,所幸奴婢命大,为人所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蜻蜓说着,眼泪无声的顺着她脸上蜿蜒曲折的伤痕滑下来,她的眼睛却睁得极大,似在冷眼瞧着这世间的一切荒唐与不公,接着她重新俯趴在地上,额头触地,掷地有声,“奴婢天生命贱,奴婢认命,但奴婢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奴婢的阿爹阿娘也是会伤心的,恳请老太太替奴婢作主。”
老太太按了按眉心,让红珠去把两个丫头扶起来。
接着,她开口问道:“莫氏,蜻蜓说的可是真的?”
莫氏闻言赶紧跪下,连声喊冤,“回母亲的话,蜻蜓确是媳妇儿房中的,但她的脸媳妇儿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丫头上山后便偷懒怠工,成日里不着院儿,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媳妇儿已经有几日没见着她了。”
蜻蜓仍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莫氏,好似在看她何时才会编不下去,停止说谎话。
陈珂也看着自己的母亲,看她丑态百出,看她谎话连篇,那股心痛的劲头过去了,便只剩下麻木和失望。他安静的看着廊下那个跪地痛哭的女人,她的眼泪跟她的话一样,都是假的。
他才发现,她一直没有明白自己该做的是什么,她已在她认为对的那条路上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黑。
老太太听了莫氏的话后,脸上神情不变,眼神却已至冰点。
她看了一眼庭院中跪着的陈淑,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自己疼爱的孙女仍是那副不知悔改的表情,老太太沉重的闭了闭眼睛,“收拾一下,马上下山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