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吃饱喝足,往床上一靠,摆出一副“你快来哄我”的架势,两眼盯着夏治,眼珠子都不曾错开一下。
夏治唉声叹气,垂着脑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活像“失眠、多梦、力不从心”的无能丈夫,无颜面对自己的另一半。
“过来吧。”林放轻飘飘地喊了一声,夏治犹如得了特赦令,屁颠颠地就跑到他跟前:“你不生气了?”
林放目光一沉,警告似的望着他:“不是要擦药么,动手吧。”说着便仰起脖子,将整张脸暴露在他面前,缓缓闭上眼睛。
夏治心中费解,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犹豫着将药瓶摸到掌心里,正准备打开,突然福灵心至。林放这分明是在勾引他,他要是真的忙着擦药,保不齐被他一脚踹开!
夏治大喜,随手将药瓶往床榻里侧一扔,直接朝林放扑了过去,一口啃在他下巴上,林放发出一声痛呼,睁眼不悦地瞪着他。夏治蹬蹬两下脱了鞋子,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
林放皱眉,哼笑道:“不擦药了?”
夏治摇头,猴急地去扯他的衣领,嘴里讨饶道:“朕知道错了,不该被美色所惑,该罚。今日就罚朕好好服侍你一回,如何?”
林放两手枕在脑后,眉梢轻轻挑起,显然是同意了。夏治抓住他的衣襟两侧,用力扯开,盯着他的腹肌看了眼,脸上蓦地一片炽热,咬了咬牙,低头亲了下去。
……
夏治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头顶的纱帐,隐约明白过来一个道理,那就是跟林放没什么道理可讲,他要是生气了,也用不着去哄,睡一次就行了,要是不够,那就再来一次。
所以现在他挺尸一样躺在床上——快被榨干了。
药瓶扔在床榻里侧,林放的手臂越过他的身体将瓶子拿过来,拿了一面铜镜,自顾自地开始抹药。夏治惊讶地瞪圆了双眼,支吾道:“你……你这是作甚?”
林放从镜中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先前让你替我擦药,难不成你以为那是一句空话?”
夏治:“……”
早知道林放那句话是说真的,那他就用不着猴急地奉献出嘴巴了啊!
林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脸上那一小块疤痕显然不放在心上,胡乱抹了点药膏,便将瓶子扔到一旁,转而问道:“秋闱一事查的如何了?”
话题转的这么快,夏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望着他,突然打了个嗝。
空气都安静下来。
林放似笑非笑:“噎着了?”
“你给朕闭嘴!”夏治登时炸了,面红耳赤,浑身蹭的一下,热的几乎冒烟。
林放朗声喊道:“福秀——”
福秀连忙跑了进来:“世子有何吩咐?”
林放闷笑:“倒杯热茶来,皇上吃多了。”
夏治:“……”
迟早有一天,他要撕烂林放这张嘴!
皇上躺在龙床上,世子衣衫不整,福秀怎会不知殿内发生了何事,给皇上呈上热茶,匆忙退了下去。
夏治望着那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被林放调侃的心气不顺,又没法辩驳,心不甘情不愿地喝了口茶。
林放抓起一旁的长衫套上,低声笑道:“皇上技艺生疏,应当勤加训练才是。”
“噗——咳咳咳咳——”夏治一口热茶喷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杯子便朝林放扔去,“混帐东西!”
茶水四溅,眼看着茶杯即将落地,林放眼疾手快,单手便将它抓在掌中,轻轻地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夏治郁闷地捶了捶胸口,暗下决心,往后绝对不能给林放好脸色,这人太过得寸进尺,给他一个甜枣,他便能给你熬一锅甜汤,齁死人不偿命。
夏治顺了顺气,道:“秋闱一事不过揪出几个小吏而已,尚未牵涉朝中重臣,你突然叫朕停止查案,可是与青禾有关?”
林放道:“这只是其一,前几日我收到消息,说是青禾的下落有眉目了,便带人去查找,不料遭遇埋伏,却没找到人。依我推测,他们只知青禾重要,未必明白其中关节,皇上不必担忧。我已派人前往寒光寺,只要护住通明大师,想来不会有甚差错。”
夏治疑惑道:“那你为何突然叫停?”
林放笑道:“刑部若如此轻易就结了案,如何显出丞相府嚣张跋扈,皇上处境艰难?”
“你是要……”
“暂时收手,不过是等着士子上书,皇上若凡事都替他们准备周全,他们还如何闹得起来?”
夏治暗自心惊,林放这一手摆明是个搞个大事出来,可要是出了乱子,没法收场的话就糟了。夏治颇有顾虑,林放却不以为意:“让读书人去闹吧,他们自负清高,自认有治理天下之才能,今秋科考一再推迟,推得越久,事后主谋的罪名便越大,皇上只管看戏便是。”
秋闱一案彻查清楚,便能尽快恢复科考,如今陡然停案,众士子一片哗然。
丞相府。
谋士忧心道:“丞相,如今士子的言论甚嚣尘上,都言此案突然停审乃是丞相的意思,还说……”
林丞相道:“还说老夫一手遮天,霍乱朝堂,连刑部也不放在眼里?”
谋士颔首:“是,近日上书请愿的人越发嚣张,连周老丞相也惊动了,另有几位大人拜访,神色惶惶,显是被外头的阵势吓住了。属下怕打扰大人清静,将他们拦在府外。”
“庶子小儿,这是要将老夫架在炭火上炙烤啊。”林丞相摸着花白的胡子,沉声道,“先前看押的小子,不论小皇帝还是林放都对其分外看重,其中必有蹊跷,可打探清楚了?”
谋士道:“尚无定论,只是属下听闻林世子多次前往寒光寺,寻一个老和尚,属下已派人前去盘问,不日将有消息。此外,属下请问大人,可否对那小子用刑?”
林丞相沉思片刻,点头道:“妥。”
林丞相曾多次请辞秋闱主考官一职,可惜夏治绝不松口,直至今日,天下士子皆认定他大权在握,左右朝堂,甚至染指科考,与天下读书人作对。潜心蛰伏多年,如今被人指指点点,更惊动了他的先生周老丞相,可谓颜面扫地。
这天底下,最难堵的就是读书人的嘴。
第二日,朝堂之上。
周老丞相年过花甲,须发尽白,先帝恩旨,准其颐养天年,如今竟也撑着颤巍巍的身体上了朝。
内监推着一辆车入殿,车上满是卷轴,众臣皆惊。
夏治道:“短短三日的功夫,便有如此之多案卷呈上案头,皆是有关秋闱一事,何等触目惊心?我大雍朝以武将安邦,以文臣治天下,士子一乱,岂非动摇国本,乱我社稷?”
殿内俱寂,文臣武将皆长跪不起,夏治望着台阶下黑压压的脑袋,心中升起一阵恍惚感,只有当视线从林放身上掠过时,才稍加安定。
周老丞相从众人中跪行而出:“秋闱一案事涉国本,老臣请旨彻查,不论幕后主使者是谁,必将其绳之以法,请皇上恩准。”
此言一出,殿下附和者众多。
夏治亲自将周老丞相扶起,感叹道:“老丞相德高望重,乃天下士子之表率,查案一事便交由刑部,朕派御林军统领监察,若有作乱者,格杀勿论,如何?”
“老臣……”
“丞相方才说秋闱事涉国本,既如此,便当重新开考,还众士子一个公道,这主考官一职,便交由老丞相如何?”夏治言罢,目光转向林丞相的位置。林丞相趴伏于地,良久,不曾说一个字,殿内气氛陡然紧张。
由周老丞相主理此事,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终于,林丞相重重叩了一头:“臣无能,主考官一职非老丞相莫属。”
林丞相终于当着众臣的面低下了头颅,夏治胸中一口浊气缓缓吐了出来。
诸事商定,夏治急急而去,众臣这才松了口气。方才朝堂之上,皇上若与林丞相争执起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臣。
林丞相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唤了一声:“先生。”
周老丞相叹息一声:“老夫老了,当不起你这一声‘先生’,你且好自为之。”
从朝堂上出来,夏治掌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微微驻足,偏头看了眼大殿正门的位置,远远地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福秀道:“天冷了,皇上不如先回宫里头,奴才领着世子爷过去?”
夏治搓了搓手背:“不必。”
秋叶枯煞,寒风渐起,确实刮得他脸上难受,可是他喜欢站在这里等一个人。
突然,夏治动作一顿,手指蓦地抽搐了一下,胸口处传来一阵钝痛。他呆呆地望着手指,只当受了寒,连忙按住了指骨,不料手指抽搐的更加厉害,匆忙抓住了福秀的手臂。
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了过来,福秀顿时感觉不妙,惊呼道:“皇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