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治脑子里正煮着浆糊,愣了好几秒的功夫,才从被身边大活人带来的惊吓中清醒过来,抬脚便朝林放踹了过去:“你个混帐东西,给我下去!”
林放一时不察,身体往后倒去,可惜他胳膊抱得紧,夏治被他缠住,跟着他的身体便往外倒,二人直接摔在地上,谁也没落得个好。
林放捏了捏夏治的腰,叹息道:“皇上方才苏醒,便龙精虎猛,着实叫人佩服。”
夏治:“……”
这个不要脸的混账,又来占他便宜!
夏治怒从心头起,正要呵斥几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即将冲破嗓门的话便收了回去,他两手撑着地面,半伏在林放身上,一只手抬起来捏住了林放的下巴,声音沙哑地问道:“朕多日昏迷不醒,爱卿可是受惊了?”
如此突兀的举动,令林放神情微滞,他原本不屑于直白地表达感情,然而此次的事完全出乎意料,令他束手无策,几近崩溃。此时明知夏治可能是在戏弄他,却依旧点了点头。
“有多惊?”夏治追问道,“朕若醒不过来,你便舍身陪葬?”
林放毫不犹豫地答道:“是。”
果不其然,夏治脸上立刻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指尖在他下巴上用力捏了捏,又快速松开。他半坐起身,略带嘲弄地望着林放,似乎抓到了不得了的把柄:“林放啊林放,枉你聪明一世,没想到会栽在儿女情长上。你想给朕陪葬,可惜了,朕瞧不上!”
林放浑不在意,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命人召来太医替夏治诊脉。
梅家一百零四口人尸骨未寒,林放却毫无悲痛之情,夏治心中只觉恶寒,对此人的冷血算是有了新的认识,咬牙道:“梅氏一案冤屈莫大,你当真毫无悔意?”
林放脸色沉肃,朗声道:“斩首诏书并非微臣所颁,何来‘悔意’一说?”
“你还要狡辩?”夏治气怒,猛然起身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慌乱间又坐回床上,眼前黑了几秒钟的时间,视线才恢复正常,似乎是昏迷的后遗症。
然而接下来他便觉得不对劲,身体异常乏力,想要教训林放几句,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林放立刻唤太医前来诊治,却瞧不出端倪。
夏治半靠在床头,胸闷气短,异常难受,胸口泛起阵阵恶心感。
他这边身体不适,林放身边那个美貌侍婢却匆匆赶来,低声与林放说了句什么,林放脸色陡变,匆忙与太医交代两句,便着急忙慌地走了。
夏治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心中气的不行。
虽说他看林放不顺眼,可是这边正犯着病,那边人家毫不挂念地走了,岂非叫他难堪?
他原先还想用什么美男计治一治林放,这计策还没用上,对方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了,不就等于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劲了?
“行了行了,不用看了,一时半会儿朕也崩不了。”夏治不耐烦地摆摆手,甫一张口就将太医吓个半死,哗啦啦跪了满地。
夏治头疼,眉头微微皱起,福秀会意,连忙让众位太医退下,悄声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夏治嗫嚅片刻,心烦意乱地钻进被子里,嘟囔道:“无事,朕困了,你且退下吧。”
福秀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地退了出去,总觉得皇上自打醒来后,脾气便有些捉摸不定。
夏治一夜好梦,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福秀也不曾来催他起床。他痛快地伸了个懒腰,陡然想起昨晚的事,连忙将福秀唤了进来,盘问道:“昨夜朕就寝之后,可曾有谁过来?”
福秀心下惊慌,只当自己当差有误,连忙细细回想,半晌笃定地摇头道:“不曾有人来过。”
夏治两簇眉毛抖动起来,心说见鬼了,林放这个事儿精居然没往他跟前凑?
他轻咳一声,严肃道:“你确定?”
福秀小心地觑着夏治的神色,见他神情严肃,似有要事,委屈地快哭出来:“皇上,奴才可没有偷懒,睁大眼睛瞅着呢,确实没人来。不知道皇上在等谁,奴才今后一定多叫些人一起瞧着。”
夏治被噎的不轻,看他一个小孩子急成这样,只觉得没意思,脸上讪讪的,臊得慌。
“无人便罢,朕只是担忧这宫中防卫。”他立刻转开话题,衣袖一甩,闲来无事,便要去看看梅妃所生的大皇子。
大皇子生下来便没了生母,着实可怜,现如今养在太后宫中,乃是独一份的殊荣。夏治却忧心忡忡,为大皇子的前途担忧。
皇后已经三个多月的身孕,她这一胎若是皇子,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铺路,只怕她是容不得大皇子的。
这么个可怜巴巴的小人,躺在他臂弯里,小脸只有他手掌大,着实可爱。可惜他生来没娘,也没有得力的外家辅佐,还是正宫的眼中钉,往后的路还不知如何艰难,就如同登基之前的小皇帝一般,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夏治心内发酸,逗了孩子片刻,便将他递给乳母,让她抱了下去。
如今皇后不提皇子过继的事,夏治便假装忘了这茬,过一天算一天。
自打夏治醒来,林放进宫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少了,梅家的事还没有找他算账,这人反而躲起来了,夏治没法子,只得将福秀叫来,询问原因。
福秀岂敢将鬼神之说拿到夏治面前来讲,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
夏治看他那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有鬼,猛地一咋呼,福秀顿时懵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竹筒倒豆子:“皇上,寒光寺的通明大师说皇上缺了一魂,这一魂托生在别人身上,须得好生照看,才能保皇上性命无忧。林世子找到此人便养在定国侯府,只是此人身体羸弱,时常发病,世子不得不日夜看顾,是以无暇进宫。”
夏治闻言不由得诧异,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老和尚随口两句话,竟然叫林放信以为真,还有那个什么托魂的人,更是匪夷所思!
虽然知道秃驴的话不能信,可是一想到自己能穿越到这具身体里,本身就是怪力乱神的事,老和尚所说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无论如何,他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势必要见上一面。
“走,随朕出宫!”
夏治到了定国侯府,只见定国侯已经屁颠屁颠地等在大门外,一看到他就跪地磕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架势。他心里对这样的马屁精极为不齿,心想你就是磕再多的头也没用,老实搁家待着吧,别想上朝了。
从正门一路往里走,也没见林放出来接驾,夏治心头梗了片刻,这姓林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已经学会下他面子了。
到了厢房一瞧,里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半分人气也没有。
夏治叫了仆人过来一问,才知道林放连着几日竟然睡在东边的别院里,为的是看顾那个身体不适的青禾公子。
“走,去别院!”
夏治心头暗自不爽,他可是皇帝,虽说没什么实权,至少名头够响,说出来气派,竟然输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青禾公子,真是笑话。
据说他那缺失的一魂就托生在这青禾公子身上,他倒要瞧瞧,这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架子这么大,把堂堂世子困在房里不让出门。
夏治到了别院,禁止下人们出声,鬼鬼祟祟地走到窗边,腰身向后弯,从窗户缝隙间探头探脑,视线正好对着床边,一眼就看到林放盘腿坐在床上,旁边一个秀气的男孩子靠在他肩膀上,脸色苍白,似有病态。
夏治冷哼一声,怪不得这几日不进宫,想来乐不思蜀啊。
福秀躬身站在夏治身旁,生怕他家主子与林世子生出嫌隙,可又不清楚里头是何状况,见皇上脸色不好,便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听闻这青禾公子身娇体弱,因而林世子多番费心,悉心照顾,为的是保圣上平安。”
“没有比这更费心的了。”夏治瞪着屋里的两人,这都照顾到床上去了,只怕不仅费心,还要费肾!
福秀见皇上搭了他的话茬,不由得高兴起来,马屁紧赶慢赶拍了出来:“奴才听闻这青禾公子相貌清俊,气度不凡,颇有士子风范,想来也是因皇上龙章凤姿,才叫他得了这天大的福分。”
夏治咬牙,盯着青禾那张脸,左看右看,也没觉得哪点跟自己相像。
就那副娘么唧唧的样子,也敢跟他比帅?
这青禾靠着林放便也罢了,两只手还捂住胸口,做出西施捧心的姿态,偏偏林放很吃这一套,胳膊就朝人家肩膀搂了过去,嘴巴也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青禾就笑的一脸羞涩。
夏治气结,这对狗男男,简直辣眼睛!
“谁?”突兀的声响惊动屋内的人,林放目光如炬,陡然朝窗边看来。
夏治陡然受惊,身体猛地后退,脑袋直接磕在窗棱上,“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