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谱过的这两个月,比以往他过的二十年时间都觉得累。按照道理说,实力已经达到了像他这种逆天程度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产生疲乏之感了,任在世人眼中多么困难的事情,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挥挥手便能解决的事情。
若是让他累,最起码来说,那让他感觉到累的事情或者事物也得能达到与他一样“逆天”的程度才行。
原来的时候并不是说没有这样的事情或者事物,只不过那时他并不在意,所以也并未将麻烦事视作自己的麻烦;现在么,却与往日不一样了,非但他要提起‘精’神来应对这麻烦,同时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着这新来的麻烦事物将自己拖入更大的麻烦之中。
这事物并不是指别人,而是指李凤岐。
一开始时李凤岐以想游历南方为理由,在均州及周边各州确实心无旁骛地游览了一番,而裴谱作为防止他一时“失控”的制约所在,也确确实实与他同行了一段时间。若是事情一直按照这样的轨迹发展也就罢了,虽然需要时刻注意着李凤岐的动向,可是对方毕竟没有恶意,他才相对轻松一些。
最近李凤岐的举动却变得有些让他警惕起来,最明显的反常便表现在他有意无意地竟然开始慢慢朝着宋季胥的军帐方向移动了,虽然也同样是到一处地方吃一些当地的美食,看一看好看的风景,可是裴谱却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李凤岐已经在慢慢地计算着要向宋季胥的大军所在之处移动了!
若是因这事情麻烦,何不一劳永逸,先将这李凤岐制服了?一开始的时候裴谱既然不着急动手,便是心存着这样的自信,不过,这也仅仅是“一开始”而已,等到了裴谱真正开始考虑究竟如何做才能避免付出更大的代价将李凤岐制服乃至杀死时,他越算越惊心,越算越难以相信,这李凤岐的实力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达到了与他相差无几的地步!
这简直就只能用“诡异”来形容了!
裴谱自己不会记错,当日他第一次捕捉到李凤岐的气息的时候,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与自己相比差距并不是如此细微,而就在两个月前他追上了李凤岐,在表面上看上去气氛良好的一阵谈话之后,两人便开始了同行,那时候李凤岐的实力仍然要低他自己不少。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的实力却已经达到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程度,这不禁不妨裴谱心惊: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在自己看不到他的时候,李凤岐究竟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他这变化又是怎么发生的?
更为关键的是,裴谱非常在意一件事:这种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方式是只有李凤岐一个人会,还是说他已经将这办法教给了其他人?
若是后者的话,用不了多久这方土地上便会涌出成千上百的与他一样的人,他们或许可以活很长的时间,又或许有着超越普通人太多的实力……到那时,若是这一群人视他为仇人,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这结果,他便只是想想,也觉得‘毛’骨悚然。
原本他以为活了自己这样漫长的岁月,早就应该对生死有了彻底的觉悟,在初次见到‘花’恨柳的时候他是这样认为的,在宋季胥跟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唯独此时在李凤岐跟前,一想到若是两个人动起手来最有可能鱼死网破,他忽然便开始胆怯了起来,忽然变得不那么彻醒彻悟了,变得更加珍惜活着的时候了。
前后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所在,只不过在于他不再是一个人。
当他是一个人时,他心知没有谁能杀得死自己;当他不再是一个人时,他知道别人随时都有可能下决心与自己做生死斗。
这与身上没钱时谈慷慨,身上有钱时一‘毛’不拔,是同样的道理。
“你说你会去杀‘花’恨柳,我自然不会拦着。”这一会儿,李凤岐在前面骑着‘毛’驴儿不急不缓地走着,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裴谱必定离他不足两丈距离。
说完这话,他似乎是感觉出来裴谱抬头盯着他正看,头也不会地轻笑道:“只不过你若是杀他,我可以拍着‘胸’脯向你保证,在今后你活着的时间里,绝对没有一天过得安心。或许是再三年,又或许是再三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里,你会慢慢地将防备着我的到来当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说不定因为这样,你还会慢慢对活着心存许多希冀,觉得知道这世间不是一个独有的你这样活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你……这是在威胁我?”裴谱冷笑道。
“哪里是威胁了……”李凤岐听裴谱这样说他,语气中仿佛带着天大的冤屈说道:“我也不过是不想死而已……”
“可是听你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和我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这一点很好明白啊……”李凤岐禁不住转身向裴谱正‘色’道:“越是实力若的人就越善于狐假虎威,这种事情你见过的应该不少,也应该知道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比我强,而我相对处于弱势罢了。”
“在我看来,却是你处于强势,而我处于弱势。”冷嗤一声,裴谱索‘性’在路边的一处石头上坐了下来,而李凤岐也似乎早已料到了他会这样一般,早早地便驱使着‘毛’驴儿转身向着裴谱走了过来。
‘毛’驴儿走起路来一高一低,有这路不平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这驴子自己的原因。
这是一头跛驴。
确切地说,这是一头有名字的跛驴。
这驴子名为“仔细”,一直是天不怕的“坐骑”,却不知道为何自从上次走丢了之后又跑到了李凤岐的身边来。
跛驴在裴谱身旁停下,过了一会儿后却感觉那骑在自己身上之人并没有下来的意思,不由心头有些烦躁,轻声“鞥——啊——”叫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作用,索‘性’自顾自地顺着嘴边的草啃了起来。
李凤岐便这样被跛驴带着在裴谱的身前不停地晃悠,有的时候在他身旁出现,有的时候在他身后出现,反正只要是鲜草所在的位置,必定是李凤岐将要出现之处。
“你想怎样?”终究是被这‘毛’驴扰得心绪不安,裴谱竟难得地有些烦躁起来,盯着身后的李凤岐问道。
若此时两人正好是面对面的样子,这样看过去或许还有些威势在,可是现在他二人一个悠闲地坐在‘毛’驴身上信“驴”由缰,一个却歪着脖子努力正视那悠闲之人,若是有旁人看到这情景,怕也是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两个老头真是孩儿心‘性’啊!
“我不想怎么样啊……”见裴谱发怒,李凤岐却更加悠然,“之前的话说得很清楚,不是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而是要看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不做,我也就不做,大家做朋友,有好吃的分你一份,有好玩的带你一起来玩……”
“如此,我似乎还要感谢你的慷慨了?”
“不不不,你大可不必感谢我的慷慨……”李凤岐正儿八经地摇头道:“相对于感‘激’我的慷慨,你若是知道了我的吝啬,说不定反而会感‘激’它呢。”
“哦?你怎么个吝啬法?”
“我若是吝啬起来,这世上凡是我心喜的东西,我都要留着;凡是我不喜的东西,我都要去掉;便是那些我不要的东西,若是有人胆敢申伸一个手指头拿走,我也会视为对我的挑衅,到时候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惜命,所以对方就得死。”
“你这样说……莫非是能够做到这一步?”裴谱皱眉问道。
“当然是做不到了。”李凤岐笑道,“正因为做不到,所以才能说这风凉话啊,也正因为做不到,你才不要当真,只算是我自己做做梦罢了。”
听了李凤岐的这番话,裴谱却沉默了下来。他不会因为李凤岐说能够做到,便坚信对方一定会做得到;也不会因为李凤岐说做不到,便放松了警惕当真以为他做不到。
他判断李凤岐能不能做得到的标准,不是对方的那张嘴,而是他自己的感觉。
然而此时他对李凤岐的感觉却是极不好的,甚至于这种不好的感觉慢慢地便有了与郭四象作对时的迹象,似乎那才消弭了数年的不快又因此而重新泛起,弥漫在了他的心头上了。
“你这一路向北,是去做什么?”心中定了定神,裴谱想李凤岐问道,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补充道:“你不要告诉我说是准备回北方去了,我心中已经将你的目的猜得差不多,此时问你也不过是求证罢了,无论你承认也好还是不承认,我的这个判断不会轻易改变。”
“呵呵……”李凤岐微愣,这一副表情在裴谱看起来确实便是对方就打算以“回北方”来搪塞而被拆穿了样子,“你所猜的自然不会错,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一路上你很少问,我还道你已经笃定,便也没有怎么专‘门’解释过。”
“你知道若是这样做的话,这已经布好了的棋子便全都没有了用处,到时候势必又是一场持续的动‘乱’!你……你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为什么不能发生?”李凤岐讽刺问道:“当初我师兄费尽心机不让它发生,结果还不是被人算计了?好人不得好报,这总会让人心中产生不平衡感……我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你……”听李凤岐如此坦‘荡’地承认这般做法完全便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裴谱心中已经准备好的太多的话便没有了说出来的必要了。他心中气闷,更多的却是恼怒与自嘲:自己当初想尽心机要做的事情,此时难得有志同道合的人也想做,可是为何自己却要将对方看作是对立面而不是与自己同一面的人呢?
“‘花’恨柳,我不去杀了。”沉默了半晌,他终究还是决定作出让步。
首先应他的并不是李凤岐,而是那头一只垂头啃草的‘毛’驴,不知道是因为赞同这话,还是因为吃草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吭——哧——”一声,一个响亮的响鼻从它的嘴里发出,便像是为了迎合裴谱而卖力的鼓掌一般。
“唔……”响鼻之后,才是李凤岐的一声几乎听不到声响的回应,他点点头似乎是对裴谱的这番反应颇为满意,笑道:“我听说你也在北狄呆过一段时间,不如接下来咱们便直接向着北狄去吧?”
“随你。”裴谱此时的脸‘色’难看之极,在李凤岐的威胁下他终究还是少有的让步了,这对于他来说不啻于是一种羞辱。刚刚被人羞辱过的人,脸‘色’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吭——哧——“
跛驴又打了一个响鼻,只不过它的这个响鼻此时便不是鼓掌了,而是表达自己的不满:去北狄有什么好?去北狄的话自己就不能一直跟着这位大人物了,不能跟着这位大人物,那么多好吃的不就吃不到了吗?
它打响鼻,是要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既然如此,那么那一件事……”裴谱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平复了下去,这才提起另外一桩事。
“随他去吧。”李凤岐轻摇头道:“或许在你看来那毕竟是瞒天欺道之举,依靠着有些卑劣的方法来达成那个目的……”
“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裴谱很敏锐地抓住了李凤岐话中“在你看来”这四个字,知道对方的观点或许与自己并不相同。
“我更倾向于将这番举动看作是‘献祭’。”李凤岐点头道。见裴谱皱眉似乎是不理解,他进一步解释道:“以往的事情你看得多,记得也清楚。每到一个皇朝后期,皇族之人总是要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是不是?”
“不错。”裴谱点头应道,这一点不止是他们能够看出来,便是稍知道些历史的人也够清晰地把握住这个规律。
“在我理解来看,这是上天许给了好处之后最后来收本息的。”李凤岐盯着裴谱的眼睛说道:“大部分的皇族,都是先从老天那里得到好处,之后再一点点地还给老天,等这一族的人死的差不多的时候,也便是说之前的账也还的差不多了。”
“你所谓的献祭呢?”裴谱点头,似乎也认同李凤岐的这个观点,联系到他一开始所说的“献祭”,不由疑问道。
“献祭,是先有所求,需要拿出诚意感动上天,这样才有后续的好处来。”
李凤岐的话理解起来并不困难,至少在裴谱听来这个意思确实再明晰不过了,然而他听后却没有立即表示赞同或者反对,却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方法究竟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我之所以说这件事情随他去,便是想要看一看对于这破天荒出现的头一次‘献祭’,我们的上天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见裴谱不语,李凤岐轻笑着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那一件事……”裴谱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平复了下去,这才提起另外一桩事。
李凤岐轻摇头道:“或许在你看来那毕竟是瞒天欺道之举,依靠着有些卑劣的方法来达成那个目的……”
“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裴谱很敏锐地抓住了李凤岐话中“在你看来”这四个字,知道对方的观点或许与自己并不相同。
“我更倾向于将这番举动看作是‘献祭’。”李凤岐点头道。见裴谱皱眉似乎是不理解,他进一步解释道:“以往的事情你看得多,记得也清楚。每到一个皇朝后期,皇族之人总是要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是不是?”
“不错。”裴谱点头应道,这一点不止是他们能够看出来,便是稍知道些历史的人也够清晰地把握住这个规律。
“在我理解来看,这是上天许给了好处之后最后来收本息的。”李凤岐盯着裴谱的眼睛说道:“大部分的皇族,都是先从老天那里得到好处,之后再一点点地还给老天,等这一族的人死的差不多的时候,也便是说之前的账也还的差不多了。”
“你所谓的献祭呢?”裴谱点头,似乎也认同李凤岐的这个观点,联系到他一开始所说的“献祭”,不由疑问道。
“献祭,是先有所求,需要拿出诚意感动上天,这样才有后续的好处来。”
李凤岐的话理解起来并不困难,至少在裴谱听来这个意思确实再明晰不过了,然而他听后却没有立即表示赞同或者反对,却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方法究竟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我之所以说这件事情随他去,便是想要看一看对于这破天荒出现的头一次‘献祭’,我们的上天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见裴谱不语,李凤岐轻笑着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