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的是后进来的孩子,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又是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十五岁的年纪,不带脏字不说话,开口就是脏话漫天的啷当碎。永远是街痞溜子的表情,笑嘻嘻跟谁都套近乎,一伸手就是占便宜。
这孩子有个特别牛皮的名字,向伟人。
他本来不至于重伤。
小四那些人被张怕用大棒加蜂蜜的粗俗但是管用的招数调教过以后,终于懂得珍惜。也终于相信世界上有好人,还是有张怕那种傻子的,免费给吃给住给零花钱,要的只是听话。
所以,尽管小四这帮孩子旧日习性难改,总会有些小毛病,却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刚打起来的时候,孤儿院原班人马人多势众占上风,孩子们下手有分寸,没有大伤。可向伟人不是,那家伙巨狠,打架是真下死手。
孤儿院有对双胞胎,今年十五岁,去年在火车上偷东西被抓,一个叫张星辉,一个叫张金辉。这是俩可怜娃,没爹没娘,房子被亲叔叔占去,只能到处流浪。
跟所有孩子一样,刚送来的时候也是心存怀疑,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俩孩子有户口有住处,可以上学、穿新衣服、有零花钱、每天有肉吃……即便是老爸还活着的时候也没过过这种日子。
连小四那种混街头的顽固分子都软化了,这俩孩子对“家家家”更是认同。这次打架就冲在前面,然后被向伟人打伤,最倒霉的是张星辉,需要住院治疗。
张金辉不干了,疯了一样打向伟人,又有小四帮忙,一时没控制住,向伟人成为伤势最重的那一个。
打急眼了,小四抓着向伟人脑袋猛往地上砸,咚咚咚地……一地血,有孩子大喊杀人了,战斗才结束。
现在这个时候,小四满心忐忑,张金辉同样忐忑,他俩是二打一。小四打伤那家伙脑袋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连踢带踹好一通发泄。
这是最严重伤人案的具体经过,在云云打电话的时候,张怕还不清楚。不过也不用清楚,事情发生了,慢慢解决就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疗受伤的孩子。
当天晚上,张怕在继续拍戏的时候,张白红来找他:“门口来了几个孩子。”
张怕好奇道:“孩子?”
张白红说:“你养的那些。”
张怕说:“让他们进来啊。”
“我说了,他们说不敢影响你工作,让我先问你有没有空。”张白红回道。
张怕笑道:“这些孩子要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懂事,就没白养他们一次。”又说:“让他们进来吧。”
张白红应声好,转身出去。
片场很忙很乱,只要是片场就没有整洁的,到处是线是器材是道具,只有摄像机照到的地方能好看一些。
张怕在检查布景和道具,正看着,张白红带五个穿同样衣服的男孩进来。从进入片场开始,五个孩子全是低着头,跟紧张白红脚步,直到站在张怕面前。
张白红说声你们聊,转身离开。
张怕回头看五个孩子:“低头干嘛?”
小四说:“我错了,老大,我来认错。”
张怕说:“为什么觉得自己错了?”
小四说:“是我把向伟人打进医院的。”
张金辉马上说:“还有我一个。”
小四说:“没你的事,主要是我。”
张怕看眼时间,给剧组下命令:“休半小时,都给我揣摩剧情,别跟你无关就不管了。”
把五个家伙带到一旁:“不学习都跑过来?咋地不中考了?”
小四说考,又说一遍我错了。
张怕说:“起码得说一下错在哪,你们谁说?”
小四说:“我说。”
然后开始说整个经过,说向伟人那些人怎么怎么偷钱偷东西惹事……张怕说:“简短一些,就说事情。”
小四嗯了一声,尽量节省着说,等说到把人打伤的时候……更节省了,两句话带过去。张怕再次打断:“打架这块说详细点。”
尽管是自动认错,可在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下意识地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说,张怕也不细究,等小四说完,问另四个孩子:“有什么要补充的没?”
另四个孩子一一回话,适当补充一些细节。
等孩子们说完,张怕问:“你们是想认错是吧?”
小四说是。
张怕笑道:“这件事情错在你们应该把事情告诉我,而不是私下解决,至于打架么,打都打了,遇到不听话的孩子是应该打。”
五个孩子没接话,不知道张怕是什么意思,又错又对的,是在说我们做的对?
张怕说:“回去吧。”
啊?孩子们有点意外。
张怕从兜里拿出二百块钱:“打车回去,剩下钱买点吃的。”
“你不处罚我?”小四问。
“处罚?要不你们跑回去?”张怕问道。
“不要,老大,我们走了。”五个孩子赶忙鞠躬离开。
张怕笑着看他们跑远,走回片场说开工。
他不生孩子们的气,哪怕方式不对,但起码知道保护家、保护家里的伙伴。
知道什么重要,才是孩子们应该学习的内容。
生活、成长,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只有不断学习才能一直往前走。什么都要学习,比如如何做人。
稍晚些时候,石三打来电话:“如果说,我是说如果。”
张怕说:“别如果了,直接说事儿。”
石三笑了下:“我,找你帮我,帮不帮?”
张怕说:“要看什么事。”
石三说:“咱俩也算认识一段时间,处的还不错,就凭这段日子的相处,我找你帮忙,不管什么事,你帮不帮?”
张怕笑道:“你激我。”
石三说:“你没回答问题。”
张怕笑笑:“帮。”
石三说:“那好,跟我走一趟,去外地,行么?”
张怕说:“不会是现在吧?你知道我有多忙。”
石三说:“就是现在,如果可以的话,连夜出发。”
张怕叹口气:“说吧,是怎么回事。”
石三说:“我没有时间,可以火车上说。”
张怕问:“要几天时间?”
石三说:“如果快的话,后天能回来。”
张怕再问:“如果慢呢?”
石三说:“不会慢,就是后天回来。”
张怕说:“你知道,我有很多事情不能做,也不能进去。”
石三说:“放心,我不是坑朋友的人。”
张怕说:“最后一个问题,你去的地方有网络吧?”
石三笑笑:“被你打败了。”又说声有。
张怕说:“那就行,火车站见。”
石三说好,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张怕苦笑一下,把肖枚、张白红几个人喊到一起,说临时出差两天,剧组放假,你们帮我盯住了,尤其是你,三个小祖宗一定要看好了。
肖枚马上说:“我看不过来。”又说她不是保姆。
张怕说:“叫云姐帮你,还有艾严和艾阿姨,这样行了吧?”
肖枚嗯了一声。
张白红问:“到底什么事?你电影节不去,协会开会不去,什么事情要出差?”
张怕说:“肯定有事情。”去找三个小家伙告别,说离开两天。
许是有了小妹妹的缘故,金灿灿越来越懂事,小大人模样的挥挥手:“再见,我会照顾好家的。”
张怕甚至没有收拾东西,带上身份证和趣÷阁记本电脑,出发。
很快在火车站碰面,先去买票。在候车室的时候,石三才说明是什么事情。
简单一句话,他师傅得罪人了,需要个打手出面打架,一对一,单挑。张怕赢了,以前的事情全部拉到。张怕输了,前仇旧恨一起算,剁下右手,再加上一亿现金。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那只右手。石三能赔上自己的右手,也不能让师父没有右手。
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张怕想想问道:“假如输了怎么办?”
“不会输。”石三说:“我也算走遍大江南北的人,还真没见过谁比你能打。”
张怕很好奇:“我这么厉害?”
石三说:“人活一辈子,有一件事必须要服气,这个世界是有天才的,每一行都有天才,师父说我是偷王,天生就该干这个,我是这行里的天才。”
张怕说:“别扯,偷王能被我抓住?”
石三说:“你说错了,第一,是师弟被你抓到,不是我;第二,你也是天才,在打架这行,我还真没见过像你动作这么快的。”停了下又说:“人看人的眼光不同,从我这行的职业本能来看你,最主要就是一个快,你的动作特别快,所以能打。”
张怕说:“好吧,你既然这么吹捧我,我要是不帮你打架……万一输了怎么办?”
石三说:“你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如果你输了……再想别的办法。”
石三小师弟说:“赌什么赌?咱这行只要不当面抓住,什么什么都不算,凭什么要跟他们赌拳?”
小胖子说:“赌轻功、赌跑赌跳、赌偷,人家肯定不赌,甚至连麻将牌都不和你打,就是要打拳,你有什么办法?最没有办法的是,师父接招了。”
是啊,师父都同意了,做徒弟的说什么都是没用。
张怕长出口气,开电脑干活。
小胖子说:“你不用活动活动身体,练习练习招数啥的么?”
张怕头也不抬回话道:“正在练。”
小胖子气道:“你当是比赛打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