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思观处在南村南山的西面,直至正午才会受到阳光的照射。道人们每日清晨起来,都会最先供奉三清,然后进行传戒修道。在正午之前,观内大门紧闭,不会有任何人来往于屋外,一直到正午过后,道人们才会出门、受客或者下山。
观内有座巨大的青铜铃,每至午夜,守观人会就会打响铜铃,散置各处的小风铃也会随之呼应,在鸣铃之前,道人们必须回观,午夜之后回归者,一律不开观门,这已是多年来传下来的规矩。
玄思观的观主并非王道士,而是曾经那位一去不复返的张道士,据说他去年百岁之后便未曾露面,整日闭关修行,日饮一盏,旬进一食,至今从未现于人前,全观上下自然也就由观监王道士打点了。
中午吃过饭,我和大伯还有凤姐准备上山,凤姐一开始并不同意,非要午休之后,但大伯再三强调此次前去还要观山望景,时间仓促,凤姐也就没再反对。
在大伯的带领下,我们从山下一口气爬到了观前只用了半个钟头,凤姐看到大伯并无游山观景之意,有些闷闷不乐,她的的脸上写的全是不乐意,我看着就觉得好笑。
凤姐掐着细腰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然后挺起胸膛吸了口气,刚想要对大伯骂上几句,就被前来迎接的王道士的招呼声打断了,他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转化为一个白眼,狠狠地对准了大伯。大伯看到走来的王道士后,立马快步上前,把我和凤姐甩在了后面,然后搂着王道士的后背到一旁嘀咕起来。我见状便拉住了凤姐停下脚步在远处看着。只见王道士不停地点头,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我心里很清楚,这一眼看的是凤姐。
此时已是两点钟,路途的劳累加上午后的乏力使困意占据了上风,我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凤姐被我影响到也打了个哈欠。
“先去休息一会去。”远处的大伯对我们喊道。我和凤姐赶忙跟了上去。
王道士引我们入了观内。观内第一道大门上挂放着“三清殿”字样的牌子,走进屋内,三尊巨大的神像坐于周围,正前方是坐北的一尊蓝色的天尊,左为黄色,右为红色,高大巍峨。三尊神像栩栩如生,似乎面无表情,又似乎时而微笑时而怒视。我虽不认识是何方神圣,但这气势已经使我却步。我抬头观望,三尊竟同时盯着我,顿时使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总觉得有东西再往胸口钻。
我的头开始发涨,眼泪从眼角挤了出来。
紧接着,自己双腿突然发软不受了控制,竟一下跪在了门前。
我惊慌不已,不知为何心脏跳动的厉害,感觉自己要吐出一口老血一般。
我捂住胸口,拼命地大口喘气,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快要窒息了。
凤姐被吓的退了两步,我听到她大叫一声。朦胧间,我看到王道士回头看到我,赶忙朝我扑来。
而此时我的视觉模糊起来,先是金星四起,不一会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头要爆炸了,晕涨的厉害,耳朵旁尖刺的声音如何都躲不掉。
我努力地塞住耳朵,又捂住脖子、抓挠脑袋。我不知如何是好,惊恐万分。
我感觉自己就快要死去一般。
不知道谁突然推了我两下,我就彻底失去了所有感官,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一片漆黑。
我以为自己双眼失明,拼命的大喊大叫。
直至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才从门缝射进来的光线中得到了一丝慰藉。
“你醒了。”王道士对我说。
我浑身无力,道:“这是哪?”
“我的卧室。”
“他们呢?”
“在休息呢。”
王道士说完,递给我一杯清水。我一饮而尽,身上觉得舒服了些。
大伯和凤姐闻声也赶了进来。
大伯俯在床前看着我,凤姐则躲在大伯身后偷偷的瞄着。
“没事了。”大伯说。我点点头。
“刚刚怎么了?”凤姐小声的问。
“爬山太急,应该累着了。”我顺口就说了出来,大伯和王道士也赶快附和着安慰我,说让我注意身体云云。
我起身走出屋外,身体极重,就像是背了一个人一般。
此时已近黄昏,我趴在屋外的扶栏上,眺望远处的平原。
那山下看似安详的村落已经失去了阳光的庇护而渐渐恢复灰暗,唯有刚刚解冻的河水,映着夕阳的残红扭来扭曲,就像一条被诅咒了的血蛇般想要死死缠住自己的猎物。
“吃饭去了。”王道士拍拍我的肩膀。
我挺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身躯跟了过去。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凤姐问大伯。
“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山路崎岖,夜行艰难啊。”王道士说。
“可是…”凤姐为难起来。
王道士见状连忙道:“今夜子丑交替之时,我为你们卜卦求签,算得凶吉,求得化解,以保平安。”
大伯听后点头示意,我也没有意见,那凤姐自然也就不用说了。
到了午夜,终于要开始我们的计划了。
王道士引我们到了三清殿,叫我和王芝凤双双跪在大神前。
我看着四周,看来早已布置详细。
王道士身着黄色黑边的道教装扮,和电视里一模一样,他手持拂尘,神采风扬。
而再他的身后立有一长台,台布前印着太极图样。台上放置了一鼎八角铜铃香炉和四位三足翼身黄铜烛台,其左右猪头牛头为血祭品,周围果食为清祭品,丰盛十分。
我跪着的跪垫柔软厚实,黄色的跪面绣着坎卦卦象,与我相符,跪垫三米周围,不同的黄色符印贴置满地,形成阵势。
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方位各立一幡,其间矮旗相连,五颜六色。
再抬头看着三尊天神,表情坚毅,立守此阵。
我看了一眼王芝凤,她也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我,我对她微微一笑,她却没有笑起来。
十二点终于到了,窗外的月光越过了山的东面,也终于照进了院子。
明月升,清风起。
巨铃声率先响了起来,紧接着是楼物建筑上的风铃,铃铃啷啷,绕梁入耳,清幽缠绵,使人心旷。
一阵清风过堂吹来,长台上的香炉铃铃作响。
我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三根清香已经立于炉中,青烟随清风绕璇而升。
王道士一挥手中的拂尘,命我与凤姐二人俯首跪地,不得抬头。
我心想,法事,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