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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古董的事情如何进展,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首先都得让江恰恰和林惊蛰搭上线。然而自从第一次尝试失利之后,往后的许多天,他们就再没能找到其他合适的切入点。林惊蛰油盐不进,性格还多疑得要命,葬礼刚一结束,他就换掉了家里的锁,每天出门还总跟他那个叫什么高胜的发小儿黏在一起,根本就不给他们独处近身的机会。
省城那边的王科长这几天又来了几个电话,听态度已经很不耐烦了,谈起群南市这一次下辖的土地划批,也很有准备不带江家人玩儿的意思。眼看情况迫在眉睫,别说江晓云姐弟,就连人在省城的江恰恰都着急,她一改只想和儿子交流感情的云淡风轻,迫切到甚至把电话打到了学校。
但理所当然的,林惊蛰在得知来电地址后,根本没有去接。
江晓云这些天被这股心头火撩拨得无比暴躁,一点就着,碰见谁都想找茬,撂完和弟弟分析计划的电话,把丈夫刘德骂得狗血喷头,却也别无他法,她只能抱臂僵坐着闷头生气。
江润听到电话内容:“妈,又是为了林惊蛰?”
“这小杂种!”江晓云恨声骂道,“拿到几个破古董,快嘚瑟得忘记自己姓啥了,连亲妈的软话都不吃,真是王八蛋。”
江润闻言坐到她身边,脸色也非常阴沉。周一那天他在升旗仪式后被教导主任提溜到了红旗下,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朝林惊蛰念检讨。散场后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嘲讽目光,他恨不能钻进泥地里,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丢人丢到姥姥家,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林惊蛰就是个大灾星,碰上他准没好事!
要不是头顶上悬着一个还没落下来的记过处分,江润非得找个机会打他一顿不可。
不过听母亲和舅舅的意思,好像有了林惊蛰手上那批古董,自家就能搭上什么省城的大人物。
要是真那样,他还怕什么记过不记过?人家随便抬个手,省内的好大学不就随便自己挑?江润心念一动,琢磨得就多了,给母亲出主意道:“既然他敬酒不吃,咱们要不就给他点颜色。妈,这事儿你和舅舅不方便出面,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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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花了几天的时间去研究那几套教材,越研究越觉得有门儿,原本对林惊蛰诓她那话六十分的相信,现在也水涨船高到了九十分。
她做梦都在琢磨学生升学的事儿,有了新发现当然坐不住,紧急修订好新的课案,就抱着教材和备课表找到了学校领导。
很不幸的是,校领导对此并不当一回事。
胡玉只好又联系了其他班几个班主任,结果班主任们也没有一个支持她的。
二三四班的班主任人还算和善,他们翻看着那些教材时,却也七嘴八舌地挑毛病——
“函导综合?数列综合?这题型难度也太大了!”
“就是,这个什么物质量的变化曲线,连我都要算上好长时间,这根本不在高三生的应用范围嘛!”
“您这准备得也有点太过头了,怎么可能考到?现在是复习阶段,学生们的课业都那么赶,我们拿出这套教材,完全就是在揠苗助长。”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胡玉愁眉深锁:“别一口就把它们否定了啊,再多看看,多看看你们一定会改观的。”
那几名班主任却不为所动,这也难免,他们虽然表面看不出,但打心眼里多少对老实得有点过头的胡玉有些看不起。胡玉对他们的提议,在他们看来就像一个小学生试图指导大学生该如何写毕业论文一样,谁会真的当做一回事?
李玉蓉更是当场就讽刺:“看什么看?怪不得五班的成绩老是上不去呢,感情胡老师你成天不好好上课,就忙着研究这些东西?学校那么多老师和校领导花了半年多时间辛辛苦苦编的复习教材,你觉得还不如自己在新华书店买的这些杂书好,胡老师,你什么意思啊?你这么能耐这么厉害,五班的成绩怎么还是倒数第一?”
李玉蓉是前些年才到校的新老师,背景奇深,但资历不厚,因此一路下来优渥的福利,自然掠夺于其他本该享有它们的人。
编制名额、省城进修、良好教师评选……甚至在李玉蓉来之前,胡玉还曾经是一班的班主任。她俩的矛盾全校皆知,以至于李玉蓉连去五班上课都表现得格外不尽心,可她那么牙尖嘴利,胡玉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女人哪里抵挡得了,时常就如同现在这样,被讽刺得面红耳赤还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气得眼泪汪汪。
其余几个老师为李玉蓉的刻薄眉头微皱。但老师这个职业说起来高尚,设身处地其中,不过也就是普通的职场。一边是校领导敢光明正大盘剥福利的老教师,一边是随时能进出校长办公室的关系户,为前者而得罪后者,明显是得不偿失。
李玉蓉见胡玉瘦弱的脊背都被自己讽刺得佝偻起来,冷笑一声,还想再说,却被哐的一声巨响吓得忘了开口。
所有人都下意识循声望去,教师办公室门口,一身校服的林惊蛰正双手揣兜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他收回踹门的脚,目光在瞠目结舌的李玉蓉脸上瞥过,好像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一样,朝胡玉道:“胡老师,去上课。”
校服很宽大,套在他高挑瘦削的身体上,明明非常普通的样式,却有一种格外不同的气质,看得人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胡玉擦了把眼泪,感激地点了点头,匆匆收拢教材走了。
林惊蛰又盯着李玉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直到那张白净瘦削的清秀脸蛋离开视线,李玉蓉好像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后知后觉地怒火中烧起来:“你们看看他,这像什么样子……”
可惜并没有人同仇敌忾,其他班主任反倒还都有几分窃喜,谁也不想听她的抱怨,借口上课匆匆跑了。
李玉蓉这堂课上的是五班的英语,想到要去给林惊蛰那群人上课,她心里就很不得劲儿。随便收拾了几本教材,拿着潦草备了几句话的课,她决定这堂课还是照旧让那群垃圾学生自习,不过在宣布自习之前,她一定要好好训斥目中无人的林惊蛰一顿。
谁知刚踏进五班的大门,她连口都还来不及开,便被内里五十来个学生的倒彩喝得险些蒙圈。
“李玉蓉,滚蛋!李玉蓉,滚蛋!李玉蓉,滚蛋!”
五十来个学生啊,一边拿书拍着桌面一边齐声嚷嚷的音量,山呼海啸一般,震得李玉蓉连脚都迈不开。
她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等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浑身都气得哆嗦起来。
林惊蛰坐在最后一桌,靠窗,一手支腮,一手夹笔,懒洋洋纵观整班同学在同桌邓麦兴高采烈的指挥下引来了教导主任,又惊动了几个校长。
学生集体罢课,这在一中建校以来前所未有,对一个老师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羞辱了。纵使这羞辱来自于一帮自己从未认真教导过的学生,李玉蓉也觉得难以接受,她靠在走廊上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顶着锃光瓦亮秃头和巨大肚腩的一中校长陪在身边,正一脸心疼地安慰着她。
教导主任带回沟通未果的消息,同时将自己了解到的李玉蓉这一个学期都在让五班学生自习课程的情况一并朝校长汇报。他多少能理解五班学生的愤怒从何而来,李玉蓉这样的老师,有还不如没有。
副校长一听情况,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他原本以为只是学生们单纯地不听话,哪里想到,里头还会有这样难堪的内情。
他严肃地开口批评:“李老师,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
李玉蓉一听自己被揭了老底,哭得越发厉害,校长心中不忍,维护她道:“现在与其追究责任,不如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批评的机会以后有得是!”
但法不责众,在升学当口,学校绝不可能同时给五十多个学生同时安上处分。因此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李玉蓉当做没这回事,继续回去上课。
但李玉蓉怎么可能同意,她拒绝得声音都劈了:“我不教了!!我不教了!!我死也不要教这群垃圾学生了!!!!”
校长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朝副校长商量道:“他们既然不想上英语课,就随他们去吧。”
“校长,这怎么可以!马上就要高考了……”副校长一脸的不赞同。
校长一边拍着李玉蓉的肩膀安慰,一边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牛不喝水,我们难不成还强按头?就五班这样的学生,无组织无纪律,成绩一塌糊涂,你还指望他们高考……”
他不容置喙地下了决定,副校长也没法反对,只能一脸无奈地目送他扶着腿都哭软的李玉蓉离开,然后和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教导主任对上视线。
他们都明白,五班这是被彻底放弃了。
大人们的烦恼影响不到孩子,教室里,意识到自己成功赶走了李玉蓉的五班学生大获全胜地欢呼起来。
邓麦敲击着铅笔盒兴高采烈地绕着教室跑了一整圈,然后叹服地趴在林惊蛰桌上:“哥们儿,你太牛了。”
连续一年的时间,李玉蓉基本上就没给他们上过新课,每场上课铃一响,她就二五八万地进来在讲台上一坐宣布自习,等下课的这四十来分钟时间,她啥事儿不干,还总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关键的关键,她还经常欺负五班的班主任胡玉!
五班的学生是成绩差不错,可心又不瞎,胡玉对他们有多好有多上心他们心知肚明,因此再怎么不爱学习,数学课也都尽量不睡觉安静地听讲。
新仇旧恨一大堆,五班的学生老早就想把李玉蓉赶走了,只是一直怕被学校处分或者叫家长,才一直憋着那股气。
可现在,他们居然凭借自己的力量,斗得校长都不敢吭声,还能如愿以偿!
林惊蛰两只纤长白净的手指钳住邓麦的下巴,将他闪烁着崇敬神情却凑得有些过近的黑脸蛋转开。
一中学生罢课的消息一旦闹大,哪怕闹事的只是成绩最差的班级,在教育局那边,校长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学校这种机构,对早已经踏入社会的他来说,已经剥去了那层神圣不容亵渎的外衣。
他结束托腮,收回手,拿出自己挑选好的英文教材,懒洋洋朝座位后背一靠,然后将教材丢在桌上。
“别高兴得太早。”林惊蛰慢条斯理地翻开书,翻转了一圈,将目录页呈现在邓麦的眼下,一根手指轻轻点着,“从今天起,就由我来上英语课。有不听话的,我拿你是问。”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棂,洒在他白净的脸蛋上,邓麦伏着身,仰头看他微微抬起的下颚和微微眯起的双眼,竟然由衷生出一种被驯服的忠诚来。
他发了会儿呆,才恍然回神,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眼四周,凑到林惊蛰耳边小声汇报:“哥,跟你说个事儿,一班那个江润这几天在外面蹦跶着认识了几个大哥,有人给我线报,讲他有次和女生吹牛,说要带着大哥在校外堵你。”
林惊蛰朝旁边挪了挪,躲开邓麦又凑过来的脸,眉头微皱,哥什么哥,邓麦比自己还大一岁半呢。
至于江润和那什么“大哥”…………
郦云市的那些大哥就跟开玩笑似的,混点钱花而已,见到真黑·道,怕是能把尿都吓出来。
林惊蛰心知江润突如其来的大胆背后肯定有江家人的手笔,目的是什么也显而易见,至于该怎么应对他心里早有成算,比起这个,更让他上心的,反倒是那个从自己重生以来就没有露面过的另一个发小——周海棠。
周海棠已经快一星期没来学校了,高胜那边最近也没有他的消息。
正琢磨着这事儿,教室外头一阵狂奔的脚步声,迟到好久的高胜背着他的破包飞也似的窜了进来。
他还不知道自己班里发生了什么,见教室里没有老师,立马松了口气,随后马不停蹄地扑到了林惊蛰的桌边。
“惊蛰!”他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我昨晚在白马街夜市见着周海棠了,他认了个可厉害的大哥,牛逼哄哄的,今晚还要请我们吃夜宵呢!咱们去不去?机会难得啊!”
高胜单纯的脸上洋溢着被“黑·道老大”欣赏的自豪,林惊蛰却知道,这估计就是哪个野鸡混混招揽马仔的手段而已。
他拿着那本英语教材站起身,预备上讲台授课,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我去。”
跑到近前的人是高胜,这让他们松了口气。
“惊蛰!”高胜压低声音,他是来通风报信的,“外头来了一群人,说自己是省文物局的,周海棠正带着班里的同学帮你挡着呢,你赶紧跑!”
林惊蛰皱眉:“我为什么要跑?怎么回事,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哎呀你别拖了,他们还带了好几个警察来呢!说你犯了一个……反正是藏了什么东西的罪名!”
林惊蛰脸色一下阴沉下来,他听明白了,原来江家人的后手在这儿呢。
林惊蛰的遗产继承手续没有纰漏,他们索性就从古董的来历上做文章。我国《文物保护法》内有明确规定,在国土领域内的地下、内水以及领海内遗存的一切文物,都归宿国家所有,而发现文物却隐匿不报的,文物局则有权自行收缴。
这一手不可谓不阴毒,即便同样有明文规定传世文物和祖传文物可收藏拍卖,但藏品合法与否,不过也就是靠一张嘴来鉴定罢了。
林惊蛰的这批古董确实是合法继承的不错,可遗留下这批古董的已经去世的江家老爷子,又有谁能证明他获得古董的手段是合理合法的呢?那可是青铜器啊,拥有几千年历史的传世最为悠久的文物之一,国家明令禁止不允许交易贩卖的宝贝,想找出点问题来,实在太容易了。
林惊蛰记得上辈子是没有这一茬的,想必是比前世更多的波折,才逼迫江家不得不使出这种一招不慎就会牵连甚广的底牌,恐怕幕后那个最终获益者,都已经亲自淌下了这趟浑水。
跑?他偏就不跑。林惊蛰心中冷笑,他真要是跑,才是正中那群人的下怀。
“一些私人矛盾而已。”对上方老爷子惊疑不定的目光,林惊蛰从库房中翻出继承证明的原件,一面出示给他,一面简短地解释完个中原因,在对方心疼的目光中轻轻笑了笑,“反正您放心,我不是骗子。”
他说罢,拨开护在自己面前的那几个大高个,用眼神示意高胜让路。
高胜焦急道:“惊蛰——”
林惊蛰安抚地擂了他肩膀一拳,没有理会,离开的同时目光看似不经意地从方老那四个好像是保镖的随行跟班腰间划过。
他看得出来,刚才这些人下意识做的,是掏枪的动作。
这个年代燕市国家博物馆的专家保护级别居然那么高么?不过有他们在,左右都不会叫文物局来的这批人讨到什么便宜就是了。
文物局来的那七八个人正在与周海棠和五班的几个同学争执,林惊蛰出来时,恰逢对方高声恐吓:“你们这群学生,不要不知天高地厚!我们是来办案的,再敢妨碍公务,小心我让人把你们统统抓起来,和藏匿文物罪一并论处!”
“口气不小。”林惊蛰似笑非笑地开口,音量不大,但效果就像给混乱的火炉泼下了一盆冰水,所有人都下意识安静下来看向他。
他不紧不慢地朝文物局来人方向迎面走去,步伐稳健,神情平静,目光毫无情绪地盯住对方人群中的带头人,直到那个体型矮胖的中年男人抵抗不住,率先转开了目光。
林惊蛰这才扯了扯嘴角:“文物局来的?敢问这是哪位领导?”
对方身后有一人答道:“请你放客气点!这是我们局王副局长!”
“王副局长。”林惊蛰照章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神情仍旧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您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我家,带搜查令了吗?”
王副局长心中当即一个突突,又被迎面而来的气势镇得下意识倒退了两步,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递向随同前来的几个警察身上。
其中一个警察咳嗽了一声,站了出来:“你就是林惊蛰?”
“我是。”林惊蛰点点头,“没有搜查令,就请你们出去。”
那警察万料不到一个普通中学生竟然这样和自己说话,怔楞的同时不由生出几分怒火,他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一脸凶恶:“林惊蛰,你不要胡搅蛮缠,现在我方怀疑你有隐匿、毁弃甚至转移犯罪证据的重大嫌疑,属于紧急搜查情况,不需要申请搜查令!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老实交出那批来历不明的非法文物,不要等我们亲自动手,那样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林惊蛰毫不畏惧,与他针锋相对:“那批文物是我家长辈去世后的遗物,已经走过了合法继承手续,并不是你所说的非法文物。你想指控我可以,请先拿出证据来。”
“对!”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苍老而浑厚的附和,林惊蛰回过头,便见方老正从库房方向走来,带着他的四个保镖,一脸怒容。
他走到近前,一抬手,将林惊蛰拨到自己身后护住,同时严厉训斥:“你们群南的文物就是这样管理的?你们郦云的警方就是这样办案的?!光天化日,闯进群众家中,不分青红皂白随口污蔑罪名!甚至威胁恐吓。你们这简直就是目无法纪!滥用职权!”
他气势比林惊蛰更甚,怒火一出,简直无人招架得住。
文物局来人并几个警察被骂跟孙子似的,片刻后回过神来,皆是怒火中烧:“嘴巴放干净点!我们在找户主林惊蛰办案,与本案无关的人员请自觉离开现场!”
“我怎么和本案无关了,我和本案的关系大着呢。”方老被噎得满脸通红,直接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专家证,啪的一声拍在客厅的茶几上,“我是燕市国家博物馆受聘专家,户主林惊蛰先生已经将他名下的这批文物赠予给我们首都博物馆名下,你要查这批文物,就去国家博物馆查吧!”
方老丢完了证件,便负手而立,怒目相对,只等这群嚣张的办案人员在看过证件后知道厉害,放弃纠缠。
然而没想到的是,对面领头的那位警察却连瞥都没瞥证件一眼,只听到“燕市国家博物馆”这一句,脸上就挂出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你们消息看来不太灵通啊。”对方耐人寻味地嗤笑了一声,便冷着脸转头朝自己身后吩咐,“不用跟他们多废话了,带走!”
他身后立刻便有人取了明晃晃的手铐上前,作势要抓林惊蛰。
方老瞠目结舌,那四个保镖也立刻列队挡住了那名警察的动作,林惊蛰那帮哥们同学更是乱糟糟地嚷嚷着将林惊蛰护到了最后,发号施令那警察气得脸色发青:“你们这是在公然暴力抗法,你们这是藐视法纪!!!”
门外此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刘局长,老远就听到你的骂声,什么事情火气那么大啊。”
那警察朝外看了一眼,发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邓局长,你怎么也来了?”
“我接到群众举报,过来看看。”来的是个中年男人,高个魁梧,皮肤跟邓麦不相上下的黑,模样倒是慈和。他明显是邓麦搬来的救兵,进屋后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目光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落在手铐上,才笑眯眯道:“刘局长,这一屋子学生,你说你怎么还抓上了呢?”
刘局长挺直腰杆,神情自若地看着他:“我正在协助省里的同志侦办一起非法藏匿文物案件,犯罪嫌疑人拒不配合,且毫无认罪意识,情节十分严重,我正要带他去局里配合调查。”
“哦~原来如此,刘局长辛苦。”邓父点了点头,又突然蹙起眉头,“唉?这起非法藏匿文物的案件,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省里的同志亲自参与抓捕,行动文件审批过了吗?在市里备案过吗?”
刘局长扯了个假笑出来:“这不是特事特办嘛。”
“特事特办,特事特办。”邓父寻摸了一处凳子坐下,点着头将这个词儿重复了几遍,突然拍了下桌子,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声音也骤然拔高,“刘局长!什么手续都没有!什么证明文件都没有!你就敢闯进普通市民的家里,就敢随便下命令抓人,你就是这样办案的?!”
刘局长被他骂得额头青筋不住蹦跳:“邓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省领导下达的命令吗?更何况我们闯入的根本不是普通市民的家,对方是犯罪嫌疑人,且涉嫌的是重大文物犯罪案件,你不要偷换概念,往我身上泼脏水!”
“犯罪嫌疑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犯了罪?”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
“群众举报!”不等刘局长辩驳完,邓父一声大喝打断了他,“举报内容在哪里?我倒是也想看看!”
刘局长无话可说,表情几欲噬人,阴狠的视线盯在邓父身上许久,他一咬牙一挥手:“把林惊蛰带走!”
邓父没想到他竟敢这样明目张胆违背纪律,顿时也急了:“我不同意!”
“用不着你同意!”矛盾升级到这个份儿上,刘局长也不想为同事之间表面的友好虚与委蛇了,他直接冷笑一声,“邓局长,这是我的案子,我只接受省里领导的指挥,你有什么意见,直接去跟省领导汇报吧。”
他深知自己只要将上头吩咐的这件事情办好,往后好处必然享用不尽。而如今,郦云市局的局长大位空悬,所有人都在试图竞争上岗,他上不上位,或许就是省里一句话的事儿。
届时他当上局长,成为姓邓的上级,双方关系好或恶劣,就不是他该担心的问题了。
因此他有恃无恐,带来的心腹也着实听话,一声令下,便立刻迅速绕开方老钻入人群,数人围攻,按住了林惊蛰。
武力差距在那里,没有无谓挣扎的意义,林惊蛰顺从地戴上手铐,抖开试图推搡自己后背的手,给了对方几人一个警告的眼神,从容地朝屋外走去。
“你们敢!!!”方老看着林惊蛰离开的背影,已然怒不可遏,他气得肺都快炸了,脸涨得通红,越过几个保镖,快步追出院子:“你们不能带走他!”
“滚开!”林惊蛰被推进警车内,警车迅速开走,事情成了一半,刘局长的心腹们也不再害怕,索性一把朝这个碍事的老家伙推了过去。
然而那只推人的手到底也没触碰到方老的身体,只伸到半途,就被一只铁一般的手掌牢牢抓住,狠狠一折。
“啊!!!!”
猝不及防的惨叫声骤然拔高,现场所有人都惊了,刘局长更是勃然大怒,跳起来就摸出了腰间的配枪:“你们竟敢袭警!”
咔咔咔咔——
回应他的,是四声上膛的脆响,刘局长还没拉开保险栓,动作就僵住了。
四枚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齐刷刷对准了他。
他额角的汗水如同瀑布般滑下,这枪是真的还是假的?
邓父也惊着了,刷的一下站起身,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方老后退两步,捂着胸口倚在院门上缓了半天,这才沉声开口:“都把枪放下。”
无论什么时候,动用武力都是下下策,现场一旦混乱,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万一被人趁乱暗算,届时说什么就都晚了。
训练有素的四人收起武器,同时聚拢,滴水不漏地护在方老身边。
刘局长被这四双猎豹一般的眼睛盯得心惊胆寒,他不敢多留,一面紧紧抓着手里的枪,一面小心翼翼朝院外撤退,随后在跟班的保护下迅速爬上了车子。
“立刻回市局,请求武力增援!”
感觉自己终于安全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擦着汗朝车内几人高声吩咐:“开快一些!千万不要让这群不法分子逃脱!这关系到一起重大的文物犯罪案件,务必要弄清楚他们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这恐怕会是起大案,要是能办下来,绝对大功一件,同时还能完成省领导的托付,简直一举两得。
他想到自己刚才和那群犯罪分子交锋的经过,一时间又对自己的敏锐和机智感到了深深的自豪。
那个老头拉下脸戾气就那么重,一看就是个贼头子,还拿出证件说自己是博物馆的专家,搞得跟真的一样,明显很有诈骗经验了。
可这个老骗子一定没有想到,那个被他当做幌子的国家博物馆考察团今天真的来到了郦云,而且一到郦云就被市·委几个领导亲自接走了,现在恐怕正在不知道哪个夜总会里被隆重接待呢。
他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忍不住得意地哼起了歌,心说,这就叫百密一疏,人算不如天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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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蛰家中,邓父和他带来的几个下属被有意无意地“遗忘在此”,他们尚且没从刚才短暂的对峙中回过神来,仍旧惊疑不定地注视着方老和他四个手下的一举一动。
方老深深吸了口气,已经从怒极的状态恢复了平静,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朝自己带来的下属吩咐:“去客厅,打电话给存知。”
立刻有一人领命离开。方老跟随在他身后走进客厅时,电话已经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学生沉稳又略带些担忧的问候:“是老师吗?您平安到郦云了吗?出什么事情了?”
方老瞥了眼站在大门处不敢靠近的邓父几人,旋过身子,压低声音:“存知,我的行踪可能暴露了。目前我不敢确定一切是不是巧合,但提出捐献文物的那位捐献者,现在已经被郦云市警方带走,处境很危险。”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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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进行辛苦接待工作的市领导得知省里又来了电话,忙不迭赶来接听,接起电话时,语气恭敬而又喜悦:“领导,我幸不辱命,燕市来的博物馆考察团接待工作目前非常顺利,大家都是宾至如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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