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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杨峻极不愿意去见秦王李世民,在张公瑾的要挟之下,他不得不换了件长袍,跟着张公瑾出门了,此时天已经微黑,昏暗的暮sè笼罩在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十分安静。
“杨使君,有没有发现最近街上的气氛有点异样?”马车里,坐在一旁的张公瑾淡淡道。
尽管杨峻每天都要往来于朱雀大街,他却从没有注意到街市的这些微妙变化,张公瑾的提醒,才使他忽然意识到,天sè尚未黑尽,大街上居然没有行人了,这可是暖风熏人的阳chūn时节,是一年中最生机盎然之时。
杨峻不由微微一叹“米价都涨了两百文,人心不稳焉能见繁华?”
“杨使君当真不为自己考虑条出路?”张公瑾似乎依然不甘心,又一次旁敲侧击。
杨峻冷笑了一声“大不了我还可以做个富家翁,他不敢杀我,倒是张将军,你的出路在哪里,你考虑过吗?”
“呵呵!”
张公瑾干笑两声,却没有回答他,其实大唐上下,每一个人都在考虑自己将来的出路,尽管上层人物都说要励jīng图治,反败为胜,可是真能反败为胜吗?连张公瑾自己也没有把握,他脸sè的干笑渐渐变成了苦笑。
马车在秦王府侧门停车这时天已经全黑了,两人下了马车,杨峻向四周打量一眼,没有看见任何异常,便跟着张公瑾匆匆走进了秦王府。
不远处的一栋宅子院内的大树上,在繁枝茂叶之中,一个黑衣人正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杨峻走进了秦王府侧门,他极为轻微地呤哼了一声。
“微臣参见秦王殿平!”
李世民的外房内杨峻长揖施一礼态度十分恭敬李世民正坐在桌案后看,并没有显得太热情,他其实是第二次接见杨峻了,杨峻这种不冷不热,既不配合,也不拒绝的态度着实让他有点伤脑筋。
李世民发现这个杨峻城府很深,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不像他弟弟轻轻的一点拨,马上就五体投地了。**
李世民放下,满脸笑容地问道:“杨使君我上次提议之事,不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一次,李世民明确地提出,让杨峻为自己效力,杨峻推说回去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是近一个月,今天再一次问他,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用考虑来搪塞了。
杨峻心中暗叹一声,只得躬身道:“回禀秦王殿下,太子殿下待我不薄,我如果弃太子而奉殿下,恐怕令人不齿,而且吏部那边手续也不好办?”
李世民脸sè一变,这个杨峻竟然还在自己的面前装糊涂,自己是让他离开东宫来秦王府的意思吗?李世民心中有点恼火起来,他索xìng冷冷道:“既然如此,你走!以后孤不会再找你了。”
旁边张公瑾连忙劝道:“殿下息怒,杨使君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误会了。”
李世民眼睛眯起,眼中杀机迸shè,他淡淡问道:“杨使君是什么意思?”
杨峻其实很清楚李世民想做什么,他实在不想参与到这兄弟二人的内斗之中,但他也感觉到李世民心中的恼火,如果自己再不是识相,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万般无奈,他只得躬身又道:“殿下,微臣的意思是,微臣不能明着替殿下做事,而且太子天xìng多疑,微臣也不能常和秦王府往来……”
不等他说完,李世民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可以,我不要你多做什么事,你只要替我做一件事。”
“微臣愿为殿下效劳。”
李世民点点头“肯替我做事之人,我绝不会亏待,你放心,你会保住你儿子的安全,不会让他们出任何问题,你去!”
杨峻心中一凉,他两个儿子都藏在庄园里,难道秦王知道了吗?听他的口气似乎已经知道了,他心中开始不安起来,想说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只得一躬身,告辞而去。
不多时,张公瑾送走了杨峻,又返回了房,他行一礼道:“殿下,此人应该问题不大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冷冷道:“此人居心叵测,城府很深,你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太相信他,不过他的两个儿子确实是他软肋。”
“殿下,要不要把他的两个儿子弄进王府来,逼他效命。”
李世民背着手走了几步,最后他停住脚步道:“倒也不必这样做,这样反而会惊动太子,杨峻就成了废棋,最好的办法是引而不发,监视住他的两个儿子,但又不动他们,杨峻是聪明人,他会乖乖听话。”
“殿下果然高明。”
张公瑾赞叹一声,又问道:“那杨嵘怎么办?”
李世民鼻子里微微一哼“杨嵘此人名声太坏,估计太子也不会太信任他,用他做饵,我们暗渡陈仓。”
……
洛阳,杨元庆从襄阳返回中原后,已经快半个月了,他一直便呆在洛阳,每天都十分忙碌,接见从河南道十二郡络绎赶来的官员,视察农田水利情况,探访民生。
洛阳城在去年冬天经历了最后一次大战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人12只有七千余户,不足五万人,昔rì的园林琼海已经损毁殆尽,变成了一片片农田,亭台楼阁化为残垣断壁,满目疮痪,杨广曾经穷天下之财打造的一座繁华大城,已经无比衰败。
不过在数万隋军近半个月的清理整顿之下,洛阳城的污秽垃圾都已填埋干净,整个城池虽然人烟稀少,倒也干净清爽,整个城池焕然一新。
天刚刚亮,洛阳城门便像往常一样地开启了,早等候在城外的数百农民一拥而进,挑着菜担,推着鱼车,争先恐后进城做买卖,远远的,还有千余名骑着毛驴、赶着骡车的移民,扶老携幼,带着微薄的家当,准备返回洛阳城。
这些原本都是洛阳居民,躲避战乱而离开了洛阳,随着战乱结束,他们开始返回自己的家乡,几乎每天都有数百人、上千人从各地返回,守城的士兵早已司空见惯,也不盘问,任他们进城。
在人群中跟着几名骑马的官员,为首之人正是从太原赶来的杨师道,身后四五人都是他的随从,虽然是隋朝相国,但杨师道却没有摆出高官架子,而是跟随着大群民众中,慢慢进城。
“杨桩国!”
城头上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杨师道一抬头,只见是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但在他旁边一名头裁金盔的将军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正是杨元庆,杨师道心中一热,白城头挥了挥手。
进了城,杨师道翻身下马,快步上了百道,向城头上走去,杨元庆已满脸笑容地等待他多时了“我估摸着杨相国会来,所以一早在城头等候,果然来了。”
杨元庆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几个月不见,两人皆感到份外欣喜,杨师道上下打量杨元庆,见他变得又黑又瘦,下颌长出硬硬的短茬,不由感慨道:“殿下辛苦了。”
杨元庆微微一笑“打天下嘛!哪有那么舒服的事情,总归是要辛苦的,不过这种苦rì子快到头了。”
杨师道听出了杨元庆话中有话,连忙问道:“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攻打关中?”
“这个问题不急,我带你看一看洛阳新貌。”
杨元庆命人亲兵准备马匹,他和杨师道翻身上马,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沿着定鼎门大街向北缓缓而行。
杨元庆用马鞭指着两边的坊墙街市“刚进洛阳时,真是一片狼藉,到处是人畜死尸,臭气熏天,还好,清理了半个多月,又用石灰水洒衔,现在再也没有了污秽之物,变得干净清爽多了,现在每天都有人往回迁移,县衙内忙得一塌糊涂,基本上都是来置换房契。”
“殿下有没有考虑迁都洛阳?”杨师道笑问道。
杨元庆摇了摇头“不考虑迁都洛阳,不过将来可以作为东都,我还是决定定都长安。”
“其实我倒觉得没有必要,我们新隋的基础不是关陇贵族,而是山东士族,我觉得定都洛阳更符合朝廷的利益,我倒建议殿下把长安定为西京。”
“这个等我的子孙来考虑!洛阳现在太破败,想要恢复往rì的繁盛,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现在天下积贫,至少需要二、三十年才能恢复元气,我不想把财富耗在建立新都之上。”
说到这,杨元庆话题一转,笑道:“来说说你的事,你这次有多大的把握?”
杨师道这次南下是奉命去襄阳劝说兄长杨恭仁投降,他沉吟一下道:“说老实话,我大哥比较固执,而且很看重名声,如果现在唐朝已灭,劝他投降轻而易举,可现在唐朝还未灭,想要劝他投降,恐怕有点难度,我只能有五成的把握。”
杨元庆点点头,这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沉思了片刻道:“你告诉兄长,如果他愿意投降,我可以封他为户部尚,实管户部,加封襄国公,如果他不愿投降,我也不勉强,我可以礼送他回关中,甚至还准他带一万关中军队返回,但无论如何,襄阳城他必须交出来。”
“微臣明白了,一定会尽力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