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第二天一早,杨元庆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卢府,他翻身下马,早等候在大门前的十几名卢家长者一起走上前,为首之人正是家主卢豫。
卢豫心中有些得意,杨元庆在回来的第二天就来拜访卢家了,足见他对卢家的重视,他上前深施一礼,“楚王殿下大驾光临,令卢府蓬荜生辉,这是卢家的荣耀,也请殿下原谅卢豫的礼数不周。”
卢豫语带双关,也为自己没有去拜访杨元庆而道歉,杨元庆是第一次见到卢豫,见他和卢昭虽是兄弟,却长得完全不一样,卢昭长得清矍高瘦,气质淡雅,而卢豫却长得矮小黑胖,其貌不扬,卢豫的相貌让他微微有些失望,但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也拱手回礼笑道:“元庆早该来拜访卢家了,只是事务繁忙,一直拖到今天,还请家主见谅!”
“哪里!哪里!卢家愧不敢当,殿下请府说话!”
“家主请!”
两人寒暄几句,杨元庆在卢豫的引领下,走进了卢府主堂——范阳堂。这里是卢家举行家族重大活动之地,一年也难得开启一次,像接待客人,更是十年来的头一遭,就算罗艺来也没有资格,只能在贵客房见面,上一次范阳堂开启。是大业三年,接待隋帝杨广临幸卢家。
范阳堂内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摆放着几张坐榻。干净而简朴,四周墙上挂满了历任卢氏家主的画像,正面有一张供桌。供奉着汉末大儒卢植的灵牌,他是公认的卢氏名望的起源。
杨元庆走到供桌前上了一炷香,躬身行一礼,这是一种基本的礼仪,去大户人家做客,看见堂内有灵牌,都要上香行一礼,以示对主人的尊重,虽只是基本礼仪,但杨元庆的礼节周到还是赢得了卢家人的好感。
“殿下请坐!”
杨元庆在在卢豫的谦让中坐了下来。陪同会见的还有卢昭和两名卢氏家族的长者,几名侍女送了热茶进来,众人寒暄几句,卢豫心怀感谢说:“吾弟卢策无德无能,却蒙殿下厚爱。委以重任,卢家上下对殿下之恩感激不尽。”
杨元庆微微一笑道:“无德无能之人就能入朝为官?卢家主也未免太过谦虚了。”
卢豫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没有考虑周全,有嘲讽朝廷的意思,他心中歉疚,刚要解释,杨元庆却一摆手止住了他。“家主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是开个玩笑,令弟确实很能干,号称朝廷第一费神费脑的太府寺少卿之职,他竟然处理得井井有条,紫微阁对他赞誉有加,他是一个人才,不愧是卢家子弟。”
杨元庆的话语坦率而诚恳,让在坐的每一个卢家人都感到十分振奋,这种振奋是来源于杨元庆的真诚,而不是他有意奉承,让他们感到了朝廷对卢家的信任。
卢豫毕竟是家主,他尽管心中感激,但脸上依然是一副淡然处之的神情,而且他发现杨元庆在注意自己,似乎想从自己的言语和神态中发现什么,他也本能地掩饰住了内心的情绪,淡淡一笑道:“多谢殿下美言,卢家一直忠心于朝廷,卢家也很愿意为稳定幽州局势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只要殿下有什么需要卢家去做,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
今天杨元庆来拜访卢家也只是一种礼节的拜访,这就注定了双方的话题不可能太深入,只是是泛泛而谈,同时也是一次表态的机会,比如卢家请杨元庆在范阳堂就坐,其实就是一种表态,但这种礼节性的拜访也并不是可有可无,他这种拜访同时也是为了创造一种良好和睦的气氛,为下一次的务实深谈奠定基础。
而没有这种气氛,杨元庆请卢豫去太原为官就会显得很唐突,卢豫也未必肯答应,双方都心知肚明,从杨元庆视察仓库暗示卢昭,到今天正式登门拜访,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卢相国的去世,我很抱歉,当初唐军入侵弘农郡,严重威胁到河东,为了击退唐军,我和王世充建立了一种军事同盟,条件之一就是保证卢相国的安全,把他平安送到太原,不料王世充背信弃义,害死了卢相国,还把责任推给下面大将,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总有一天,我会让王世充付出失信的代价,也会用他的人头来祭祀卢相国,这也是我给卢家的承诺。”
关于卢楚之死,杨元庆做出了正式的表态,卢氏兄弟和族人连忙起身向杨元庆感谢,“多谢殿下对卢家厚爱,卢家感激不尽。”
杨元庆呵呵笑着连忙摆手,“不敢当!家主请坐。”
他们又聊了一些涿郡风俗,时辰也差不多了,杨元庆便起身告辞。
“后天我要暂时返回太原,朝廷那边的事情堆积了不少,这边还有不少军务要处理,今天只能仓促拜访,改天再来和卢家主好好聊天,我就先告辞了。”
卢豫站也慌忙起身道:“殿下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卢家,卢家感激不尽,不敢耽误殿下宝贵时间,还望殿下有空时常来坐坐。”
“一定!一定!”
杨元庆告辞而去,卢豫一直将他送出府门,望着他骑马远去,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旁边卢昭轻捋长须对兄长道:“楚王居然给卢家做出杀王世充的承诺,对我们卢家不是一般的重视啊!”
卢豫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这当然只是顺水人情,他要取天下,自然要灭王世充,不过呢?你说得也对,他既然肯对卢家说这话,就表明了他对卢家的重视,这才是关键。”……
离开卢府,杨元庆返回了幽州总管府,他心中却在想着用卢豫为相之事,当初设立紫微阁时,他考虑的就是七相,但又担心名额占满,以后不好撤换,所以一开始只设了五相。
现在拿下幽州,如果能把卢豫入相,这对争取河北士族的支持,将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还有一个博陵崔氏,这也是他重点要拉拢的世家,从河东的经验来看,他重用世家的路线完全正确,正是因为得到名门世家的大力支持,才使新隋朝迅速稳定,并确立了正统的地位,在河北他准备如法炮制,利用世家的威望来迅速稳定政权。
但杨元庆也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只用世家的人,而不能建立世家从政的制度,也就是要避免魏晋时期唯门第论的糟粕,不能让名门世家子弟全面控制朝廷中枢。
回到了总管衙门,台阶上一名亲兵立刻奔过来禀报,“启禀总管,窦建德派使者来了,正在等候总管接见!”
这倒有点出乎杨元庆的意料,但也并不奇怪,他沉思一下便道:“带他来偏堂见我!”
杨元庆翻身下马进了总管衙门,来到偏堂坐下,很快,几名士兵带上来一名中年男子,他上前躬身施礼,“长乐王之臣韩致礼参见楚王殿下!”
杨元庆想了一想,这个韩致礼好像是窦建德的记室参军,便问道:“你可就是记室韩参军?”
“在下正是!”
“不知韩参军来见我,有什么事?”
“卑职奉我家王爷之命,特来给楚王殿下送一份薄礼,不知殿下是否愿意过目?”
杨元庆淡淡一笑,“那就拿上来看一看。”
韩致礼大喜,连忙回头喊道:“请帮忙抬上来!”
几十名隋军抬上来十几口大箱子,后面还跟着二十几名年轻美貌的少女,韩致礼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箱子里珠光宝气,堆满了各种珠宝翠玉,大块黄金灿灿闪亮,令人眼花缭乱。
韩致礼指着珠宝黄金和少女道:“这些都是王爷给楚王殿下的一点薄礼,只是王爷的心意,请殿下笑纳。”
杨元庆不屑地瞥了一眼珠宝美女,却不露声色问:“我听说窦将军身无余财,但凡得到一点金银宝贝都会赏赐给手下,他自己却粗茶淡饭,身着布衣,从不近女色,可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有美貌少女,难道世人对窦将军的传言并非真实,花天酒地、贪财好色才是他的本性么?”
韩致礼脸一红,连忙解释说:“我家王爷确实生活简朴,既不贪财,更不好色,这些珠玉美人都是宇文化及送给王爷之礼,王爷不喜,便把它们转给殿下,请殿下笑纳。”
杨元庆呵呵笑了起来,“这就是窦将军不对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喜欢的东西就给我,难道我就会喜欢吗?你们窦将军的想法有问题啊!”
韩致礼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咬一下嘴唇道:“不知殿下想要什么?”
“其实窦将军很清楚,只是他舍不得给我,如果他肯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那么我与他罢兵和好也无妨。”
“请殿下告诉卑职,卑职一定转达给王爷。”
杨元庆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我想要河北之地,他应该很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