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刚刚失去谋士刘文静,正心烦意乱,便接到薛举大军压境的消息,内忧外患令他焦头烂额,他急令屈突通为先锋,率军两万驻防新平县,防御西秦军急攻关中,又命李孝恭为主将,刘弘基为副将,率军八万人前去北地郡迎战。
李渊的唐王宫及大丞相府设立在太极宫武德殿内,武德殿也就是杨坚宣布废除太子杨勇的地方,是大隋朝廷的重要殿阁,它实际上是由一组建筑群构成,前殿、后殿、左右偏殿以及左盘龙阁和右栖凤阁等数百间殿堂楼阁。
李渊办公之地叫唐王阁,由武德殿内的藏书阁改成,后面依然是藏书之处,前面则成了他的办公朝房。
此刻,李渊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的眼中掩饰不住忧虑之色,刚夺取关中时的那种意气风发此时已经在心中荡然无存了,他夺取关中才仅仅十天,危机便接踵而至,杨元庆率军杀入关中,使他颜面丢尽,紧接着又掳走了军师刘文静,令他满腔愤懑无处发泄,但还不等他喘口气,西秦薛举的大军又席卷杀来,一波一波的危机令他气都喘不过来。
他基本上能判定,薛举进攻关中必然和杨元庆有关,否则杨元庆不会那么及时撤走,将弹筝峡让给了薛举,使西秦大军能够长驱直入,他们两人之间,必然达成了某种妥协,或许是薛举取关中,杨元庆得关内。
心中愤懑和压抑几乎要让李渊忍不住仰天长啸,这时,门口响起李建成的声音,“父亲,孩儿能进来吗?”
李渊又将一口气憋回心中,“进来吧!”
李建成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父亲,孩儿有事禀报。”
李渊见长子未穿官服,只穿一件青色长袍,头束平巾,他有些不高兴道:“你是唐世子,又兼任户部尚书,位高权重,你怎么穿贱服之色,有失体统。”
李建成连忙道:“孩儿这样穿戴是有原因,父亲听我说完。”
“你说吧!什么事?”
“孩儿刚刚得到情报,杨元庆的军队已经迅速北上,并没有配合薛举进攻关中,所以这次大战,我们面对的敌人实际只有薛举。”
李渊大喜,急问:“你能肯定杨元庆的军队不在?”
李建成肯定地点了点头,“孩儿能肯定,确实不在!”
李渊喜不自胜地拍了拍额头,这简直太好了,没有杨元庆的军队,他心中的大半个石头便搬掉了,今晚终于可以贴席睡一觉。
李建成见父亲狂喜,他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不过他是有别的事找父亲,他又道:“父亲,孩儿今天来,是有退敌之策,或者说,是有对付薛举的办法。”
李渊一向对长子很信赖,很多年来,李建成一直是他的左右手,他知道建成很谨慎,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如果要说,那一定是胸有成竹了,李渊精神一振,笑道:“你说,什么办法?”
“孩儿建议实行远交近攻之策,杨元庆估计是和薛举同盟了,那咱们也同样可以和西凉王李轨结盟,毕竟大家都是李氏宗族,更重要是李轨深受薛举威胁,两人势不两立,我们可以联合李轨共同对付薛举,这样薛举腹背受敌,他难以持久。”
“那杨元庆的影响呢,你考虑过吗?”
李建成微微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封短信,递给父亲,“这是丰州韩昶刚刚派人送来的情报,看了这份情报,父亲就会明白杨元庆的真相。”
李渊接过信看了一遍,眼中露出震惊之色,杨元庆的丰州军阵亡八万余人,他一直认为是五万人上下,但八万余人,这次丰州防御战便是真的惨烈了,难怪突厥军会损失二十万人。
韩昶是李建成的手下,是他亲自选派去丰州卧底的探子,他对韩昶非常信任,韩昶情报使他深信不疑。
李建成笑道:“孩儿一直认为这次杨元庆进攻关中,完全是虚张声势,应该是他击败突厥军,损失极为惨重,他是怕我们进攻丰州,所以便抢先来进攻我们,这次他的匆忙撤退,看得出他的色厉胆薄,但孩儿没有证据,所以不敢妄言,现在有韩昶的情报,就证实了孩儿的猜测完全正确。”
李渊长长松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和薛举之战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建成的远交近攻之策也就成为可能,他便点点头道:“其实我打算第一个便是进攻李轨,我是想要河西的马场,战马对我们极为重要,不过现在对付薛举才是我的第一要务,我同意和李轨结盟。”
李渊看了一眼李建成打扮,忽然醒悟,“建成,莫非你要亲自去?”
李建成点了点头,“和李轨结盟,非孩儿莫属。”
“不行!”
李渊断然拒绝,“刘文静被杨元庆掳走,令我至今悔恨,我不能再让悲惨之事重现,你是唐世子,你决不能去。”
“父亲,李轨不是杨元庆,此人没有这种胆量和魄力,他不敢扣留孩儿。”
李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李轨不过是守户之犬,他确实没有这种魄力扣留你,但我担心的是杨元庆,一旦他和李轨达成某种交易,我害怕李轨会把你交给杨元庆,或者他手下之人把你交给杨元庆,那时我就悔之晚矣,哎!还是让你二叔去,他可以代表我,而且他也认识李轨,能劝服李轨和我们结盟。”
李建成心中暗暗叹息,尽管他认为自己最合适,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父亲的思虑更为细致,李建成便不再坚持。
这时,他又想到另一件事,道:“父亲,还有就是二弟,我建议还是应该由二弟率军去对付薛举,孝恭恐怕不是薛举的对手。”
李渊因为李世民射杀李智云一事而余怒未消,剥夺了李世民的带兵之权,李建成的建议使他有些犹豫,他沉思良久,还是摇了摇头,“我暂时不考虑,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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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虽然被剥夺了带兵之权,但他并没有被囚禁,他依然出任京兆尹之职,而且还被父亲李渊封为秦国公,他也没有什么抱怨,每天都在京城内忙忙碌碌,巡查治安,稳定粮价,修缮坊墙,平抑物价,这些都是京兆尹的事情。
不过薛举的大举入侵也让李世民忧心忡忡,他听师父长孙晟说过,薛举曾是齐王贴身侍卫,武艺高强,为人阴险狡诈,不是鲁莽之辈,李世民很担心李孝恭会轻敌大败。
可是担心也没有办法,父亲夺取了他的军权,使他无法领兵出战,李世民只能把忧虑压在心中。
一早,李世民批阅完几份报告,便准备和往常一样,上街巡逻了,他刚走出府衙,便见一名文士在给亲兵说着什么,这名文士约三十余岁,身着布衣,面白如玉,留有三络黑须,目光湛然。
“什么事?”李世民问道。
“回禀秦公,这位先生说要来投靠你,愿为你效力。”
李世民一愣,他看了看这名文士,便欠身笑道:“在下世民,请问先生贵姓?”
文士上前躬身道:“在下姓房名乔,字玄龄,历城人,久闻秦公英名,特来投靠。”
‘房玄龄!’
李世民略一沉思,笑问道:“我久闻历城房御史是天下第一清廉之官,可是房兄同族?”
李世民说得是被隋文帝誉为天下第一清廉之臣的房彦谦,房玄龄微微笑道:“正是家父!”
廉父必出贤子,李世民欣然道:“请房兄进我官房中一叙。”
房玄龄要来投靠他,李世民总要考考他才学,不能因为他父亲是清官就收下他,房玄龄也知道,也不推辞,跟李世民进房坐下。
房玄龄坐下便笑道:“秦公可是为薛举之事烦恼?”
李世民也不否认,坦然道:“正是!”
房玄龄微微一笑道:“可对我而言,要破薛举如掌上观文,略施小计便可让其退兵。”
李世民大喜,连忙道:“先生请赐教!”
“很简单,用围魏救赵之策,薛举建都于天水郡上邽县,他总兵力不过十三万,还要防守河湟各地,现在他居然倾兵十万来攻关中,那他的都城必然空虚,可命一军大张旗鼓杀向上邽县,薛举担心老巢有失,必然会仓惶撤军,如此,关中之危可解。”
李世民缓缓点头,计策虽然简单,可若不了解薛举的底细,也不敢轻用此计,看来这个房玄龄是有心人,早就在关注薛举。
“房兄的计策极妙,我这就向父亲禀报,建议采用。”
房玄龄却摇了摇头,“恕我直言,我认为唐公真正的危机,并不是薛举,而是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