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杨元庆替妻子画了眉,两人牵着手在后花园慢慢散步,杨元庆的新宅占地十二亩,分为五院三进,后花园有一口清泉,形成了一面占地一亩半大小的湖水,湖水清冽,四周绿树成荫,花木茂盛,不远处还有一座两丈高的土山,上面修了一座八角回风厅。
这是一座极为清幽秀美的宅院,裴敏秋只住了三天,便喜欢上了这里,她不喜欢那种豪门大宅,空旷得令人害怕,也不喜欢裴家那种高宅深院,各种规矩严格得让人感到压抑。
她很喜欢这座宅院,不大不小,有老树、有湖水,更重要是,这是她的新家,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走到湖边,她忽然发现围墙外面竟是一片竹林,前两天都没有注意到。
“夫君,围墙外面是什么?”敏秋好奇指着围墙外的竹林问道
杨元庆摇摇头,“我也不知!”
敏秋眼中涌出好奇地笑意,虽已为人妇,但她心中那种活泼的少女情怀还没有改变。
“我们去看看?”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对周围的环境也是一无所知,“嗯!看看去。”
他们从侧门出了府,顺着院墙向后院外绕去,走了百余步,一条清冽的小河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河边种满了大片竹林,原来是一条小河。
“夫君,河对岸是一座寺院!”敏秋惊喜地指着寺院道。
杨元庆早看见了,是一座和他们府邸差不多大的寺院,红墙黑瓦,宇殿庄严,他们看到的也是寺庙的后院。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文殊寺,我听坊里人说过,寺院不大,只有二十几名僧人,供奉文殊菩萨。”
“夫君,我想去……拜拜菩萨。”敏秋犹豫一下道。
“干嘛拜菩萨,求子吗?我晚上卖力点就行了。”元庆嘿嘿一笑。
敏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小粉拳在他后背狠狠敲了两下,“你这个死牛头,你在胡说什么?哪有拜文殊菩萨求子!”
杨元庆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少女的身影,“你这个死牛头,你再胡说,我揪掉你的耳朵!”
杨元庆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敏秋发现了他的异常,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问:“夫君,怎么了?”
“没什么,回去吧!今天要回门,我冉该收拾一下出发了。”
杨元庆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想她,但这个偶然出现的身影却将他最心底的那根弦给拨动了。
敏秋没有说什么,昨天杨元庆写诗时,无意中说自已从小被唤作牛头,她便记住了,她冰雪聪明,她便猜到应该是另一个姑娘称杨元庆为牛头,而这个姑娘是谁,她也知道,绿茶曾经给她说过。
“夫君,练茶呢,怎么不见她,嫁人了吗?”敏秋尽量不想冷场,岔开了话题。
“她在五原,我早写信给她了,或许过些天会过来。”
杨元庆也勉强笑了笑,“走吧!我们坐马车过去,别让他们等急了。”
敏秋跟着杨元庆回了府中,他们稍微收拾一下东西,便坐上了马车,马车是杨丽华送给裴敏秋,车夫是个老实憨厚的中年人,约五十出头,给杨丽华赶了二十年的马车,大家都叫他应叔。
“应叔,去宣风坊裴府!”敏秋吩咐一声,马车便缓缓启动了。
杨元庆靠在车窗前,默默地望着窗外,他的眼中流露出忧伤之色,他又想起婶娘,他们已经分手快十年了。
“夫君!”
敏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你写一封信吧!我让人带去吴兴,把你婶娘接来,还有出尘姐,把她也一起接来,如果她愿意,我可以接受她。”
杨元庆一震,他惊讶地望着敏秋,“你……怎么知道?”
敏秋叹息一声,低下了头,幽幽道:“你们青梅竹马,本应是最甜美的一对,却被我插了进来,我心中一直很内疚,有时候我也在想,假如有一天她来找我,责骂我,我……愿意向她道歉。
说到这里,敏秋的眼中有点红了,眼睛里闪烁着泪意,“可是……她如果要我离开你,把你还给她,我……也不愿意。”
“你这傻丫头,你在说什么?”
杨元庆搂过她香肩,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笑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杨元庆虽然做不到从一而终,但也不会抛弃自已的妻子,你就别好思乱想了。”
“可是你们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厚。”
杨元庆也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她和你不同,她不愿意被一纸婚约柬缚在深宅大院,她渴望自由,要去游历大江南北,她应该知道,人生不可能两全,又想做大妇,又想要自由,这不可能,至少对我杨元庆不可能,我绝不愿意我的妻子整天拿把剑满天下乱跑,除非我杨无庆也和她一样,做一个江湖侠客。
但我不想做侠客,我希望我的妻子能够安安静静地呆在家中,替我管好这个家,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婚姻是一种责任,她如果想做大妇,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在大利城,我给了她机会,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敏秋,这和青梅竹马没有关系,即使我因为青梅竹马而娶了她,我想,我早晚还是会和她分手。
“那她如果嫁给了别人,你能接受吗?”
杨元庆摇了摇头,“她不会嫁给别人,她说过,有一天她累了,她会回到我身边,敏秋,只求那时候,你能接受她。”
敏秋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我会接受她,只要她也能接受我。”
杨元庆搂了搂妻子的香肩,一个在他心中纠了很久的结,这对悄然解开了。
回门是婚礼的最后一步,一般是婚后三天、五天或者一个月,一方面表示新娘对娘家的感恩,另一方面也是夫家对女方的尊重,杨元庆再过几天就要出发去西域了,他们便定在了三天后回门。
杨元庆和裴敏秋和马车缓缓停在裴府门前,裴府的长辈们都迎了出来,今天正好也是旬休,包括裴矩和裴蕴等裴家重要人物都在家,特地等着他们夫妻回门。
按照风俗,女婿回门,必须摆宴请客,以示庆贺,今天裴府也是大摆筵席,不仅在京龘城的所有族人都要上门,而且包括他们亲家,如清河崔氏、太原王氏、京兆韦氏等等,各个的主要人物都登门来庆贺了,另外,朝中同僚也纷纷派人来送礼,以示对裴家得新婿的庆贺。
也由此可以看出裴府对于杨元庆这个女婿的重视,这次杨元庆和裴家的婚礼可以说轰动了京龘城,不仅乐平公主作为男方家长主婚,而且连圣上和萧皇后都先后派人送来贺礼,这种帝后双贺的荣耀在圣上登基以来还是头一回。
裴矩满脸笑容,当元庆和敏秋一起跪下行礼时,他笑呵呵将他们扶起来,“两个都是好孩子,只要你们夫妻和睦美满,那就是我们这些长辈最大的安慰。”
裴敏秋又带着杨元庆向父母跪下行感恩礼,这就意味着杨元庆正式成为裴家女婿,王夫人对这个女婿喜欢到了极点,尤其这个婚姻给他们夫妻带来了巨大的荣耀,使他们在裴家的地位一下子提高很多,昨天丈夫第一次参加了裴家的长老族会,这是以前从未有过之事,而且丈夫也在昨天正式掌管裴家的财权。
他们夫妻不仅在裴家的地位得到了提高,甚至在王家也引起了极大重视,今天王氏家主还专门来祝贺,如果当初女儿嫁给王家,是绝对不会有这个荣耀,王夫人暗暗庆幸。
王夫人连忙给丈夫使个眼色,裴文意点点头,取出一只盒子递给杨元庆,“这是我送你之礼,是一支上好宣笔,希望你不仅以武安邦,也能以文定国,礼物不在于贵重,而在于意义,你明白吗?”
裴家是大隋第一世家,几乎人人都知书达理,裴文意送出的翁婿之礼虽然寒酸,但没有一个人取笑,谁都知道这支笔有意义。
杨元庆郑重接过了笔,“多谢岳父大人之礼,小婿铭记于心。”
“好了,进门礼结束了。”
裴矩笑道:“夫人们带敏秋去叙话,元庆去我书房,我有话对你说。”
崔老夫人将裴敏秋带进内宅去叙话,裴文意和其他裴家子弟去前堂招呼客人,裴矩则将杨元庆带进自己的书房,书房里还有裴蕴也在。
杨元庆连忙向裴蕴跪下行礼,这也是杨元庆很头疼之事,裴家长辈太多,按照规矩,他第一次见面都必须行跪拜礼,拜见岳父岳母和岳祖父岳祖母是应该,可那些大伯三伯、婶娘姑母之类等会儿也要行跪拜礼,他心中有点不舒服了,他本来就讨厌给人下跪。
裴蕴笑呵呵接受了他的跪拜礼,却一下子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裴蕴对裴矩道:“大哥,除了直亲外,我看其他人,无庆就没必要行跪拜礼了吧!”
裴矩明白二弟的意思,要给杨元庆留一点尊严,他便点点头,“好吧!其他人就不用跪拜了。”
杨元庆心中暗暗感谢,还是裴蕴老于世故,对人心揣摸得很透。
三人坐下,裴矩先开口道:“元庆,既然已经是一家人,有些话我们就可以开诚布公说了。”
“这个元庆明白!”
“嗯!”
裴蕴点点头道:“我想先问你,齐王被废,是不是你下的手?”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