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说：“朵儿好狠的心！”
桉朵儿刚欲再说两句狠话，身边的渊云突然发出一闷哼，砰然跪倒于地。突生变故，连沉烟也措手不及，伸臂去扶时，渊云已跪地垂头，整个人几乎萎缩成一团。
桉朵儿爆发出一声惨呼，扑过去抱住渊云，哆哆嗦嗦地问：“你你，你怎么了……”
费了天大的劲，才把那声“哥哥”咽回去。
沉烟眸中也尽是惊异，语调却还沉稳，问：“你怎么了？”
话音一落，猛抬头盯向青鸾，目光如铁刃刺破冰面，厉声道：“你卑鄙！”
桉朵儿沉浸在恐惧中，却还是忍不住被沉烟的话激起好奇。
刚转向青鸾，就听低声青鸾笑道：“沉烟妹妹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即透。”
桉朵儿更加困惑。
就听太微肃然问：“你把枯玉寒毒放到那孩子身上，再传出来？”
青鸾认真看着跪地挣扎的渊云，不语。
桉朵儿被“枯玉寒毒”几个字击得头晕目眩，嘶声问青鸾：“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这个坏人！”
之前莫须有的枯玉寒毒，这会儿猝不及防地真实呈现，报复在渊云身上。
青鸾不紧不慢道：“看不出，你们对一个侍卫还情深义重。”
他又看看太微和沉烟，道：“我原以为，会是你们两人中的一个接触朵儿，想不到让一个侍卫抢了先。”
他淡淡叹气：“让一个侍卫代你们去死，这笔买卖，你们可算赚到了。愿赌服输，我不多计较。”
听了这半天，桉朵儿总算听出个头绪。
青鸾把枯玉寒毒放到她身上，不声不响地传给接触她的人。
她没想到枯玉寒毒还有这等以人传人的用法。并且，自她逃跑遇上渊云一行人后，中途并未与青鸾的人接触过，枯玉寒毒怎会跑到她身上？
灵台隐隐作痛，蓦地寒光爆裂，炸出一道白衣翩然的精彩人影。
她愕然对青鸾喊道：“那‘神女’，那‘神女’……那男子，是你故意派过来的！”
那“神女”男子消失前，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一捏……
“神女”男子救了他们一行人，所以那会儿他们都放松警惕，由着他戏弄桉朵儿。
对那样一个人，确实很容易放松警惕。青鸾的用人之道可谓炉火纯青。
桉朵儿瞪着青鸾，有些失神：“你派那样一个人过来，把枯玉寒毒放到我身上。”
渊云的呻吟声在慢慢变弱，呼吸一阵紧一阵发凉，散在桉朵儿手背上，竟似结了霜冻。
桉朵儿的声音跟着冷下来，仍旧瞪着青鸾：“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没人接触我，枯玉寒毒会在我体内化开？”
青鸾摇头：“怎么可能，你走到哪里都需要人保护，他们会放任你自己走？”
桉朵儿紧追不舍似地问：“万一呢？万一他们放任我自己走呢？”
青鸾略略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道：“如果是你中毒，我自然有解药。”
夜空变成一方巨石悬在头顶，粉身碎骨的危机感在旷野肆意游走。
桉朵儿突然一笑，对上青鸾闪动的目光，声音变得清脆：“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选夜之哥哥？哪怕是一颗味道不好的糖，夜之哥哥也舍不得故意放我嘴里。他绝不会说——如果是你吃了味道不好的糖，我自然有蜂蜜给你漱口。”
她正正看着青鸾：“你以为你付出去的心，值得你因为背叛而去毁灭别人，其实你什么也不值得。你不是付出得不够，你是根本没有心！”
她以为青鸾会无话可说，谁知青鸾立刻接上她的话，反问：“朵儿呢？朵儿对我是否有心？”
桉朵儿被问住。
身边的渊云支撑不住，一歪，脸颊贴在她手臂上，像一方毫无生机的冰块。
桉朵儿睫毛一抖，大声说：“这不就对了？你对我也无心，我对你也无心。所以，我不纠缠你，你也别纠缠我。我们互不相欠，互不认识。”
青鸾紧接着问：“你是打算看着这侍卫去死？”
桉朵儿“哼”一笑：“你也说了，一个侍卫而已。况且，又不是我韶华宫的侍卫。”
青鸾忍不住摇头叹息：“朵儿果然狠心。都是东之月教出来的？”
他突然靠近一步，散碎的目光陡一聚拢，便似有火焰顺着冰棱燃烧跃动：“朵儿其实是对我失望，对吗？原以为我对你掏心掏肺的好，却不想我也能利用你？”
桉朵儿咬牙不语，他眼中的火焰燃得更迅猛：“但没有希望，又哪来失望？你若对我没有半分依恋，现在又怎会觉得被我遗弃，背叛？”
桉朵儿像被人猛推一把，身体晃了两晃，便似落叶萧瑟于夜风，对青鸾咬牙道：“你不要脸！你胡说！”
她突然觉得，青鸾的话，像一把神秘却万能的钥匙，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她心里某扇紧闭的门。
那月夜一箫一舞的情义，确实不是凭空而生。即使是现在，她也不能否认，自己和这男子之间，确实有过什么。
青鸾在慢慢向她靠近。
桉朵儿哭起来，对青鸾喊：“你给我滚！你比夜之哥哥更坏！你再也不许纠缠我！”
青鸾脚下缓慢却并不不停止，缓声道：“你对我也无心，我对你也无心。我们互不相欠，互不认识。呵，朵儿说起气话来，比别的女孩更可爱。”
桉朵儿开始往渊云身后躲，边哭边对青鸾叫：“你给我滚！你不配看我！”
青鸾轻轻摇头：“朵儿根本不知道，东之月是怎样一个人。他以前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你重有一次机会不容易，不要再自讨苦吃。听我的话。”
桉朵儿闭眼大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喊叫期间，青鸾已立在她面前，中间隔着跪地兀自挣扎的渊云。
桉朵儿亦是跪地，抬头仰望青鸾，泪眼滂沱。
青鸾的身形高大如山，与她上下遥遥对视，那目光似乎被无限拉长，绕了好几重前世才再度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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