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朵儿听得又感慨又愧疚。她原以为自己已被外面的人遗忘了。
她竟以为哥哥会放任她留在青鸾那里,自己回家。
走着,脚下猛一顿,是渊云揪住她的胳膊。
桉朵儿的心陡然悬起来。
走在前面的沉烟,静立,抬起右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桉朵儿感觉暗夜中的磐石古木都跟长脚似的移动,千钧压顶之感让她透不过气,胸腔里猛跳不止。
刹那,一股青蓝洪流从视野尽头倏忽席卷,冷冽剑气灵蛇般将她团团包围,渊云和沉烟手中剑如流霰,人已腾越而起,却又在半空顿住。
洪流骤然一凝,好像生生被一股力截住,便成回退之势,被天地启口吸了进去。
车轮声传来,绯色斗篷从黑暗中浮现。
三人一齐惊道:
“父亲?”
“太微尊上?”
太微隔着风帽,静静打量面前三人。蓦的,那一贯的高远之态被击得灰飞烟灭,稳如泰山的身躯竟晃了两晃。
三人都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太微沉声惊愕道:“青鸾为何对你用刑?!”
桉朵儿瞪了会儿眼,才意识到太微是在对她说话,但紧接着就更茫然。
她不知道太微的话从何说起。
太微的声音更阴沉也更急切:“你怎么肿成这样儿了?”
……
渊云和沉烟静默不语。
桉朵儿说:“太微尊上,我们说点别的吧。”
相见过后,桉朵儿再次感觉到千钧压力。
太微环顾一番,平静道:“恐怕很难出去。”
他看一眼渊云和沉烟,缓声解释:“整个海雨庄园的阵法是活的,随异动而变化,自成防守。我原本以为给你们指的路已属谨慎,却不想还是被感觉到。现在飞华殿后的阵法已全部闭合。要出去,恐怕得有大动作。”
桉朵儿悚然而惊,心里却生出几丝亮光。
果然,就听太微沉吟道:“按说不会,你们并没什么大动作,行事又小心,怎能惹得整个海雨庄园阵法异动?”
“是不是因为这个?”桉朵儿说着,手掌一摊,穆麒麟幽光闪烁。
沉烟的眼神凝了一下,便看向太微。四人一时无言。
良久,太微缓声问:“你是说,你启动了穆麒麟?”
桉朵儿点头:“它突然就发出光,差点毁了整个宫殿,我好不容易才把灵力收回去。”
沉烟的眼仁深处浓影弥散,透出神秘莫测的深意。
桉朵儿又问:“我们现在出不去了?要不,我再召唤出灵力?”
话音一落,淡光贴着眼角倏忽一闪,四周瞬间星辉郁然,古木青岩发出轰隆闷响,洪流重从黑夜尽头奔涌而出。
桉朵儿吓得跳脚:“见鬼啦!我随口一说!”
她太知道这玩意儿的疯狂程度。
淡光猛一闪耀,便似白日朝霞相应,甚为瑰丽。压迫感再重一层,桉朵儿几乎喘不过气。
掌心一轻,再看时,穆麒麟已被太微握在手中。
也不知太微怎么捣腾一番,只见那双掌间光辉如日如月,列宿掩缛,没多久,四周星辉淡去,摇摇欲坠的古树巨岩重新稳定,但观其布局,竟全是陌生境地。
太微沉吟道:“恐怕难了。海雨阵轮转,我们陷在正中心。”
话一说完,桉朵儿刚觉心惊,突听正对面的高崖中传来沉沉轰鸣,高悬于空的明黄圆月似被震为碎片。山川高耸入云,那嵌进厚云之处,瞬时迸发无数散碎光彩。
天光一阵流衍,竟是明丽如白昼。再看清时,深渊古木已不知去向,眼前旷野豁达,天高水阔。
桉朵儿忍不住询问:“我们出阵法了?”
太微不语,沉烟和渊云却一齐微微点头。桉朵儿忍不住一喜。稀里糊涂地逃出生天,今天运气不错。
风再一大,明月游移出云层,辉耀出两丈外飞舞如海潮的白色衣袂。
仔细看,再仔细看。桉朵儿“哇呀”一声惊叫,躲到渊云身后。
那翩翩而立的身影,不是“神女”男子又是谁?
虽然是穿整齐衣服的“神女”男子,但依旧是“神女”男子。
雷霆万钧时刻,救他们出阵法的,就是那执意与她“双修”的货?
不过风涯一脉的双修向来为隐秘之事,神女既能入风涯一脉的隐秘境地,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比如海雨阵的某些出路,也是说得通的。
男子眨眼已在眼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看着桉朵儿。
桉朵儿发现他那一身白衣,穿着也挺有风采的,竟不逊于哥哥渊云。
但一直被那样看着,桉朵儿有些头大。
“那个,”她从渊云背后探出头,讪笑道:“你还没回去睡觉?”
男子的声音依旧柔情似水,让桉朵儿一听就脸红成山茶:“我想了半天,当初眼见着你跌下深渊,却不搭把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终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
桉朵儿眨巴着大眼睛,问:“你救了我们?”
男子眼波传意,温言道:“你我之约还未履行,我自然在乎你的安危。”
桉朵儿的头皮开始发麻。
就听渊云颇有兴致地问:“这位兄台,与她有约?”
男子沉着点头:“自然,她选了我,与她……”
桉朵儿尖声大叫:“一起玩斗蛐蛐儿。斗蛐蛐儿……”她讪笑着看向渊云:“我从小就喜欢斗蛐蛐儿,你也知道,呵呵……”
桉朵儿谨记渊云在此处的身份秘密,因此绝不称呼“哥哥”。
男子点头轻笑:“是。这妹妹只看上我,与她玩斗蛐蛐儿。”
他抬头看看天,叹道:“时候不早了,是该回家睡觉了。”说完也不等一行人道谢,衣袂一舞,带出一片水云,人已不知去向。
恍惚中,桉朵儿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人捏了一把,耳边便回响甜腻腻的话语,应该是密音传入:“妹妹,可别忘了你我之约。哥哥一心等你有空了来玩斗蛐蛐儿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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