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月这挨千刀的,就算是报复她,有那心理上的打击也就差不多了,有必要再罚她荒野求生吗?
桉朵儿深呼吸几次,平复一番情绪,踏出山洞。
月亮不知去向,雾气弥漫出来,远山只像一团氤氲缭绕的墨痕。夜风扑在脸上,桉朵儿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她在修炼一事上虽是绝顶的废材,但好歹也是神族的人,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比如这移行的身法,就学得还算像样。先前在三元之城,修为几乎全部被凝住。自来到这醇和垣殿之后,却又开始恢复。此时她那身不算高明的修为几乎已全部回归,因此得以连跑带跃,轻灵如同小鹿。
跑了一阵,呼吸还算平顺,抬头看看绝壁倒悬的枯松古藤,一提气,足底便轻盈腾起。
刚离地,桉朵儿猛一阵眩晕,山川林海便急剧飞旋起来,夜幕被辟成万千丝线,掺杂在转盘似的大地间,细细密密地翻卷起伏。
桉朵儿失去重心,顺着黑暗中的一道裂纹跌落下去。这深谷里灵力密布,危机重重,东之月这货竟也忍心!
想着,耳边“砰”一声轻响,又绽开一只透明的蛋,将她圈在其中。
光有蛋顶个屁用!桉朵儿狠狠地想。
蛋下坠得飞快,连带着旋转颠簸,落定消失时,桉朵儿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呕出好几口酸水,才缓过劲。
激湍声回荡在耳边,枫叶被夜风卷着,纱幕般层层飞起。夜空好像又深了一层,残月碎影游移。
桉朵儿惶恐不安地环顾,越走越偏,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这是要被困死的节奏?
“嗯……”
一声呻吟冷不丁随风传来,好像绕着弯儿四处渗入,吓得桉朵儿汗毛倒竖。
诚然她不相信世上有鬼,但只是在燃着烛火的卧房里听哥哥讲鬼故事时不相信。这深山老林,危机四伏,阵法密布如针毡,什么鬼事都好像家常便饭。
她惊恐地对四周询问:“谁?谁在这里?”
呻吟声又响了几遍,听上去气若游丝,很是苦楚。桉朵儿在地上缩了一会儿,咬咬牙起身。她的眼力不错,夜幕中也能正常窥物。
呻吟声越来越近,在瀑流落入的深潭旁,终于清晰到顶点。桉朵儿听出是个女子。
“救我……”
两字一出,桉朵儿惶然而惊。怪不得那呻吟声听上去有几分耳熟。
她加快脚步,双眼果断犀利地搜寻,终在深潭旁的一块巨石角落看到人影。半段身体浸在水中,身上覆满腐烂的枫叶。
“沉烟!”桉朵儿惊叫着奔过去,拂开枫叶,看见沉烟死灰的面色,以及唇角紫黑的血液。
“沉烟!”桉朵儿几乎魂不附体。
不用想也知道,伤沉烟的,必定与推她下悬崖的是同一人。桉朵儿痛心疾首地想,东之月养那样一毒物在身边,还宠得跟宝一样,到底什么重口味啊!
桉朵儿探探沉烟的呼吸,立马吓得一缩手。沉烟随时可能丧命,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如何是好。
她一手覆上沉烟背后的大穴,尽力运送真气,感觉沉烟的身体温热一点,小声说:“沉烟姐姐,我想办法带你离开。”便将沉烟的身体一拖,离开水潭。
这一动,就似触动一道隐秘机关,刹那间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天地哗啦裂为飞散的碎片,潭水则盘旋为噬人的漩涡。桉朵儿的瞳孔一缩,尚未来得及呼救,就连同沉烟一齐被卷到那漩涡中心,倏忽不见踪影。
那层结界,透明的蛋,再度撑开,四面是飞旋倒卷的水墙,桉朵儿尽力稳住身体,将沉烟俯护在身体下。
蛋里的滋味并不好受,颠簸得桉朵儿胃里一阵紧一阵痉挛,而沉烟已经开始大口呕血。
结界虽能保护桉朵儿免受外界伤害,但对重伤的沉烟,本身就是另一重打击。出结界也是死,进结界也是死,这下真是穷途末路了。
桉朵儿急得泪流满面。其实沉烟对她来说,完全称不上亲近,还曾阻止过她与东之月相见,有点不大不小的芥蒂。但桉朵儿绝对不想看她死,尤其是死在自己身边。
静淞将她推下悬崖,算她的死敌。静淞又将沉烟打成重伤,所以沉烟就算静淞的死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就凭这点,桉朵儿也不想看沉烟死。更何况,沉烟很可能是亲见她被推下悬崖,一意给她讨公道,才被伤成这样。
桉朵儿越想越不是滋味,哭得也越来越悲戚,直哭到沉烟头大如斗,咬牙狠声骂:“哭什么丧,我还没死!”,她才一抹脸,心如刀绞地回话:“可你马上就要死了……”
悲痛中,眩晕感突然减轻,本来颠簸不定的结界竟然趋于平缓。桉朵儿一喜,想着是否又到安全地界,就见结界外的水墙蓦地裂开一缝,宛如万丈朝阳破云而出,水势咆哮着往上下两端飞卷而去,便露出中间由远及近的人影。
绯色衣袂如倏电裂空,桉朵儿尚在神思迷糊之际,身体一轻,就陷入一个略带凉意的怀抱。
“天玥!”她迷糊听见有人急切叫唤:“天玥!死女人!让我好找!”
醇和垣殿的紧张局势一夜之间缓解,“飞阁流丹”从太微正殿疏散,开始各就各职。暗处的流血慢慢被清理,又恢复莺飞草长。
风涯家主青鸾,在这次对弈中,暗中拿得不少好处,王脉愈见式微。北陆易主,只是早晚的事。
当然,没人知道,那些好处对青鸾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做梦也想不到,拼死寻不到的人,竟然无意中重回他身边。
其实在寻找桉朵儿的这段时间,他也有疑惑。
整个醇和垣殿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但东之月那边却始终不见动静。他不知道东之月那算什么意思。自己心爱的女人失踪,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是暗中有大计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