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之后,秦昊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谁都不见,包括他的那些亲信、客卿,而秦睿一如既往地将夏瑜、宋杰和周朝三人叫进了太子府的书房,面色凝重。
不等夏瑜三人坐稳,秦睿就开门见山地问道:“逸云楼的事情,你们听说了没有?”
“属下刚从逸云楼回来,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夏瑜叹息一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宋杰和周朝今日一直待在太子府的房间里,尚且没有听说逸云楼的事情。
夏瑜苦笑道:“咱们那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广陵郡王竟与廖五爷交情甚笃。”
“交情甚笃?”宋杰将这四个字重复一遍,“广陵郡王日日出入天香楼,会与廖五爷有些交情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他们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廖五爷送了广陵郡王一张最能代表廖五爷身份的纯金面具,而后将廖氏在京中的生意交给广陵郡王代为打理。”
“啊?”听了夏瑜的回答,周朝大为惊讶,“将生意交给广陵郡王打理?广陵郡王他会吗?”
夏瑜道:“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能有假?咱们都当广陵郡王不学无术,但若廖氏在京中的生意都是广陵郡王代为打理,那咱们的这位郡王可绝不是个草包!”
秦睿眯起了眼睛,沉声道:“五皇弟年幼时就聪慧过人,若不是因为那一场变故……”
宋杰接着秦睿的话说道:“但那一场变故之后,广陵郡王也只是性情大变,并非变得痴傻。”
一听这话,几个人的脸色便越发凝重。
换言之,广陵郡王还是那个聪慧过人的广陵郡王,只不过曾经的他锋芒尽显,而如今他装疯卖傻。
夏瑜的眼神闪了闪,故作深沉道:“若真是如此,那广陵郡王与廖五爷之间怕就不仅仅是交情甚笃这么简单了。”
秦睿抬眼看向夏瑜,问道:“阿瑜你是说……”
夏瑜神色严肃道:“殿下可别忘了,那廖氏也是近些年才大展拳脚,一跃成为天宋第一富商的。”
“的确……”秦睿沉思起来。
“殿下,”宋杰开口道,“看来咱们得对广陵郡王多加防备了。”
“防备?”秦睿冷笑,“一个秦昊已经够让本宫头疼的了,本宫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老五变成第二个秦昊吗?”
几个人心中一惊,周朝试探着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秦睿的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明日便是狩猎之日,你们……安排一下,老五他还是做个闲散郡王比较好。”
宋杰三人会意,齐声应下:“属下明白。”
离开太子府的书房后,夏瑜又跟宋杰和周朝两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策略,然后就各自出门。
万寿节的狩猎盛宴终于如约而至,一大早,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就从皇宫门前出发,一路走向皇家猎场,与往年相同,各国使团各自一队,由天宋的官员陪同,跟着天宋皇帝的依仗晃晃悠悠地往皇家猎场去,而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还藏着一个甚少露面的南楚圣女。
坐在皇帝那辆容得下五人的宽敞马车里,秦渊没骨头似的歪靠在马车的车壁上,用一根手指支开窗户向外看出。
坐在秦渊对面,皇帝一脸慈爱的笑容:“渊儿,你昨日被段国公灌了不少酒,今日可觉得头疼?”
秦渊颇有些敷衍地说道:“让父皇担心了,儿臣没事,南歌她……段大小姐后来派人送来了醒酒汤的方子,很是管用。”
“哦?是南歌派人给你送的方子?”皇帝一脸欣喜。
“嗯,是,”秦渊仍旧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南歌……段大小姐比看起来的要细心周到得多。”
丝毫不在意秦渊的无礼,皇帝反倒是亲手倒了一杯茶送到秦渊面前:“说起来,你是怎么跟南歌熟络起来的?”
“多说说话不就熟络了吗?而且我们在岭南还……”话说到这儿,秦渊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闭上嘴,颇有些心虚地瞄了皇帝一眼,不想正好与皇帝四目相对,秦渊之后摆出一个傻笑。
皇帝故意板起脸来,可眼底的笑容却藏也藏不住:“你假扮那个廖五帮他打理生意的事情是真的?去岭南的那个廖五是你?”
“呃……”秦渊调整了一下姿势,端端正正地跪在皇帝面前,叩首请罪,“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
“错在哪儿了?”皇帝问道。
“错在……”秦渊偏头想了想,抬起头来看着皇帝,不确定似的反问道,“错在不该干预朝政?”
“胡说!”皇帝当即就瞪了秦渊一眼,“你是朕的儿子,是皇子,是郡王,参政议政那是你的职责所在!也就朕由着你整日不务正业,你还给朕本末倒置起来了!”
秦渊撇撇嘴,无辜道:“儿臣这不是什么都不会嘛,儿臣不参与那也是怕做错了事给父皇您添乱。”
“朕手下不差你一个添乱的!”那些大臣哪个少给他添乱了?“朕让你参与朝政你就说你什么都不会,廖五让你去帮他打理生意你倒是帮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朕就是太惯着你了!待万寿节过了,你也给朕好好上朝去!”
“啊?”秦渊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情愿,“那儿臣每日得起得多早啊!”
皇帝顿时哭笑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秦渊。
可看着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的秦渊,皇帝突然满心怅然。
“朕知道你是怕了,朕现在也怕,怕你退让到这般地步却仍旧得不到你想要的平静安稳,渊儿啊,逃避并不能一直护你周全,如今你也该为南歌想一想。”
秦渊以为皇帝会叫他来只是想问一问与段南歌有关的事情,却没想到话题一转就转到这上面来了,而且听皇帝这话的意思竟还是在怂恿秦渊争权。
心中疑惑,秦渊就十分不解地看着皇帝:“再过个两年儿臣就要去往封地,儿臣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威胁,他们终究是儿臣的哥哥,还能要了儿臣的命不成?”
“傻小子!”皇帝叹息一声,“你当他们是兄长,他们却没有真心把你当成弟弟啊!天家无情,何来兄弟?”
“这是父皇您的经验之谈?”秦渊大咧咧地问道。
皇帝怔住,旋即长叹一声:“是啊,是朕的经验之谈,朕也希望你们兄弟几人能和睦相处,像寻常百姓家的兄弟一样兄友弟恭,可那终究只能成为朕一个无法实现的美好愿望。”
现在皇帝时常会梦到几个儿子小时候的模样,梦到他们年幼时一起嬉戏玩耍的场景,皇帝也曾以为只要他一直那样教导自己的儿子们,他们就一定能像寻常的兄弟一样齐心协力,可随着他们渐渐长大,他们被牵扯到妃嫔之间的争斗,他们被牵扯到家族之间的争斗,太多的诱惑,太多的思量,皇帝终究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这个梦,他的儿子们还是一步步踏上了他当初走过的那条路,而皇帝无力回天。
秦渊抿嘴,片刻后才低声说道:“父皇放心,不论何时,儿臣都是父皇的儿子。”
听到这话,皇帝欣慰地笑了,不管秦渊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皇帝的心里此刻都是暖的。
“好在你终于是办了一件正事,若有远之在旁护你周全,朕也就放心了。”
眼神微闪,秦渊装傻道:“段国公对父皇忠心耿耿,父皇您若是安排段国公来保护儿臣,段国公多半会哭吧?”
“哭?”皇帝冷笑一声,“那小子巴不得离朕远一点!”
秦渊轻笑出声:“父皇跟段国公的关系可真好。”
“是啊,”说起这事儿,皇帝一脸怀念,“二十几年了,朕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连你的母妃都离开了朕,唯有远之一直在朕身边,而且一心为朕。”
“父皇就这么信任段国公?”秦渊挑眉。
皇帝笑道:“朕若连远之都不相信,那这天下间怕是再也没有能让朕相信的人了,而且朕跟远之在一起二十多年,朕了解他一如朕了解自己,朕相信他不会背叛朕,更不会害朕。”
“即便段国公有重要的事情瞒着父皇?”
听到这话,皇帝哂笑一声:“那臭小子瞒着朕的事情还少吗?朕最得力的暗影卫全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帮他瞒下一两件事又有何难?”
秦渊蹙眉:“父皇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相信段国公?”
皇帝淡淡一笑:“因为他是远之,是与朕同生共死的兄弟,是敢拍桌子与朕叫嚣、上蹿下跳地与朕吵架的兄弟,是遇到危险就会第一时间挡在朕身前的兄弟,是不论朕做出怎样的决定都会支持朕的兄弟,朕这一生做的最英明的决定,就是将远之从西北疆场上那一群灰头土脸的士兵里挑选出来。”
兄弟嘛……
收起怀念回到现实,皇帝见秦渊还在往窗外看,就疑惑不解地问秦渊道:“渊儿,你打从上了马车就一直往窗外瞧,窗外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