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讲之畅然,言之快意,一语一句随口而摘,这般道言,那般感悟,喷涌而出,似如连绵无际。台下修士或面露笑意如痴如醉,或摇头晃脑沉沉欲昏,一道众生,百态之像。
直至后来,绝大多数修士不得不再次将六识封闭,不敢触及妙音分毫,非大毅力大悟性者,全无所得。若单有悟性而无毅力,只觉玄音虽妙却懵懵懂懂,似是而非。若是单有毅力而无悟性,反倒更为不妙,神魂翻腾不得清宁,即便有金光庇佑也是遭罪。
然诸多宗师闻之皆津津有味,只觉言语字字触及本心,委实大妙,着实上佳!
两日对两日,四日时光一恍而过,无心有意,韩非所用时长恰与宋渊相应。
及至金乌复起,苍穹再明,玄音戛然而止,有得者心突凄凄,若有所失,未懂者神魂一清,终归平静。
众人忙起身,再次三拜之,口唱谢言,感念恩德。
韩非也不顾他人,偏首望向宋渊,恰巧他亦望来,四目相视,炯炯如焗,似如电光火花瞬间交错碰撞。
当两人目光相接,众人心中不由一震!
韩非轻拂衣衫,及正体态,微微一拜,轻语而询:“敢问道友之性,以何为本?”
宋渊还礼,朗朗而言:“自心明为之性。”
韩非复问道:“心以何尽性?”
宋渊答道:“心者,吾念之源也,有小我之虑,有大我之念,有无我之思……于己近道,于门人近道,于天下众修近道……不偏闻……不偏己,不偏人。”
韩非默而凝神,直视宋渊,见其面容诚恳,肃坐以待,不由缓缓而言:“道友如此胸怀,吾自佩也。”
场中诸位宗师真人闻听此言,皆默然不语,沉思其间。
韩非讲道前后两次发问,一问宋渊之志,二问宋渊之心,其人皆堂堂作答,无偏执,无闪躲,以一言而证己之诚,此番举动,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此时韩非复又发问,却只是道意感悟,二人对问对答,才真正进入对辩之时。
……
观石柱之上,二人妙语连珠,思虑之疾,此时对辩自不似讲道,将疑难一一言明,能做舒缓而有度。
现时台下修士全心贯注,勉力而为,神念飞速运转思虑,竟也跟之不及……
宋渊韩非之间,并未用真元运转,灵气感于玄言,却异像频频而起,又有仙鹤引之而来,围绕翩翩而舞。只闻阵阵妙音,俱是晦涩难懂,二人你来我往,台下众修时而如沐季春之风,温而舒缓,时而如堕寒冰之窖,刺骨难忍,个中滋味,实是难以用言语叙述……
有天资奇高者,悟性奇佳者,略听片言,得之一二真意,便觉益用受之不尽。愚钝者只觉两家皆有道理,却皆不能通,幸好金光护念,神魂得一平静。唯还丹宗师尚好,闻听两人所讲所辩,只觉句句皆妙,字字皆佳,心神随之起伏不定,上下腾落。
韩非与宋渊早已无心神顾虑他人,句句道意缓缓而出,两者相互碰撞,天地似是为之一变!
韩非出口奇思妙想,一语言天机,一语论人道,似如龙飞凤舞,一波三折,浪涛汹涌。
宋渊言辞极为锐利,锋芒毕露,丝毫不做相让。
两人坐于高高石柱之上,针锋相对,却面带微笑,舌灿莲花,看不出一丝烟火气。
二人每一言一语皆精准异常,妥帖适极,每音吐露,皆有让人心神俱震,恍然所感一般。如此疾速对论之中,千言万语瞬息而过,却无一丝多余赘述。
修士心神虽然庞大,但道韵繁杂至极,极难领悟,二人这般言谈却好似无所不包,实是难以置信。
更令人佩服的是,二人每言一出,余者皆不知意图如何,再听片刻,才明白所言之意,直至论述完毕,心中方有雏形勾勒,才大致明了这些微妙至毫厘的言语作想。
其中不少还丹宗师亦不得不承认,正在对论的二人,在诸多方面,远远超越他们,以往很多感觉不可思议之论,现今一一被二人论述对证。
……
……
韩非与宋渊之辩论,蕴含还丹浩渺,其间有深有浅,有玄有奥,不单听众受益良多,收获颇大的反是两人。
若是自身闭门苦思,某些杂难困惑怕数年能通晓悉明已是不易。这番论而碰撞,却思路频生,顺势解决诸多结难,也是正因历经多年疑问沉淀,才一时间如此迸发,若是天天这般,反倒成了空谈,无一助益。
两人积累过深,上下通观只是寻常,宋渊有宗门底蕴支撑,韩非则师承渊源极深,所以俱是道山学海,沈博绝丽。最难能可贵的是,修行至今,道心之坚,信念之深,却又能不局思维,广而纳思,大道三千,条条可通,然有些曲折,有些平坦,人行不同,则妙法亦是不同,正如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可一概而论。此是修为差距,眼界差距,更是理念差距,因而不由余者不做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