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李维斯无缘无故变得窘迫。他焦急地在小庄园门前徘徊。赶车人把车停在了这里,进去禀报。
“棠执事已经出发,早就离开本道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庄园里传出来。
出来的女人容貌秀丽,年纪比千棠大几岁,执事裙上多了几枚银质的樱花钮扣。她眼睛是琥珀色的,看起来很温和。
“我们是来还马车和账户的。”李维斯急忙表明来意,“我是李维斯,请问您的芳名。”
“我是舞。”舞执事有一些惊讶。
“马车就在外面,就停在这里了。账户,我们还没动过,请代为转告樱主,我们很惭愧。希望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就是这样。”李维斯迫不及待地表白完了。
“但是您不需要代步工具吗。”舞执事友好地提醒,“从绘本岛回格兰大陆,要渡过两片大的海域,没有本道的马车和路费,您和您的朋友准备怎么回去呢?”
“渡海?”李维斯惊得呆住,“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怎么不记得我渡过海?我从品赫来。”
舞执事温和地笑了,“本道的马车,确实不会让你感觉到路途的奔波和辛劳。这是樱主的心意。”
“噢,是的,我们正是因为觉得受之有愧。”李维斯被婴儿的啼哭打断了。
舞执事看了一眼马车,眼神中充满了意外。
“噢,不,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的朋友的,不是我们的,你听我说。”李维斯紧张极了,“马车还没离开本道,我们还能看到花树丛林,然后,它开始哭,在地板下面。我们什么也没动,你可以检验。”
舞执事转身进去,很快就带了几个年轻的执事出来。走到马车旁,把车门打开。夏芝士从车里下来。婴儿的哭声顿时惊天动地。
李维斯和夏芝士默默地站到一边。看着执事们钻到车里,过了好一会儿,执事们又一个一个地出来。舞执事在最后,怀里抱着一个用执事披风裹着的孩子。
哭声,响彻云霄。
李维斯的鼻尖上全是冷汗。
“它不是你的。”夏芝士安慰他。
“当然。”李维斯点点头。
执事们从舞执事手里接过孩子,从李维斯和夏芝士面前经过时,就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舞执——”李维斯刚想解释。
“没事了。你们可以继续使用这辆马车。”舞执事依旧温和。
“可是,它,那个婴儿……”李维斯的好奇心很严重。
“你想知道什么?”舞执事耐心地问。
“那个孩子……”
“那位是浮生本道的道宗浮生。她至少也有一亿七千多岁了。”舞执事说,“虽然她看起来只像是一个两三岁的女童。”
“我们听到的可是婴儿的哭声。”李维斯睁大了眼睛。
“是的。婴儿的哭声,女童的容颜。”舞执事看着李维斯,“您还想知道什么。”
“呃,我,我们还能活着回家吗?”李维斯一点也不笨。
“那要看道宗在车里听到了什么。”舞执事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夏芝士。
“噢,我的天!”李维斯退后了一大步。
一个年轻执事小步碎跑的出来,凑在舞执事耳边说了几句话。
舞执事的目光从李维斯移到了夏芝士的脸上,并且就此停下。
“李维斯爵士,请你上车吧。”舞执事的语气带着命令。
“噢,好吧,夏。”李维斯招呼夏芝士。
“我是说,李维斯爵士,您自己,一个人。”舞执事刚扔下这句话,李维斯就被扔上了马车。
转瞬之间,马车绝尘而去。
夏芝士注视着舞执事,一语不发。
“道宗请您进去。”舞执事客气地行了一个礼。
没有别的选择。夏芝士握紧金蛇剑,随着年轻执事走进庄园。
确切的说,这是一座花树的围城,树冠联贯成花冠似的穹顶,之下,是绿意盎然的草坪。一个两三岁的女童在草坪上晒太阳,白底樱花的小纱裙蓬松可爱。
“道宗。”舞执事向着女童行礼。
“嘻嘻。”浮生向着舞执事嬉皮笑脸,“舞,你去准备吧。”
舞执事奉命下去,周围的执事也都退下。夏芝士独自站在浮生的面前。
“千棠给了你一块浮生星石。”浮生的包子脸笑嘻嘻的。
“是的。”夏芝士回答。
“那你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浮生问。
“用来提示我的身体复活程度。”
“复活,是不可以被打断的。”浮生说话奶声奶气,“你怎么能看到它的提示呢?”
夏芝士不明白浮生的意思。
“星石只能使用一次。当你开始沉睡,它就会被唤醒。当你醒来,它就将死去。如果你在沉睡的中途被打断,星石将无法继续它的运转。看来千棠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浮生的表述很清楚。
夏芝士的胸骨开始刺痛,“你是要告诉我,她是要我知难而退。”
“她不喜欢你。”浮生在草坪上跑了小半圈,脚步蹒跚,“她并不希望她的夏寄附在你的身上。她只想要她的夏自己回来。这是她亿万世轮回的唯一期待。你纯粹是个意外。”
“我愿意回到灰的状态。”夏芝士说。
“可我不愿意啊,怎么办呢。”浮生跑过来,水汪汪的眼睛对着夏芝士,“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看到有人欺负老实人了。”
“你真善良。”夏芝士说。
“你不应该爱上她。”浮生咯咯地笑,“她爱她的夏执事,可以为他死,为他受尽轮回之苦。那是因为那个人是玄尊,是夏执事,而不是你。就算你是夏的影子,在她看来也是一种罪过。你的罪过。”
夏芝士的脸红得发烫。
“我说了真话,你一定会不高兴。不过,你会感谢我的。”浮生的小手牵住了夏芝士的手。
“是的。”夏芝士忍住胸口的痛。
“你不用担心那些粉末,它们只会影响你的智商。你的身体现在是个大问题,你不应该再去想着夏执事。如果你还愿意以人的躯体存在于星纪。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我的伤恐怕支撑不了太久。”夏芝士不再隐瞒他的伤痛。
“浮生可以让你复活。”浮生笑起来能萌化人的心。
“条件呢。我一无所有。”夏芝士智商在线。
浮生绕着夏芝士跑来跑去,玩的满头是汗,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条件当然是有的。”
夏芝士痛得跪在草地上,用金蛇剑支撑起颤抖的身体。
“在你原初的灵魂苏醒之前,换句话说,在你成为真正的夏之前,你必须活下去。当然,不是以夏的身份。”浮生把手放在了金蛇上,“它,是你最忠诚的追随者。它认定了你,你将会是未来星纪的主宰。这是夏执事应得的。也就是你的。但是,现在的你,要做的事情是保全你自己。你的躯体不能再受到伤害。灵魂和躯体同时进入同一次轮回,亿万年未必会有第二次机会。”
“千棠说,我的躯体不是他。”夏芝士痛得咬破嘴唇。
“她不喜欢你,我说过了。她爱的是那个已经毁灭的东方玄尊。在你变得像夏执事那样星纪无敌之后,也许她会对你好一些。她是魔女,别忘了能压住魔的,只有道。”浮生的小手拨弄着金蛇。
夏芝士注意到金蛇和浮生嬉戏得很合拍。
“你得换个身份活下去。我不敢保证,她的魔性会让她随时后悔,她总是喜欢毁掉她认为不那么完美的东西。这是她的特性。所以,你的处境可能不那么乐观。”
“我一无所有。你能帮我,我却无以为报。”夏芝士并不想让自己太累。
“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当你好起来,你就不会这么消沉。病人,总会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他们顿悟,入道,甚至发誓,要彻底改变。然而,一旦,当他们好起来,你瞧,他们只会比原来更坏。”浮生淘气的做了一个鬼脸。
“你要我做什么。”夏芝士咬着牙。
“永不与我为敌。”浮生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我没有能力与任何人为敌。”夏芝士苦笑。
“我有一亿多岁了。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你可以听听我的建议。”浮生嘟着粉嘟嘟的小嘴。
“好吧,事实上,我别无选择,对吗。”夏芝士对着浮生笑了。
“是的。心魔内力在你体内,你没办法死去。但是你的躯体是一个没有复活的凡人。所以,我会送你去幂室。你会在那里沉睡,直到你的躯体彻底苏醒复活。守护你的执事将有可能成为你的奴仆或者主人。这完全取决于你的躯体究竟是谁。”
“你不知道我的躯体是谁?”夏芝士不相信。
“我老了,有些事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到时候不就知道了?现在如果告诉你是主人,到时候却是奴隶,你就会怪我,就会不遵守你答应我的条件。那我不是白忙活了?”浮生握了一下小拳头。
“我,永远不会与你为敌。”夏芝士承诺。
浮生蹲在夏芝士面前,“我知道你现在很委屈,很心塞。你在想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要,还要被我这样欺负。答案很简单,因为你还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这条路,我们都走过,等你醒来,你会面对更多的麻烦,是人,就会有麻烦。但是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但愿如此。”夏芝士叹息一声。
“我在未来等着你。”浮生认真的看着夏芝士,友好地伸出小手。
夏芝士摊开掌心,浮生笑着,把小手心印在他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