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指令的梼杌已经没有办法跑的更快,因为它真的到了极限,也真的尽了力。
极速奔跑的四肢拖着一地血痕,刚刚结痂的皮肉再次翻飞,扯拉间筋骨尽现。
它到了距离入口一米多远的地方突然力竭,虽一头栽倒,却仍旧奋力挣扎着想要站起。
在卫帆向外飞出的一瞬间将其用嘴巴叼住,意图很明显,它要救他,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
欧寒疾步从结界跑出,从梼杌口中接过卫帆后,对方便凶着让他赶快回去。
“我们得把它拉回来!”司徒薇才不管它是什么物种,能忠心护主成这般的,就是有心人。
陈越点头,“好!”他也认为,该救。
两人相继从结界的缺口跑出,一前一后准备往回抬梼杌。
司徒薇看出它应是通晓人语,便率先开口对其劝慰道:“我们出手没轻没重,你且先忍耐一下。”
陈越干瞪眼半天却不知从何处下手,“它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怕只是轻轻一碰,都会掀掉一层皮肉。
司徒薇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咬牙狠心道:“受伤总比死了强!”
语毕她刚想催促对方发力,松赞老爹风一样将她跟陈越揪起往结界内一扔。
然后掏出一张铸邪符,反手便将梼杌给收了进去。
就算把胳膊掰断也抬不动它好吗!
几百上千斤的体型摆在那,真是一帮…
傻孩子。
地上冰雪崎岖的,他们俩这一下摔的结结实实。
“师傅,您也太用力了吧!”陈越边说边往出吐口中呛进去的雪,“我…”
顺势将司徒薇给按了回去,“往前走,别回头。”
不走爬也行,总之别回头。
说完用比松赞老爹还大的手劲,后退的同时还不忘紧紧揪住对方不放。
那张脸,实在是令他移不开目光。
像被牢牢定住,肢体知道回避,可眼神就是躲不开。
“小帆?”欧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帆?”
他只傻愣愣的一遍遍叫着,似是在验证那人是否还活着。
才分别一个下午而已,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是红焚业火。”松赞老爹握住卫帆的手腕把脉,“他没死。”
真是命大。
但,没有铸邪符,梼杌是怎么出来的?
他不记得自己有给过卫帆铸邪符。
震惊之余把它放出,“你是怎么跑到雾中救的人?”
不凭召唤,没有媒介,那可不行!
语毕把手掌敷在它的头顶,感受对方反馈回来的消息,片刻后眉头方才舒展,随之叹道:“原来是这样。”
万物有灵,认主生情。
“你是好样的。”他心中澎湃动容。
继而看着余白和欧寒不解的目光侃侃说道:“它甘愿自损万世功德,只为救今生有缘之主。”
逆着轮回而来,梼杌怎会不知其中的惩处?
但在它无尽的生命中,能碰到有缘人,实在太难得。
修为功德皆可重塑,无非是回到混沌中再受一遍苦。
因为它跟卫帆一样,即便整颗心全都发黑腐烂,可仍旧保留着心尖尖上仅存的一丢丢鲜血。
用来感受挣扎,用来洗脱罪责。
“何苦呢。”松赞老爹于心不忍,他接触异世大陆比较多,更明白人心不抵牲畜这一说。
“你是一路被他追过来的?”说着指向紧贴在界壁上往内窥探的那张…脸。
好像有点眼熟,转头再看向自己还在不住后退的徒弟,“停停!吓傻啦!”
“吼。”梼杌回应,就是他。
陈越回魂,“我我我……”磕巴着松开了司徒薇。
“被什么,”追啊两字挡在了牙关里,她的火气也跟着自觉退回到腹中。
他们自诩该见的不该见的,差不多都见了,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能唬住自己的东西。
但下限往往就是这么被刷新的,比如眼前的景象。
欧寒只觉有股恶心直冲喉头,接着便跟司徒薇一路跑到一旁开吐。
“是不是缝的,”没等把话说完,“呕……”继续吐。
陈越倒是不想吐,他只是大腿肚子转筋。
“认识吗?”松赞老爹问道。
点头,他很想回答认识,但除了我我我,其余的一概说不出来。
“是庄梵。”余白他们进山时,是五个人。
陈越闻言再次猛点头。
“这模样你也认得出?”松赞老爹挑眉,“可真行。”
余白的唇角凄然一抽,淡淡回道:“认得出。”毕竟同行了一路。
虽然判断不出,到底对方是何时被掉的包。
“他……”手上握拳的动作出卖了自己愤恨的心思。
“你是想问我,他是怎么死的。”松赞老爹抽出腰间的烟枪嘬了一口沉重道:“如你所见。”
不是大卸八块,是切成无数段。
庄梵的整个身体皆是由粗糙的针线缝合在一起,光一个头就缝了**块。
整俱尸身一丝不挂不说,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曾经代表他男性特征的部分则被一条肉色蛆虫所代替,现下正昂着头咯吱咯吱的啃食着他自己的手指。
那声音,既瘆人又硌牙。
啃够了便缩回体内,待再出来时,抱着一截血肉模糊的肠子继续吃。
针线功夫不咋地,可看似,内脏一样都不缺。
“他还没死透。”松赞老爹亦是用烟丝压胃,“却也没法救。”
余白反问,“为何?”
“他的魂魄跟肉身一起被斩成了块,那条虫子,名叫活人祭。”
灵魂被束缚在肉身内,若是肉身损毁,他就会跟着灰飞烟灭。
“阳躯以陨,但魂识俱在。”只是可能死者自己暂时失忆,还处在糊涂当中。
这摆明了是一场心理战。
“等他魂识回归之后,会认人也会辨物,知道痛也知道求救。”
“……”欧寒,司徒薇,陈越。
余白则忧心忡忡的低头看向五官不明的卫帆,“怪不得对他穷追不舍。”
那是他的主子,庄梵舍命都要护着的人。
松赞老爹语不惊人死不休,“也只有他能让那活人祭彻底解脱。”
庄梵生前的执念是卫帆,所以他不管是以这幅容貌存在着,还是…
都需要卫帆亲自动手。
“到时候魂识全开,他就会开始呼救,若是得不到救助,具体会变成什么样,那我就不清楚了。”
因为每个活人祭的要求不同,所以走向也不同。
这番解释是诸番事宜中大家最扎心的,恶心归恶心,难受是难受。
“接下来怎么办?”余白觉得应该尽快了结。
松赞老爹懂他的心思,“得先把这小子叫醒。”
卫帆是事情的关键,他不出手,没人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