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四下人散去,景梨歌理了理上衣的褶,行至元沐暖身侧。
“梨歌,你只要同我在一起便会招惹上麻烦,我”不待她开口,元沐暖鼻尖微红,瘪了瘪嘴闷声道。
景梨歌一时好笑,弯身拂去她裙摆上沾染的雪,“明明是我连累你了,你怎得自责起来”
上次的刺客,这次的赵小姐,哪个不是冲着她来的,反倒是次次都拖累了沐暖。好在她还有个元家嫡女的名分在,不至叫人欺负她心思单纯。
“蓝郡主”景梨歌眸光转向蓝璟玉,算起来同她交集也并不算多,却值当她救下两次,景梨歌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觉得过意不去。
“不必言谢,还有,对于这一类的人要莫不加理会,要莫便是回击到她说不出话,你太绕弯了。”蓝璟玉淡淡说着,景梨歌唇畔溢出丝无奈的笑意。
“在外总归是会有各式各样的束缚的,家族也好人际也好,讲开了说,有时候真是十分羡慕郡主这般直言不讳。”
不提是在天子脚下,一言一行皆需谨慎。单是层层压着的阶级关系,就规定了该对谁笑对谁冷脸相待,即使有时并非本意,却也为了避开世人难以控制的口口相传,不得不做出另一面的模样。
在这其中,蓝璟玉对谁都不苟言笑,不刻意冷待不谄媚拍马,虽说多少有她的身份在这里摆着,这份直言真性却也十分难能可贵。
“但正因为是我,有些话才无法言明。”蓝璟玉的声音飘渺,夹杂着丝缕不易察觉的感伤。景梨歌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抬眸却见蓝璟玉傲然立在雪中,目光散散地落在不远处那纤长瘦弱的身影上。
景梨歌顺着望了过去,却见景砚白站在一树枯枝落雪下,苍白的面上勾起个浅浅的笑意,恍然间便落了满身满肩的白雪。
余光见蓝璟玉的神色蓦地柔和下来,宫墙上斜斜悬着的纸灯笼中燃着忽明忽灭的火光,明暗之间温柔地打在她的面上,映出蓝璟玉唇畔微微扬起的弧度,照在眼底湖光般温柔的热切视线。
景梨歌一噎,深吸口气目光不受控制般不住在二人之间瞟来瞟去。
怎、怎么办,她好像发现很不得了的事情
大哥和蓝郡主大哥之前虽说在蓝家的武馆做过学徒,同郡主只是相识,可看眼下的模样似乎并不只是相识。不对,问题是,郡主她现在虽人在宫中,享受着等同公主的待遇,名义上却依旧是御史郑大人的儿媳,他们两个
景梨歌晕晕乎乎之间,却见景砚白眼波微转,对上了蓝璟玉露骨的目光,唇畔的笑意蓦地便敛起,十分恭敬地向着她见了礼。蓝璟玉来不及掩去眼底的灼热,直直撞上他冷淡的神色,瞬时火焰便被浇熄,余有无尽的死灰。
景梨歌心下了然的同时,略微替蓝璟玉感到淡淡的生不逢时。看此模样,明显便是男女颠倒,妾有情郎无意,而蓝郡主这般爽直的性格,如若换做之前,大可不顾世俗眼光去争一把,至少在她看来二人还是十分相配的。
但她却最终不得不迎合现实嫁给一个天家需要掌控的家族,而就此葬送生为女子最为珍贵的时光。换得如今被虚名缚住,空有其华的外壳,和再也无法热烈追求的失落。
想蓝郡主的家族,万人敬仰,开疆护国,父母兄长十分宠爱,她本该是如何的英姿飒爽、纵马驰骋、爱恨明了,而不是如今被锁在深宫中
景梨歌垂了垂眸。
爱别离,求不得。
她本无心去探究旁人的事情,也只是心有怜惜,正暗自想着,却见蓝璟玉微微错开目光望向她。景梨歌慌乱地收回心思,却仍旧没有逃过她的视线。
“你在怜悯我吗”
蓝璟玉微微侧首,望着景梨歌淡淡一笑,声音轻柔到几乎散开在夜色里。她平日从不言笑,然而笑起来却是十分好看的,清冷之中带着浅浅宛若白玉兰般的典雅。
可明明十分好看,胸口却堵了一团棉花般憋闷,景梨歌总觉得她似乎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一般。世人沉默久了总会爆发,她这样的状态,是否真的可以持续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