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越发的冷寒,接连几日下着细碎的小雨,从窗子向外望去,几株腊梅已含苞待放,枝上的花骨朵带着一抹胭脂绯红,禽鸟立在枝上痴痴望着那突兀的早梅。与这一片残景相较之下,也应了那句“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林芳茵肩上披着新裁的软毛织锦披风,出神地望着外面绵绵细雨。如今,嘴上喷出的气也能化出雾来,林芳茵哈着气,手上拖着暖炉。
冷眼看着这天,林芳茵心里也有了琢磨,雪是快落了,自己也该裁些料子,做些冬袜和里衣。前些日子,尚工局送来了厚实的毛料子,这会儿,正巧没个要紧的事,于是预备着做些冬日避寒的衣物。
“小姐,这雪也是要下了。”玉眠侍候在一旁,叨唠着闲话。
一到了冬日,百花凋零,一时间屋里也摆不上什么时宜的花来填景,恰巧林芳茵又是个爱花的,于是她想着一会儿出去采些梅花装点。
她看着近日贤妃送来梳头用的精藏白兰油,不觉头发有些干燥,也该润润了。她挑了一点抹在发上,玉眠在一旁给她抹着油,林芳茵又在理着丝线。
这时,林芳茵嘴上说着:“瞧着这几日雨水不断,想着来年的收成定是丰硕,瑞雪兆丰年。”
突然,挡风的帘子被人掀起,林芳茵抬眼一瞧,原来是李才人带着花纹,她们的手里各拿着几束新结出花苞的腊梅。
李才人虽是打着伞,但免不了身上还是被溅了些雨水,林芳茵怕李才人感了风寒,于是立马起身对着玉眠急急地说:“快弄些姜汤来,省的李姐姐着了凉。”
一边说着,林芳茵一边走到李才人跟前,帮着解开了她身上的披风,她把披风挂在衣桁上,自己拉过李才人冰凉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暖着,脸上挂着笑:“姐姐也是的,这冷的天,自己还有这雅致在外采梅。”
李才人听后,面上温润一笑,顿时整个人都亮了不少,她瞧着林芳茵乌黑发亮的长发,赞叹着:“林妹妹的头发真是好,姐姐看着都想摸一把呢!”
知道李才人是打着趣,林芳茵也只是瞧着李才人的脸浅笑。
没过一会儿,林芳茵便嬉笑着说:“那可多亏了贤妃娘娘送来的白兰油,姐姐若想要,妹妹给你舀些。”
说着,也不等李才人开口,就顾自地从首饰盒离拿出一个空盒,把贤妃送来的白兰油舀出不少,倒在空盒里。
知道林芳茵一旦下定了心,便难再转圜,于是也就随着她去了。
手心中的这盒白玉油闻着就觉得此其他梳头油要好些,里面用的花油也是上品,李才人用丹寇挑一点凑在鼻间上细细地问着:“这里面有白玉兰花,玫瑰瓣,白芷,丁香,嗯,还有……”
这时,李才人又凑近仔细地闻了几下,猛然地,她的面色煞白,似是惊惧,又像是难以置信,这香味儿带着一丝稍苦和微辣,又有着极淡的腥气。
定神一想,李才人不觉得心神疲惫,眼前的林芳茵虽心思慧敏,却从未存着一丝害人之心,对这宫中的手腕更是没个提防。
一想着,李才人心有不忍地说:“妹妹,但凡这宫里都要存一个心眼儿,我性格冷淡,别人送的东西我都是推脱,实在推不了了,就让花纹给处理了。可你这梳头油……你就没存一丝疑惑?”
林芳茵看着李才人眼中的担忧,不觉一阵奇怪,从前也受过贤妃的东西,再加上自己明面上已依附了她,自是没存任何的疑心。
可听着李才人的话,林芳茵也隐约觉出了什么,她有些后怕,只是尽量平复心绪,缓缓地说:“这白玉油可是不妥?”
李才人心中一沉,看着梳妆台上的那盒油,沉声道:“这里面多了一味东西?”
“什么东西?”林芳茵连忙问道。
“麝香,这味麝香掩藏得极深,里面的几种香料全然掩盖住了麝香的气息,若不是我闻着这里头的一丝苦辣味,还没把握断定。”李才人娓娓道来。
林芳茵面上镇定,她听着李才人的话,心中暗嘲。这么快,没想到皇后没先动手,贤妃率先动了手,也难怪,贤妃没有子嗣,再加上自己最近得宠,自然想着以防万一。
李才人陪着林芳茵坐了一会儿,又询问她这梳头油用了多久,林芳茵自是一一据实回答,李才人想着应该是无碍,于是让花纹取了一盒药丸让她按时服下,这毒不久也就解了。
待到李才人走后,林芳茵不禁有些后怕,麝香是绝育的一味香料,自己若是服了过久,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儿再有子嗣了。
经历了这些,林芳茵竟不知后宫之中有几人可信。
凤阳宫内,雪梅看着心情尚可的谢昭仪,知道自己为主子办的事讨她欢心。而从淑妃落为昭仪的谢婉音此刻正拿着手中的梳头油,面露笑意地看着。
她打开了盖子,深吸一口气,闻着里面的香气,如痴如醉地说:“这白玉油真是好闻,可这离间计也使得舒服。”
说完,谢昭仪“呵呵”地一笑,她看着一旁大气不敢出的雪梅,难得的没有一丝怒气,而是满面笑容地说:“你说,这贤妃若知道因为她送的梳头油,而使她与林芳茵生了嫌隙,不知她该作何感想。我就知道她身边有个懂医理的李才人,这件事早晚会被发现,不过,只要能把贤妃扯上,这步棋就走的值。”
谢昭仪的话让雪梅有些害怕,她发现自从谢婉音被降为昭仪之后,她做起事来更加肆无忌惮。这样的谢昭仪让雪梅感觉到深深的惧意。
桌上的那盒梳头油,再雪梅眼中觉得刺眼的很,而谢昭仪却在细细的欣赏着这盒白兰油,丝毫没有感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左右。谢昭仪拿起桌上的梳头油放到雪梅的手上。面上不含任何表情的说:“把这盒白兰油给我扔了,记住,不要让人发现。”
雪梅一颔首,就拿着那盒梳头油走了出去,她想着最安全的办法就是附近给它埋了,越快越好。
她想着凤阳宫后有一片竹林,甚少有人出入,于是她想着把东西埋在那里。雪梅心中打定了主意,于是飞快地走着,生怕被人叫住。
这是一条僻静的小路,雪梅特意选着这条路,她低着头快步地走着,树上的落叶被吹得飒飒作响,幽静的小路,雪梅走着觉得背后冷风阵阵,后颈发凉。
“站住,你是谁?”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厉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