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时七国的上百万大军正在混战,忽然天如倾墨地动山摇,战场的中心竟塌陷下去,大半将士死于非命。塌陷处深不见底,周围又全是陡立的峭壁,无从攀缘,因此七国只得任由那上百万人陈尸谷底。
自那以后,此地一连三年不见晴日,淫雨霏霏,谷中尸气郁积,久而久之便化成有毒的瘴气,千年不散,以至于周围草木不生,鸟兽罕至。人都说是七国将士阴魂不散,因此称其为“冤鬼池”。
姹惹将玉龙衣扯到冤鬼池边,喜笑颜开道:“这里是个好清静去处,幽鸢哥哥绝找你不到。”
玉龙衣只觉得瘴气随着呼吸进入胸肺,浊恶逼人,要呕又呕不出来。便忍着不适说道:“姹惹,你要么便将我杀了,否则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决计不会饶了你!”
姹惹冷笑道:“我是绝不会让你死的,犸犼血非同小可,足够护住你的心脉不竭。但这冤鬼池的瘴疠之气,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你成为废人,不但肌肤尽溃,面容尽毁,而且眼瞎口哑,残废终身。即便获救也难免缠绵病榻一辈子,终是废人一个了。”
玉龙衣听了,心底直生出一股寒气来。想要挣扎,可身体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用千丝网将自己裹住,悬于冤鬼池的峭壁之上。
“玉龙衣,待到你变得形如恶鬼,又瞎又哑,看幽鸢哥哥可还爱你?倘若那时他依旧不变心,我就成全你们。”姹惹在悬崖上咯咯笑着说道。
此时玉龙衣全身一动不能动,眼睁睁任人宰割,连呼救也发不出来。心中恼怒,却无计可施。这是她有生以来最为窝囊的时刻,百般煎熬中不知过了多久,终因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冤鬼池的瘴气弥漫在玉龙衣周身,首当其冲的便是鼻子。眼睛嘴巴尚可闭住,但却做不到不呼吸。
玉龙衣只觉得瘴疬之气直透囟门,鼻腔酸涩辛辣,直呛得涕泪横流。嗓子似被烈焰炙烤,好生痛苦。
瘴气吸入身体,令玉龙衣心口烦闷欲死,又不能发出声音。冤鬼池终日瘴气沉沉,不见天日。周围没有任何生灵,连一片落叶也见不到,涳濛死寂一片,直如炼狱。
姹惹每隔几日就会派人来给玉龙衣送些吃的,不让她饿死,看来果真如其所说要玉龙衣生不如死。
置身不见天日的瘴气中,玉龙衣只能偶尔睁开眼睛通过雾气的深浅来判断白天夜晚,但七天之后,她的双眼已被瘴气熏坏,疼痛难忍,不能视物。便只好紧闭双眼,暗暗祈祷自己不要失明。
初时,她心中愤恨难平,但越是恼怒,血流运行越快,瘴气吸入得就越多。她只能潜心沉安,心中默念师父常诵的经文。但体内的真气却滞涩不能运行,想要运功护体是绝无可能。
玉龙衣不由得想起当初那个怪老人说自己三月内有劫难的话,心中不由得苦笑。但饶是如此,她心深处却依然坚信,自己终会脱离此处。只要不死,终要报此仇。
再说骨老员外并阿初等人,自然早就发现玉龙衣不见了。几乎将沸海边翻了个遍,却未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好在玉龙衣平时不是顽劣惯了的,众人都知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便是有急事要离开,也一定会留下口信,不会让众人这般没头苍蝇似的乱寻。
骨老员外和缃姨婆想到她甫认家门,还未来得及好好疼她,便出了这等蹊跷事,直急的旧病复发,兼之务要在此地查访到玉龙衣的消息。因此便打消了回椎峨的念头,只在这里守候。
骨家原是名门望族,如今虽不比当初,却也算得上树大根深,无论庙堂还是江湖上都有不少关系,骨老员外为寻外孙女不惜出重金悬赏,早早就放出消息:有寻到玉龙衣者,送黄金万两;有提供可靠消息者,送黄金千两。
这一日,骨老员外头痛病发正请了郎中针灸,有管家进来禀告说有外族人求见。骨老员外正不耐烦,且素来不愿同那些深眼高鼻的番人往来,本要说不见的。
管家又补了一句:“那人说是为龙衣小姐的事而来。”
骨老员外一把将正在施针郎中推开,瞪着眼睛骂那管家道:“你是吞了蚊子屎么?!一句话要哼哼成两三节才说的完?!”
管家被骂得唯唯诺诺,跟在骨老员外身后小跑着来到前厅。
只见那外邦人一身墨绿长袍,蓝色丝绢包头,深目削颊,体高臂长。最显眼的是一双大手,满手上戴着怕不下有二十只手镯十几只戒指,无外乎什么猫儿眼、祖母绿、红蓝宝石。
看到骨老员外,那人恭恭敬敬施了个礼,开口竟是纯正的中原口音:“在下冒昧前来,请老员外不要见怪。”
骨老员外回头呵斥管家道:“还不吩咐人来倒茶!”大手一伸对那人道:“请坐。”
那人道了谢坐下,自报家门道:“在下是西域塔劦人,名叫裕鲁,自幼随叔父来往于各国做生意。”
骨老员外摆手道:“你只说我那外孙女如今在何处,休要说这些没用的。”
那裕鲁也不恼,面带微笑说道:“在下并不知玉姑娘在何处,只是——”
“不知她在何处也就罢了,你可有什么线索?”骨老员外不待那人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裕鲁摇头道:“也没有什么线索。”
骨老员外生性急躁,一听这人说不知道玉龙衣的下落,连线索也没有,不禁恼将起来,喝道:“你屁也不知,是来此消遣老夫的么?!”说着就要挽起袖子动手。
裕鲁忙摆手道:“老员外息怒,在下来此是要帮忙的,绝不是戏弄足下。”
骨老员外气哼哼道:“你这臭掮客,分明是要趁机捞好处。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奸贼,鼻子比那猎狗还要灵。听闻我家出重金悬赏,便赶来蹭油水。老夫我岂能容你欺瞒?!”说着还要动手。